有软轿在门口候着,萧静好记着自己的马,沐沂邯已经上了轿,探出头道:“你那小红马我让人牵回去了,快上轿!”

    萧静好只得钻进轿子,挤在他身边坐下。

    刚坐下那没有骨头的人便靠了上来,“腰酸。”

    “来点新鲜的行么?”

    萧静好使劲推他,无奈轿子空间狭小,怎么推都推不开,越推他越软,越推越往下滑……

    “该死的!”

    她痛啐,这家伙坚决软到底,那张脸都快到她纯洁的胸部了,鼻息热热的扑在她的脖子,居然还笑得抽个不停。

    他将脸埋在她的肩上,乌黑顺滑的发泻在她的胸前和手掌,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抹漂亮的额,秀长的眉下一弯长睫密羽,勾勒出了世间最美好的弧度,鼻尖微凉,在暗淡的光线里闪着冷玉般的光。

    清凉杜若香气似有似无飘散在狭小的软轿中,浮荡无边清艳,如午夜里玉树枝头绽满琼花,突如凉风席卷,玉白花瓣扶摇直上直至那一弯上玄月,九万里长空春*色无边,渲染江山般无尽画卷,却染不尽一人之丰姿,一人之绝艳。

    意境很美!

    人也美!

    但萧静好现在没心情体会和欣赏这一刻的春*色无边。

    第一,她想知道他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第二,她想起了这人,这脸,方才还埋在别人的肩窝里。

    不过第二点,她不会傻了吧唧拿出来提,因为这个人肯定会对第二点比较感兴趣。

    “嘭!”

    “咝……”

    某人终于舍得抬起头,捂着鼻尖眼泪泛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萧静好吹吹食指,她的指甲都弹麻了,可想而知他可怜的鼻子。

    她凉凉的笑,乌亮的眼睛在轿辇里更加剔透闪光。

    他还在揉着鼻子,忙着擦去眼泪。

    萧静好见他晶莹的眼泪不停的落,想了想方才那一下子真的有点重,心里不免又软了,递过手绢,他不接。

    她只有帮他擦,动作不算轻不算柔,三两下擦好眼泪,那家伙也不哭了,斜斜瞥她一眼,道:“你打算就这样留个印记给我带回南晏?”

    “什么?”萧静好脱口而出,“你要回去?”

    “难道不回去?”沐沂邯顶着红鼻头,笑得很满意。

    “回去就回去呗!”

    不以为然的翻了翻眼睛,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糙糙的抓绕,揪揪的堵心。

    “好拉……”他捏捏她的掌心,“好歹帮你解决了一切才能放心走。”

    萧静好居然有点没心情听他说话了,她在心里想,某人说话像放屁一点都不假。

    三尺?一丈?北渊?南晏?

    奶奶地,他的算术是在春宫上学的吧。

    “咱们先回去,等下一个一个接见。”

    “啊?”萧静好看向他,看到他胸有成竹的笑,她想了想方才的对话,觉得那些人也一定会来,目的也不会是只为了挤出盛王的王牌,而是想铲除身边的几个,还有什么办法能比找这位非朝廷中人又是盛王好友自己又有位表弟想入三甲的沐公子更好的呢?

    沐公子是会帮忙的,帮他们一个个铲除身边最有威胁的人。

    “最先来的是谁?”她问沐沂邯。

    “当然是姓路的,他本名叫路锡兰,江湖中人,又是三不靠,讲义气有脾气。”沐沂邯的眼睛闪着光,“盛王最控制不了的就是他,而且江湖人不懂官宦间的暗战,我来点醒他他会感激我,所以让他当螳螂,是最正经的。”

    “你只邀请了他对吗?”萧静好问:“那其他人确定会来吗?”

    “放心。”沐沂邯笑道:“那姓王的已经得了我的暗示,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没瞧见那三个的眼色?他们想对付的就是这路锡兰,肯定会来。”

    “那绥县的那个呢?”

    “那个不急。”沐沂邯道:“你输给他一人也不亏,至少能让他露面不是么?”

    萧静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只听他又说道:“盛王那蠢货当他是王牌,只怕到时候被反咬一口也未可知,不过不用等他来咬,那蠢货的命数也该到头了。”

    她看着他眼底闪现的锋芒,知道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真的离走的日子不远了……

    轿子落定,萧静好随着沐沂邯进了府,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府邸,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府邸不大,一个二进的院子,进大门就是左右两边是回廊,回廊边一色的垂丝海棠斗艳争奇,再穿一个垂花门来到后院,映入眼帘是一片紫色的“瀑布”。

    萧静好立在垂花门前被眼前的美景滞住了呼吸,庭院中央一座高高的花架,铺满了,垂满了紫色藤萝,深紫浅紫乳白交相辉映错落有致,一卷月光铺泻流淌,美丽的紫色瀑布闪着淡淡荧光,每一簇紫藤都是上浅下深,让人想起岁月在指缝中流逝,但沉淀下来的却是永恒不变的记忆。

    “藤萝……”

    沐沂邯浅笑注目身旁惊呆的人儿,那年她在潇沅小筑里种下的藤萝,直至今日还没有开花,听人说还要再等两年,原以为日子还长,等着那藤萝开花的时间也只是人生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过程,在不经意间睁开眼就能看到满庭淡紫,可是短短的一生又怎会有那么多的不经意等着你呢,十四年前不经意间遇到她,已经是最美好的一个瞬间,不能再奢求。

    彼此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去停留在某一段或是去消耗,岁月珍贵如斯,握住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需要的是早不得一分晚不得一秒的等待,既然是这样的矛盾,那么借一段时间,换一个地点,将他们苦等了三年却注定错过的美景移到这座城,有她在的地方。

    “喜欢吗?”

    萧静好点头,她很喜欢,喜欢到心里泛起潮涌,就如同这宣泄而下的紫藤,葳蕤荫翳,开在最美的季节……却也开至荼蘼。

    “公子,前院有人来访!”

    沐沂邯和萧静好对视一笑,来的可真准时。

    两人行至前厅,路锡兰已经在厅内喝着茶等候,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女子,身段高挑,萧静好随着沐沂邯跨入前厅,姓路的忙含笑起身,大咧咧的抱拳,那女子转身,妩媚妖娆的目光直射沐沂邯。

    “这位是我师叔,此次陪同我上京会考。”路锡兰介绍。

    那女子流转的眼风扫过沐沂邯和萧静好,姣魅一笑风情万种,娇滴滴曼声道:“久闻沐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如见天人,奴家香纤纤这厢有礼了。”说完侧身一福,婀娜的身材该展现的都展现了。

    萧静好抽抽嘴角,想吐。

    沐沂邯礼貌回礼,伸手一引各人就坐。

    “不知道沐公子相邀奴家徒侄是有何事相商?”香纤纤斜着眼眸看着沐沂邯,那目光看在萧静好眼里就如同一条舌头,将他从上到下舔了个遍。

    她的语气口吻也不对,怎么叫相邀她的徒侄?她和沐沂邯很熟吗?还是见一面对上眼了?

    萧静好偏头看向沐沂邯,见他已经露出他的前后左右无瑕疵的招牌笑容,眼睛不眨的看着对面美女,道:“香姑娘真不愧为名门掌事人,大气上台面,爽快又坦率,让在下顿生敬慕。”

    香纤纤听的那句称呼就已经是笑颜如花,沐沂邯的巧舌如簧更是让她飞入云端。

    逐浪帮,沧海以北的海岸霸主,说好听的是一个帮派,说的不好听就是海寇,走私货运,盘踞北水岸几个岸口,私收来往商船靠岸税,海上制造虚伪事端,盛王以此为借口扩充兵员,拿朝廷的钱粮养自己的私军,官匪同窝,伙同勾结,北水岸俨然已经是盛王和逐浪帮的地盘,但熊虎势力纠结盘踞,逐浪帮也怕盛王势力越大最终反水,有朝一日他若登上大位,岂能留下这一方草寇给他摸黑。

    但说这武举会试,也只是盛王和逐浪帮双方搪塞的借口,一方将江湖草莽得官身的美好许诺放于台面引诱或是稳住逐浪帮,一方看似接受好意实则是不甘一直为盛王所用,指望帮派里出个有朝廷实权的人,以牵制盛王,谁都说不准以后的变化会是怎么样,这看似相互倚靠的微妙关系,在利益冲突面前,便再不是倚靠关系,而是对立。

    这些,沐沂邯当然都清楚,而他等的就是会试前夕,齐聚一堂的时刻,两件事一齐解决。

    “那……公子有何见教,也该爽快点不是?”香纤纤抛了个媚眼,等着沐沂邯下面的表态。

    “见教不敢当,只是想和贵帮做个交易。”沐沂邯眼眸飘向香纤纤,眼波荡了荡晃了晃。

    一边的萧静好扶着额当自己是瞎子是聋子,这家伙男女通吃,忽悠人的第一句话就是“跟你做个交易”,丫的,来点新鲜的行不?

    那边路锡兰喝完了茶已经歪着脖子开始打盹,萧静好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装个死人,让这两人肆无忌惮的眉来眼去。

    果然,香纤纤浮动了,脸色更亮了,顺着沐沂邯的话呢喃问道:“公子想做什么交易?奴家想听听……这交易……能做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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