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名次被公布出来,但详细的分数还是保密的。

    神泽纪惠不知道自己所谓的赢了,是赢了多少分──赤司征十郎的实力她相当清楚,很大可能只是侥幸赢了一两分,其余科目都咬得很紧的状态。赤司不像是会和人交代每一个分数的人,神泽纪惠也不觉得自己和他熟到这个地步,可以随口就问。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些蛛丝马迹,被女孩所窥破。

    她所不擅长的理科果然被赤司超过,而且对方是以满分的姿态取胜,不可谓不漂亮。女孩拿回自己那份试卷,走回座位时在心中默默推算,期中只考了六科,国语、数学、英语和社会她都很有信心彼此的分数相若,理科已经失却了优势,结论︰生活科是让她拿下第一名的关键。

    最后一份试卷,正正就是生活科。当任教的老师走进课室里面,神泽纪惠的背脊不自觉挺直起来,女孩摸了摸自己马尾的末端。老师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扬起,竟然是一个宽慰式的微笑。神泽纪惠的心马上一沉。

    她以为自己的分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试卷拿到了手里,又不是那回事。神泽纪惠看着上面的满分,突然似有所感,抬头看向生活老师。

    后者微微惊诧地回视,然后又亮出那种温柔的微笑。

    女孩明白了这个笑容深层的意味。

    神泽纪惠宁可自己无法达成目标,甚至是自己将亲口许诺的事情一手搞砸,也不愿意得知自己的成功是由旁人施舍回来。生活老师知道神泽家的事情,于是给分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放了水,让她所拿到的分数比本该得到的更加高。赤司征十郎不是败给了她,而是输了老师心底一点怜悯。

    赤司征十郎发现了女孩的异样。

    她是戴着口罩没有错,但她的双眼仍然能够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试卷,突然想通了什么。可能会有人觉得她明明赢了,却还是一副受辱的样子有点矫情,但赤司征十郎略微能理解她此刻所感。

    神泽纪惠向来有这种原则。

    午休时间。

    神泽纪正再次到访2年a组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枝维他命c。

    班房里面的人不是去了食堂就去去练习,除了神泽纪惠之外再没有人。啡发的女孩伏在桌上,她拆了马尾辫,头发自然地散落,神泽纪惠偏着头闭目,口罩让她呼吸不畅,脸色有点发红。男孩将玻璃樽轻轻放到桌上。

    她被这声音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有轻微的敌意,像是一只病中的兽类,对所有意图接近的活物都断定不怀好意。在看清了来者以后,女孩揉揉眼睛爬起来,又从书包里面摸出一个口罩,撕开包装,“……怎么了?”

    “先喝了吧。”神泽纪正伸出手指将饮料推前,他的手里还拿着练习要用的一袋物品,显然是在练习之前买给她的,“妳喜欢的口味。”

    神泽纪惠懵懵懂懂地拿起樽子,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试了两下扭不开盖子,便递给神泽纪正。黑发的少年拿过樽子开掉,又递回来。

    确认神泽纪惠将樽里的饮料喝光之后,神泽纪正收起来扔到垃圾桶里面,然后反手贴上她的额头,觉察到不妥的时候少年挑起眉毛。

    “妳发烧了。”

    “有吗?”她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

    女孩再次戴上口罩。神泽纪正决断地拿起了她的书包,放在桌上,开始为她收拾,丝毫不避忌。

    “请假回家吧。妳这样子留在学校也没有用,我叫司机来接妳,阿姨和医生也会打点好,妳安心休息。”

    神泽纪惠颇有点意外地看着少年,他已经从裤袋里面摸出了电话。

    有了理事长和父亲的关系,请假的手续不是问题。神泽纪正帮她整理好书包,又发了邮件给姬城绫夏,告诉她今天午间的练习他不参加,黑发的少年便挽起书包,扶着神泽纪惠的腰下了楼。

    按照神泽家公司的方向,车子会停在篮球馆那边的方向。神泽纪正出面为女孩处理好请假的手续,也经由校务处的线路通知了大哥,便和她到篮球馆那边的方向等待司机。在楼梯里面还好,落到了这种公众场所里面,神泽纪惠就不喜欢自己被神泽纪正抱着腰走──女孩原话是“像是小孩子一样多尴尬”──于是双方各退了一步,神泽纪惠挽着少年的手慢慢走。篮球馆那边传来了球鞋急速擦过地面的声音,由于大门被打开了,两个人很容易就看到里面的情况。

    “啊啊,”受到光线的影响,神泽纪正不得不瞇起眼睛去看清场上的几个人,绝大部份的主役都是二年级,真是令人惊艳的阵容,“好辛苦的样子。”

    神泽纪惠也顺着投去一瞥。时值换人,在场边做纪录的桃井走向了浅蓝色头发的少年,面向两人的少年马上就发现了他们,举起手来远远打了个招呼。

    “你认识他?”神泽纪惠问。

    神泽纪正也举起手,“啊,我和他同班,不太说话的、叫黑子哲也的家伙。”

    看到黑子抬手,桃井不解地转身,也看到了神泽家的双胞胎。

    就算他们没说一个字,神泽纪惠的口罩、加上神泽纪正手里的书包,已经足以阐明事情的始末。桃井朝他们笑了一笑,便又和黑子哲也商讨。

    “诶。”神泽纪惠懒懒地感叹,“好像没怎么见过他。”

    “对啊我也不是经常看到他。大概是喜欢独处的人吧。”神泽纪正也就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然后看了看手表,“……大概是午膳时间,路上堵车,司机未必那么快来到……不如妳搭出租车?”

    神泽纪惠想了一想,如实将自己的处境说出口,“……未必有这个能力。”

    云层移动,太阳光渐渐显露出来,明亮的光芒一寸寸地投洒,神泽纪正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有点为难。“我和你去找张椅子坐下来等吧。”

    女孩调整了一下手臂,“你还没吃饭吧。我自己一个等就可以了。”

    “妳连独自回家都做不到。”神泽纪正吐槽道,“等一下去买点什么小休的时候吃掉就可以了。相比起这个,还是看着妳比较重要吧。”

    ……好像不知不觉地和好了。

    神泽纪惠略有点恍惚地想。

    自己弟弟的弱点,大概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加了解。在其他事情上可能没那么明显,一旦牵涉到她,神泽纪正总是太容易心软。小事诸如叫他为自己跑腿,大如今次两个人的闹翻,只要他觉得自己会为此困扰,或者难受起来,便会服软帮忙,而且做到相当周到。

    “我想吃炸鱼柳。”神泽纪惠趁机撒娇,将脸颊埋在他手臂侧的衣料上,她因发烧而烫热的体温让他也暖起来。作为家族里面唯一的女孩,神泽纪惠的撒娇技能意外地纯熟。

    “好全了再说。”神泽纪正说得斩钉截铁,声音清亮如水,“你这几天休想碰到一点煎炸物了,三餐还是吃清淡点比较好。我叫阿姨买食材,课后训练早点走的话,应该赶得及煮饭。”

    “……诶。”神泽纪惠将一头搁到他肩上,突然意识到神泽纪正对她有多好。诚然,将心比心,如果病倒的是神泽纪正,她也可以为他做到这一切,但前提是她没有琐事缠身,自然有较多的时间分出去。神泽纪正是不同的。

    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人会如此了解她,他们之间的羁绊超越了所有可能的关系。一想到这样的人终有一日会离开她,女孩便失落起来──特别是,她知道自己所掩藏的秘密,足以让他放开她的手。有些事一开始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停下,她唯一的路就是继续走下去。谎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说谎者没有办法将之停下,只能用一层又一层的二次谎言,将之掩盖起来,直至最后如炸弹一样爆开。

    “你做的能吃么?”女孩扬起了笑靥,如此调笑道。她已无余力去掩饰弧度里面的涩意,幸而有口罩遮掩,神泽纪正只看得见她的眼眸。

    “睡妳的觉。”

    奇迹世代一行人由篮球馆走出来的时候,午休几乎要完结了。两个人坐在长椅上面,神泽纪惠将头放在纪正的大腿上面,脸朝外侧,双眼紧闭,似乎已经睡熟。她随便扎起的马尾辫正在神泽纪正的手里,被正无聊的男孩编成了麻花辫。

    到底不是女孩子,对编发之类的事情不擅长,神泽纪正将女孩的辫子编得有点松。看到了有人经过,少年捂着嘴咳了一声,放开了指间的发丝。黑子哲也看了一眼书包上的三眼仔挂饰,又看看女孩,开口时放轻了声音,“……早退?”

    “嗯。”神泽纪正说,“发烧了。”

    “原来如此。”黑子答道,“那么,请代我祝她早日康复。”

    黑发的少年扬起一个微笑,弯起来的眼睛竟然有几分温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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