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有些黯然,顿了一顿,继续道:“我们是同年同庚出世,当年圣上为拉拢新晋汉臣,便借此契机赐了婚。【小说文学网】三年前的婚期恰逢大雪,皇上先前定的时日,虽知她痨病未愈,身子孱弱,可是谁人也不敢违抗圣旨,变了婚期,一番折腾下来,她当晚受寒病情加重,入室未及半月便咳血去了”,他话音顿住,撩向天际的眸光有些虚幻,似乎是拼命了咽下忿然,“因是痨病,自然不允府内人亲近,而后变卖了她身边的下人,连她的尸骨也是烧了的,无碑无墓,若不提,兴许我也记不起有她了”。

    “为何没人向皇上说明详情?怎么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呢”,我心中一沉,难道是我把权势想象的太过于简单了?如此一想,压抑许久的顾忌又有些泛滥成灾了。

    “你不明白”,他垂下眼帘深深的望我一眼,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摇头苦笑:“这一场荒唐闹剧不过是为迎合圣意,我们都是提线的木偶,戏散了,谁会在意戏子的死活”,他的惨淡欲绝与情爱无关,包裹不了对权势陪葬的愤恨与痛绝。经不住我在耳边柔声劝慰,他终于收了悲色怅然,凑到我耳边窃窃私语:“这两天我便告知额娘,说看中了四爷府中的丫头,要来做妾,她虽为我嫡母,素日里却不甚亲厚,待你进府产了子嗣,便是我安昭真真的嫡妻,绝不会让你步了宛姨的后尘”。

    他信誓旦旦惹得我一时心绪涌涨,心中缠绵悱恻的难受,我稳住心绪,低头沉吟,默然少许方抬眸含笑看他,低声乞求:“且等等吧,惊鸿过些时日便要出嫁,待她妥了,我才能安心地同你去”。

    “嗯,我等着,只是,你,你,别辜负了我”,他笑着低声嘱咐我,眼中莫名的忧郁似是而非。

    我心中虽仍旧迟疑,却也因他的话添了几分笃实。权势,富贵,荣华,礼教,到处都是爱情劲敌的紫禁城里,我为何不试着,相信他能给我想要的幸福呢

    两人不免又是一阵厮磨缠绵,衷肠互诉,正自喁喁细语,听见有马蹄声起,我们忙起身,却见十三策马走来,伴着哒哒的马蹄声,远远的笑问:“可是遇着四爷了?幺儿讲,他独身往这边来了!!!”

    “我们一直不曾离开,也不见有人来过呢”,我和安昭对视一眼,想到方才的情动缠绵之际哪里还有心思顾虑其他,脸上不免都是一红,双双摇头否决:“四爷想必是拐差了吧!!!”,心虚之下我忙扯了扯身上合身的小厮衣饰,察看并无不妥,才笑吟吟的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回营了?”

    十三阿哥并未走近,揪着缰绳任马儿在原地打转儿,若有所思的瞄一眼安昭的衣衫,别有意味的怪异一笑:“你们独处了这么久,怎得还这般依依不舍!!!果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是啊,如今宫中解禁的日子快要到了,不知道清芷格格这次是否有假呢?”我眉角一扬,清了清嗓子,隐隐笑问,借着他的心仪之人反驳。

    十三阿哥被触了痛脚,一时语塞,看安昭已解了缰绳牵马立于一侧,侧头笑道:“小心惹恼了我,我再不管你们这对偷会的鸳鸯了!!!”,一句话惹得安昭脸上红晕灿似红霞。

    “十三爷岂会如此厚此薄彼呢,从拢香阁借来的弹丝泪还在四爷府内烫着呢!!!”我看安昭被他打趣,自是不甘落后,笑眯眯的出言调侃。

    “哼,哼”他伸出玉白的长指远远的点着我,阴阳怪气的哼了两声,“若是无酒,可别指望我会送你回府呢!!!”

    “我才不要与十三爷共乘一骑呢”,我挑眉笑了,傲娇的出声抵赖,自然知道他是嘴硬不服输督我上马,可看到身侧的安昭清澄眸子里的恳求与期许,想到下次见面不知何时,我也是心软难舍,作为十三阿哥的近侍,与安昭共骑一马未免不妥,于是我忙踏前一步,搂抱住安昭的小臂,不顾他脸上重添的彩霞,软语娇声道:“安昭,你也陪我一起走着,别骑马了好不好!!!”

    安昭略微羞涩的看我一眼,腼腆的微微点头,方侧过脸去看十三阿哥,只是还未张口请求,十三阿哥已是面色微红,别扭的侧过脸低声嘟囔:“好了,看你们分外可怜,爷也只能舍命作陪了,只别跟丢了就行”,说罢,也不待我们回答,已调转了马头,稳稳的策马前行,我和安昭甜蜜的相视一眼,忙疾步跟上,看着十三阿哥略微僵硬的后背,我心中顿觉好笑,说到底,十三也不过是未满二十岁的小青年而已呢。

    待回了主营,四阿哥已换衣登了马,之后便是回府琐事,且按下不表。

    三月初一是惊鸿出阁的日子,还未到我便央了乌喇那拉氏,在拢香阁早早住下了。

    “姐姐,且歇歇吧,额上都沁了汗了”,惊鸿掀起前额凤冠的珠帘,将我拉至身旁坐下,羞涩的垂下视线,笑道:“忙了这么许久,早该妥了”,她已是洗尽铅华,一身凤冠霞帔更是衬得肌肤胜雪,带着将为**的娇羞。

    我一身喜色衣衫,步履轻迈在她身侧坐下,揽住她笑道:“也就这么一次,让姐姐尽尽心!!!”

    “姐姐,你若不介意”,她反抱住我,身体颤抖,枕着我的肩头哽咽抽泣:“以后就是惊鸿的亲姊妹”。

    我揩去她眼角泪珠,因笑道:“傻丫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以后若是成了柳夫人,咱们见面更顺便了”,我软语开导劝慰,听见门外响起礼炮,起身细细打量一切安托,方替她打好珠帘:“再哭下去,妆都要化了,走,上轿了”。

    柳宅是一所位于西郊龙虎桥,柳枝胡同的四合院,有五间青砖红瓦房,虽小贵在干净,连上柳汝生新买的丫头小厮也就6人,想是住的下。

    我作为喜娘伴在惊鸿一侧,看着柳汝生轻柔翼翼的牵她行礼跪拜,就着满目的喜庆红妆,声声爆竹唢呐中礼毕,女子一生莫过于嫁个心仪之人吧,正暗自羡慕,抬头却看见安昭一脸笑意,想必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斜他一眼扶了惊鸿走向里间。

    将惊鸿安置妥帖,才起身向外堂走去,“言姊姊”,柳汝生正被众人簇拥着打趣,看是我拂开众人迎来,一揖到底:“汝生多谢姊姊成全”。

    他相貌不是极为出众可也齐整悦目,本是江南落魄世家的庶子,孑身一人家底倒清白,文学才赋极高,只因有着中国文人传承百年的偏执与不识圆滑变通的清高,不免带点恃才傲物,因出言不逊冲撞了主考官员,以致屡试不第,见官场混恶,索性绝了入仕之心,靠着祖上福荫,很有一番《红楼梦》中柳湘莲的快活。

    我定定站住,收起满腹的怅然,以绢掩唇笑道:“谢我作甚么,只求你日后真心待她,否则我可不轻饶”,他忙笑不迭的答应,扭头着人将我领到内眷酒席处方去招呼他人。

    酒酣宴散,安昭遣人来告一道往沈府探望,宛姨自开春便身子不适,病情淅淅沥沥的捱了两月渐成恶疾,我们万分焦灼担心,也只得依御医所言,每日用人参燕窝养着,下足血本只求她能痊愈。

    我和安昭坐了小轿从偏门入府,有小厮迎上,引我们穿过游廊,到了正房。刚掀了毡帘,室内药香缭绕,宛姨身前的丫髻素言托着青瓷茶盘从里间走出,看是我们,脸上一暗,忙躬身行礼:“二爷吉祥,言姑娘好”。

    安昭点头示意,我不及回话,踏前一步,掀了盘上的青瓷琉璃碗,其内的参汤剩了大半,一侧漱口的痰盂内是暗色的血丝,我和安昭对视一眼,皆是一惊,暗道不妙,只是心中仍存了几分幻想,止不住迟疑的问:“你们主子近几日身子怎样?怎么就备了这点东西?”

    素言还未说话已红了眼圈,握着托盘的手指攥的发白,悲声答道:“只吃了些点心,二爷,姑娘快些进去吧,夫人也是惦念一会了!!”

    安昭也不及细想,和我相携进了内室。宛姨歪躺在火炕上,头戴兔皮金沿的缀珠抹额,人已瘦了一圈,正喘吁吁的就着丫髻手中的帕子掩唇轻咳,看见我们进去,面露喜色的撑身坐起,强笑道:“你们来了,怎么也不遣人事先知会一声呢,我也好做些准备”。

    “哪里用特意招待我们,宛姨多顾忌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看她颧骨深陷,颜色雪白,并无一点血色,我强忍住心中悲痛,疾步走去,正待坐于她的身侧,却无意看见丫髻手中的帕子上血渍斑斑,我心中一滞,上前一把夺下,慌乱失措到极致,“宛姨这是怎么了?帕子上怎么这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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