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白承修就起床了,打理着要去湖泊修炼的东西。

    其实也真的没什么,就是那片叶子外加一套干净的衣服。

    书里写的清清楚楚,七天七夜含着叶片,不会饿,也不会渴。

    自己遇上流光之后,碰上的事情是越来越神奇了。

    他淡定,相当淡定。

    白承修想了想,还是带上了几个苹果。

    一个原因,他喜欢吃苹果。

    另一个原因,要是他饿了渴了,就说明黄衫书生是骗人的,那他就吃苹果垫垫饥,即刻回来。

    其实,要是那黄衫书生真的骗人,那就一定是个阴谋,他还能不能回来都说不定。

    但是,他感觉那书生并没有骗人。

    那天,黄衫书生身边那个男人深不可测,若是要杀自己,当时就可以杀了,不至于大费周章。

    这也是他为什么想冒险赌一赌的原因。

    流光睡眼惺忪的起床,看了白承修一会儿,去鸡窝里摸了几个鸡蛋。

    他想了一想,鸡蛋不能吃多,对身体不好。

    一个人每天最多只能吃两个。

    但是,现在鸡一共生了五粒蛋,他要是只给他煮两个,白承修会不会多心,说自己对他不好啊?

    他思考半天,最后还给白承修煮了两个鸡蛋,给自己留了三个。

    他偷偷把自己多留的一个鸡蛋藏好,然后小心的告诉白承修,今天鸡一共只生了四个蛋,白承修吃两个,自己留两个。

    白承修看着流光衣服下小小的突起,真想告诉流光,你不用藏,我不抢你的蛋。

    那粒蛋……要被压碎了。

    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搞不清楚流光在想什么。

    白承修把两粒鸡蛋吃完,再次嘱咐流光一次,“组织上万一要是来人,你就说我外出打探消息了,不日便归。”

    流光点点头。

    白承修已经说了,修炼的过程需要他全身浸在水里七天七夜。

    他告诉了流光湖泊的方向,也会沿路给他做记号。

    万一有事,他便即刻起身去找白承修。

    白承修心里当然还是有一点担心。

    但是,他觉得这段时间组织应该不会派人来。

    而且,除了现在,他觉得将来更加没有这样七八天的时间让他去改变体质。

    无法改变体质,就无法帮助流光提升,自己也没有战斗能力。

    所以,他一定要冒这个险。

    白承修又嘱咐了他几句“不要在外面乱跑,要是有人来,从门缝里先看看,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之类的话,才出门了。

    刚出门没多久,白承修就听到有人从后面追来。

    他转身,只见流光手里拿着那本修炼的书跑了出来,“你的书!忘记带书了!”

    白承修脸一黑,“没打算带,我怕修炼时弄丢了。”

    他把流光推回院子里。

    流光挠挠头。

    修炼时,书贴身带着不就好了,为毛会弄丢了?

    白承修想的东西,自己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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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承修终于出门了,流光开始了无聊等待的日子。

    他慢慢的学会了煮饭炒菜,院子里的鸡也每隔两天就少一只。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敢出门。

    越是如此,脑中那个人的身影就越发明显。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自己瞎眼时听过的一首诗……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天不见,感觉上就好像三个月一样长。

    白承修出门八天,那到底是多少个月啊?

    流光掰着手指头算。

    手指头不够啊,算不出。

    怎么加上脚趾头也算不出呢?

    到底是多少个月没见白承修了呢?

    他又想到一首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句话他记不太清楚意思了。

    看字面上,就是说一个人变胖了却不后悔,为另外一个人憔悴了的意思吧?

    好像……也很贴切啊。

    他现在就感觉身体吃得胖了不少,却也不后悔,但是精神上有点不大好呢。

    (后来白承修才告诉他,那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思念另外一个人,变瘦了,憔悴了。咦?变宽不是应该胖了吗?怎么成了瘦了?)

    流光倚在门前,摸着自己的肚子。

    接着,他捂住嘴,呕了一声。

    怎么……有点想吐呢。

    看来是早上吃撑了……

    他叹一口气,继续倚着门,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惆怅。

    这都多少天了?

    白承修应该快回来了吧?

    这几天他没敢出门,已经错过了一次集……

    白承修回来了,他才能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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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承修沿着乡间小路走了半天,沿途问了几次路,终于来到一处水泊,隐于高山之间。

    时值深秋,满山的树叶都是黄的,枯草遍地,有着说不出的荒凉。

    有湖泊的地方应该有人打渔,钓鱼,但是这里却颇有些荒无人迹的感觉。

    白承修知道事情一定有点不对,但是,他要做的事情,的确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沿着湖泊走了很久,终于选定一处芦苇丛生的隐蔽之处。

    他穿着衣服,慢慢进入水中。

    这地方的水并不算太深,站着的时候,头还能露出水面,应该不至于憋死。

    他深吸一口气,将叶片含入口中。

    接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袭来。

    白承修感觉身体在水中漂浮,双脚离地,越来越热。

    头脑似乎被烧的发晕了,意识由清明慢慢变得模糊,接着一片混沌。

    十分漫长的混混噩噩。

    在这种状态下不知过了多久,倏的一下,白承修突然变得清醒了,身体也不再有异样的感觉。

    眼睛还是挣不开,脑中的景象却奇怪起来。

    平时脑海里一些自己放在一边,下意识不去想的东西,此刻竟然慢慢涌现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首先出现的,是自己的父亲一张刚正的脸。

    白承修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和自己的父亲,向来不对盘。

    父亲自以为正直,在他的眼里,白承修从来都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父亲官至尚书,清廉正直的名声,广为流传。

    他讲究的,是流芳百世,是不折腰,是自己心中的一片清流。

    他最欣赏的,也是自己的大儿子,恭谨孝顺,为人慷慨,颇有美名。

    而白承修,就像个自己生出来的妖孽,从小就喜欢欺负人,玩手段,各种不堪。

    十八岁那年,父亲被人弹劾陷害。

    白承修当时并不觉得奇怪。

    他觉得,以父亲这种个性,能升到尚书,到现在才被人陷害,才是奇怪。

    他也奇怪大家的反应。

    为什么都那么慷慨激昂?

    他要是也在朝上被父亲骂了“祸国殃民的奸臣”,自己报复的手段,只怕会更惨。

    事情发生后,父亲大义凛然的说,就算死了,自己也绝对不向朝中的奸臣低头。

    千古之后,自有后人评说。

    大哥和三弟齐声附和,俨然一副带着全家的性命成就大义的气势。

    四弟和小妹还小,在母亲怀中,看着母亲抹眼泪。

    白承修当时想,这三个人,他一定要救。

    而且,绝对不能再让父亲当官了。

    他当一天官,母亲就多一天危险。

    于是,他和当时的太子言谨风密谋,两人设了计策,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将陷害父亲的人打击的站不起来。

    父亲被放出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甩了白承修一耳光,斥责他使的手段上不得台面,玷污名声,让人不齿。

    白承修摸摸脸,觉得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奇怪。

    当年母亲是不是红杏出墙过?

    自己怎么看都不像父亲的亲生儿子。

    虽然冤屈被洗请,父亲的仕途还是受了影响。

    于是,在太子的暗示下,父亲被迫辞了官。

    从那之后,白承修一路扶摇直上,与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差。

    言谨风继位两年后,笑着对当年的丞相说了一句“陈大人年纪也不小了”,陈丞相立刻心领神会,当时就说自己老东西不中用了,辞了官。

    于是,白承修二十四岁就拜了相。

    父亲一口闷气堵得上不来,跟着当地方官的大儿子回了老家。

    这件事情,一直存在白承修的心里。

    他一想到父亲,都通常用“迂腐”二字带过。

    现在怎么想起来了呢?

    白承修苦笑。

    果然……无论再怎么否认,他还是想要父亲的青睐啊。

    原来,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心情吗?

    白承修的眼睛仍然闭着,脑中飞速转着,思绪又来到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言谨风。

    他第一次见到言谨风的时候,两人才九岁。

    那时,言谨风还不是太子。

    他是作为陪读的身份来到言谨风身边的。

    两人见面的第一天,都十分友好的笑着。

    接下来,言谨风就开始百般试探他的忠心。

    这番试探,让白承修的肋骨受伤,腿骨折,还差点淹死,也让他彻底了解了言谨风的性格。

    简而言之,言谨风就是外面恭顺,里面诡计多端,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一个人。

    白承修十分欣赏。

    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活得下去。

    于是,他决定追随。

    从一开始的试探,到慢慢的狼狈为奸,两人发现对方的性格实在投缘的很。

    白承修跟着言谨风,一路和其他皇子勾心斗角,终于成为言谨风的第一亲信。

    言谨风一点也没有亏待白承修。

    白承修得不到父亲的青睐,但是从言谨风这里得到的青睐倒是不少。

    撇开权人之术不说,白承修觉得言谨风的确对他是有点感情的。

    高处不胜寒。

    就算做皇帝的,难道也不想要个知己么?

    这个人,对他有着知遇之恩。

    他现在和流光一起进入组织的事情,除了为保住自己和流光的性命,也是为了保住言谨风的江山。

    现在为什么想到他了呢?

    思绪继续飞转,白承修胸中一荡,心跳加快,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八岁孩童。

    这个孩童粉颊细脖,低着头,正在抹眼泪。

    白承修觉得心中的渴望有些难以控制了。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的感觉,是“欲”。

    他十三岁在房间里第一次自己释放,脑中出现的,就是舜国的四皇子。

    他当时有些慌乱,却也无法停止想象,混乱无比。

    之后的几个月里,多少次的羞耻难眠的夜晚,都是这个四皇子陪他度过的。

    他觉得自己奇怪,也在想,肯定是自己遇到过的人还不够多,才会这样。

    大了一点,他便开始出入*。

    妓院,小倌馆,多少地方都尝试了,自己也曾经沉迷的一段时间。

    后来,数次之后,他却清醒了,觉得心里的空虚无法被填满。

    心里,还是不断地想着那个人。

    再后来,他便无法控制的开始找机会就去舜国,但是四皇子住在皇宫,他见也见不到。

    见不到,他便开始无止境的渴望,无止境的恨。

    终于,十五岁那年,四皇子被遣送到自己的封地。

    他那时的封地,地处偏远,十分荒芜,离睿国也很远。

    但是,白承修却高兴万分。

    每一年,他都要和言谨风找机会要出使舜国,接着便千里迢迢往四皇子的封地赶去。

    他知道四皇子对自己的印象很差,而且自己的身份是睿国大臣,不能也不敢露面。

    于是,他以“白公子”的名义,送四皇子一些好玩好吃的东西,希望他能猜到自己是谁,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后,他便远远的看他几次,心中就高兴不已。

    但是,他这种送东西的行为,还是被舜国的太子严云泽注意到了。

    于是,一封密信被送到了言谨风的手中,称白承修身为睿国臣子,应该检点,不能私自与舜国皇室子弟交往。

    言谨风早就知道白承修对四皇子变态的感情,这封信一来,他还是把白承修骂了一顿,叫他收敛一点,不要给人抓住把柄。

    白承修没有办法,连礼物也不便再送,每次出使睿国,只能躲在远处看他。

    二十二岁那年,白承修被家里逼婚,一怒之下,说出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

    睿国虽然这些年来受男宠的风气日渐旺盛,但是大家也只是玩玩。

    成年男子,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

    白承修不娶妻的话一出口,家人的人震惊万分。

    从那时候起,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大哥,也以一种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母亲当时难过的哭了起来。

    白承修苦笑。

    现在在水里的修炼,把自己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也挖出来了么?

    思绪又转着,白承修的嘴角勾了起来。

    脑海中出现的人,是流光。

    流光……流光……

    那么笨,却对自己那么好的流光……

    什么时候都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却懵懵懂懂一直在帮自己的忙。

    觉醒是需要巨大的情绪推动的。

    当时,自己被人几乎杀害的时候,流光心里那么难受吗?

    他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他灵魂转换的时候,只怕就是那一晚在自己门前要杀自己的时候。

    他记得黄衫书生曾经说过“被雷霹的好惨”,那晚,的确是有过一道雷。

    就是那个时候灵魂附身了吗?

    白承修露出微笑。

    那个时候的反应那么奇特,只怕就是连他自己也根本反应不过来吧。

    之后的种种,种种事情……

    真是难为他了。

    流光,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白承修细细算着。

    对舜国的事情那么熟悉,肯定是舜国人。

    不会做饭,也没什么生活常识,看来是个公子哥。

    对什么东西都那么好奇,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似的……

    什么也没见过……么……

    白承修的呼吸加快,脑中隐隐传来一个声音。

    流光是谁,你真的想不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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