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白承修再出门去妓院的时候,流光就死也不肯跟去了。昨日的刺激还如同新鲜的伤口一样刻在流光的脑子里,让他心里有些抗拒。他说,自己想在周围附近逛一逛。

    白承修的心里有些惨然。对房里事情的第一印象这么差,以后只怕更难哄他上床了。

    客栈外面有一家老字号的烤鸭“周记”。白承修嘱咐,要是流光想,可以去那里试试。他以前来舜国出使的时候曾经吃过几次,味道相当不错。

    流光睁大眼睛。这家烤鸭店的烤鸭,他以前吃过,也很喜欢。想不到就在附近啊。他想了半天,吞下已经要溢出的口水,向白承修眼巴巴道,“我等你回来一起去吧。”

    白承修的眼眶有点发热,在脑海里把流光按在墙上亲一顿。他连声道,等什么鬼,自己去见那个什么贵客,是一定会在那里吃饭的。你赶快去吃吧,不用等我。他又嘱咐了流光一阵要注意安全,才离开了房间。

    流光把衣服整理一下,将房间的门锁好,离开客栈,沿着街道慢慢寻找起“周记”烤鸭店来。

    周记并不是一家很大的酒楼,老板是个勤勤恳恳的人,店面并不豪华,生意却相当好,里面的客人坐得满满的,外面倒有好多人等着。

    流光等了很久,才总算有了一个位子。他兴奋得搓搓手心,心里充满感激,准备大吃一顿自己想念已久的舜国美味。终于点好了菜,等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烤鸭,再上几个青菜。”

    倏的,流光的心里激起万丈波浪。那个声音,他他他听过。不但听过,还很熟悉。不但熟悉,还很亲切。他转过头去,看向发出这个声音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不过二十五六岁,样貌英俊,气宇轩昂,眉宇间还带着一股尊贵之极的气质。他的衣着不见华丽,深灰色的布料质地却十分好,自己独自占了一张四个人的桌子,正在和店小二说话。

    流光一眨不眨得盯着这个人,无法移开目光。这个人的声音,他是绝对不会听错的。这个人,就是当今的舜国天子,自己的大皇兄,严云泽。

    原来,皇兄长得这个样子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去说话吗?说什么?你好,我是你的弟弟,被雷劈了一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才是真王爷,现在你和州府的那个王爷是假的。

    可能还说不完一句话,自己就会被他的护卫当场砍死了吧。

    严云泽也似乎感觉到了流光的注视。他转头看了流光一眼,微微皱眉。临近的桌子立刻站出了两个人,向流光走来。严云泽摆摆手,让那两个人坐下。

    流光低下头。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这么盯着严云泽,自己没马上被砍死已经很好了。他开始专注着眼前的小碗,拿在手中慢慢把玩。但是,皇兄就在身边呢。叫他如何冷静?思念亲人的心情让他激动得有点难以自持。

    流光摸摸有点发酸的眼睛,再一次偷偷望向严云泽,只见那人并没有在看着自己,眉头却又皱了一下。流光知道他已经发觉自己在看他,不高兴了。

    他把头转过去,面对着墙壁,再也不看严云泽了。根本无法相认,而且白承修那里还有这么多事情要解决,就算他疯了似的想认亲想回家,也不行。

    没见到的时候还不会想,见到了,才知道自己真的好想家。流光觉得自己的鼻子在发酸。他再一次习惯性的摸着眼前的小碗。

    正在无精打采的胡思乱想,眼前却坐下来一个人。流光沿着这人深灰色的长衫看上去,心里立刻激动起来,面色发红。

    皇皇皇兄,他竟然坐过来了。

    流光整整衣服,清清喉咙,尽量让自己显得知书达理,遇乱不惊。只听严云泽问道,“兄台不介意在下坐在这里?”

    流光决定使用自己的面瘫脸,“随便。”

    严云泽笑道,“兄台一个人?”

    “嗯。”

    “第一次来京城?”

    “嗯。”

    “都逛过什么地方了?”

    这句话让流光有点委屈,这里是他老家,他又生性喜欢四处逛,但是组织的任务给他和白承修很大压力,两人又还要抓紧时间修炼,根本没有来得及逛。他摇摇头道,“我其实不太喜欢逛。”

    严云泽笑起来,“若是有时间,不如明日午后,我带兄台四处在京城四处逛逛。你想买什么,京城都能找到。聚德楼的全羊,沁芳楼的熊掌,醉香楼的海鲜,万风楼的素宴,都是相当不错的。”

    流光只觉得嘴巴里的口水开始流出来,而且是自己的皇兄亲自带自己逛呢,他真的好想答应。他想了半天,终于忍着痛婉拒道,“我还有事情,没有时间。”

    严云泽又笑起来,“兄台是哪里人?”

    “……睿国人。”

    “敢问尊姓大名?”

    “……流光。”

    菜上了,两人的话题越聊越多,干脆把两个桌子的菜合并成一桌,一边吃一边聊,流光慢慢兴奋起来。他本来就和严云泽关系亲近,此时一放下面上的假装,开始咯咯的笑起来,又忍不住的问东问西。

    “严兄……家中可好?”忍不住想问问皇兄皇宫里面的事情。他以前对皇宫了如指掌,十五岁那年去了封地之后,每年会被严云泽召回皇宫一次。那一次回宫的时候,他就会拉住严云泽,问东问西的把皇宫里面一年以来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都弄个清楚,然后满足的长吁短叹。

    严云泽皱皱眉,“甚好。”又补充道,“有两个妾怀了孕,正在等待孩子出生。”

    流光兴奋起来。他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呢。皇兄有一后四妃,他在和州府的时候就听说了,明妃和琴妃都怀孕了。他非常期待,到处打听孕妇怀孕时应该注意的事情,当时还叫人写了一封二十多页长的信,里面不胜其烦的把所有的事情罗列得清清楚楚,还准备了两套礼物,一并交给严云泽,送给自己将来的侄子。

    当时严云泽回了一封加密信,还是派自己的贴身太监连公公亲自送到自己封地念给自己听的,里面就写了一句话,“我子即你子。”当时流光还呆了半天,这么一句话也要这么费劲的转达。

    流光小心翼翼道,“怀孕之后身体可好?倒也是要小心。”妃子怀孕,危险极大,当时自己的生母就是给人暗算吃错了东西,自己才生来就眼盲的。

    严云泽忍不住心中怪异的感觉,答道,“小心着呢。”他又慢慢把宫中发生的事情选择性的说了一些,流光更是耳朵支楞起来,听得满足不已。

    两人酒足饭饱,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严云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明日若是没有时间,不如后日吧。我和兄台甚是投缘,不如就让在下尽一下地主之谊,带兄台四处逛逛。”他一个皇帝,忙都要忙死了,现在竟然也要看别人的时间。

    流光心动不已,实在很想答应。他张张嘴,要开口说话,又忍住,接着闭上嘴巴。再张开嘴,想想,再闭上嘴巴。如此来来回回几次,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思索起来。

    过了半天,他忍痛抬起头来,终于还是决定拒绝。白承修那里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他不能这么自私,耽误事情。

    他刚要开口,周身突然感到一阵压迫之极的威压,连动一下都十分艰难。他感到一阵惊悚,慌乱起来。什么鬼?为什么会这样?

    他辛苦的朝四周望去,却只见门口站了一个脸色难看之极的人。

    白承修。

    那个人紧绷绷得站着,脸上的表情给人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恐惧。流光害怕起来。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生气?自己感到的这个威压,就是他散发出来的吗?他怎么那么厉害?

    白承修一步一步向他们两人走来,阴沉的脸色已经归于平静。流光却感觉他的怒气丝毫未减,周身的威压越来越大,辛苦的低下头,脸上冒汗。

    严云泽感受到流光的目光,也向门口望去,立刻皱起眉头。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白承修在睿国被通缉的事情他早有耳闻,心里还有些隐隐的幸灾乐祸,难道他根本就没事,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他和言谨风这两只狐狸的阴谋?

    白承修在两人身边坐下,严云泽朝正在站起来的护卫摆一摆手,示意没事。

    白承修对流光道,“吃的可好?”

    流光全身难受的要命,只觉得白承修面上带着微笑,里面却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好硬着头皮道,“……好。”

    白承修缓缓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和这位严公子谈。”

    流光头皮发麻,白承修和严云泽自然是互相认识的,就是不知道要谈什么,不过他已经是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他艰难的动了动身体,却完全动不了,忍不住讨饶似的看着白承修。白承修看了他一会儿,全身的威压收了起来。

    威压一除,流光立刻感到周身的轻松,忍不住大口喘气。休息片刻,他向严云泽道了歉,不管他站起来反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路跑回客栈,流光回到房间里,死也想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咬着指头,在床上坐着,发着呆,终于慢慢平静,抱着被子躺下来。刚才白承修好吓人,他有种等一下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感觉……

    想到十几年前白承修欺负自己的情形,流光哆嗦起来。这些日子两人关系太好,他都忘记了白承修的本性了。他等一下会怎么对待自己?越想越恐怖,流光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模糊的小动物一般的哀哀声。

    过了大半个时辰,房间的门被打了开来,又关上锁好。流光一惊,连忙闭上眼睛装睡,身体却微微有些颤抖。

    接着,他感到自己身旁的床面微微下陷,已经坐了一个人。熟悉的气味散入鼻间,正是白承修。

    白承修摸上流光的头,流光慌得大叫起来,“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全都错了!我认错!”

    白承修面色阴沉。认个鬼错!这东西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才怪!他还觉得有点委屈。什么时候要打他了?对自己的印象这么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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