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师攸宁整理着措辞。

    毕竟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竟将田文广那般恶徒引诱之后又打倒,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可下一刻,她便被揽入了一个灼热的怀抱。

    “公……公子,你放开我,药……这可是最后一包,不能撒了!”师攸宁提心吊胆的将溅出些许的药端的高高的。

    齐允曙抱的太紧,她感觉腰都快要被勒断了。

    “告诉我,这药你是从哪里寻到的?”齐允曙在师攸宁耳边道,言语听不出喜怒,但却自有一种让师攸宁能体会到的,低柔呵护之意。

    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师攸宁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颈。

    她伸长胳膊将药碗尽量放的远了些,得意道:“是从田文广那里骗来的,他专门在殿外候着我,说要我撇下公子去照顾他的起居,这才会将药给我。”

    齐允曙虽自来冷面少情,但其实素日里情绪波动甚小,这样才能以最冷静的心智处理事务,可此刻他四肢百骸都升腾起杀意,恨不能将那田文广立即拘押处死。

    可即使这般想,他却不敢在眼前少女处露出分毫,只平静又问道:“然后呢?”

    “我让田文广先去拿药,然后趁他不备敲晕了,将那药抢了来。”师攸宁胡天胡地的扯出这一段话,颇有些遗憾的道:“可惜这药只有三包,公子的病也不知能不能痊愈。”

    “就这些?”齐允曙松开手,注视着眼前人的双目:“田文广是个奸诈之人,怎么会没有防备?”

    师攸宁想起自己临了时赠送田文广的那一脚,却是不好意思说出,狡黠一笑低声道:“我趁他解手时从背后偷袭的。”

    齐允曙见她眸光湛然浑不似受惊吓的样子,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没有因他而受到过份的委屈,这样很好。

    至于田文广,他决不会放过!

    师攸宁重将药碗端过来:“公子,喝药。”

    齐允曙目光在那药碗上转了一圈,又在师攸宁唇上微顿,也许他那个梦,却不仅仅是梦。

    师攸宁想起龙凤册告诉她的,田文广私下里藏了好几张路引的事,便一并以曾跟踪田文广时无意中发现的由头告诉了齐允曙。

    因着齐允曙此前病重的缘故,这偏殿中的人生怕被染上病,都尽数远离了,倒是方便了他们说话。

    两个时辰后,龙凤册从外间回来,带来的消息却算不得好。

    原来,庄安的确以雷霆手段调动了粮食和军队,甚至挥剑斩杀了两个州府官员才得以成行。

    但从州府至此地需要经过许多县镇,流民们急极了眼,宁肯被军队斩杀也要围在粮食周围不肯离去。

    如此,庄安只得一路分派出军士和粮食开路,竟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一耽误,照龙凤册的计算,庄安要到达洛县,最快也要到明日响午了。

    师攸宁没有办法将庄安迟来的消息说出来,只得假做担忧的问齐允曙,若是明日庄安不能按时到此,又该如何?

    齐允曙仍有些低热,却是清醒的时候多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本王是当朝皇子,若是庄安不至,那我便带流民驻于县衙,总能再争取些时间。”

    “可刘禄和田文广那般怨恨官府,他们会肯吗?”师攸宁道,更重要的是齐允曙以一皇子身份却与意图叛乱的流民为伍,事后不至又要生出多少波澜。

    齐允曙淡笑一声:“以利诱之,以势压之,即使不愿到时候也不得不屈从!”

    那两人中,刘禄良心未泯田文广却奸狡阴毒,本就不是同路人,到时候稍加分化便会反目成仇。

    翌日,庙中大殿内数十人齐聚,大殿前的广场上更有数百流民早早的候在这里。

    于普通百姓而言,平日里便是看到官差都要下意识绕远的老鼠胆子,此刻被逼急了,便生出噬人的心来。

    师攸宁扶着齐允曙进入大殿的时候,原本喧闹的殿内有那么一刻便鸦雀无声。

    “云老弟,你这脸白的似鬼一般,能拿得起棍棒吗?”田文广怨毒的看过来,视线却是更多的聚在师攸宁身上。

    齐允曙面色冷沉,伸臂将师攸宁挡在自己身后:“那田大哥说给如何?”

    田文广阴笑一声:“动手,解决了累,赘咱们便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身侧一握着长刀的壮汉倏然出列,目光不善的看向齐允曙。

    齐允曙唇角微勾:“怎么,田大哥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原在一侧偏头不去看这边情势,以免自己心软的刘禄乍然回头。

    “你浑说什么?”

    田文广面色一冷,很快便又笑嘻嘻道:“死到临头就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咱们虽兄弟相称,但我更需对得起这处数百的弟兄,你这般孱弱无用之人,若是被官府逮了去,画出咱们兄弟的样貌却不是难事,还是早去早安生的好!”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默然旁观,甚至很有些面露不忍的人,此刻再看齐允曙三人时,神色间都带了防备之意。

    “田大哥倒是对得起兄弟,那为何要私自准备那许多路引?”齐允曙眉宇微抬,露出些许嘲讽之意来:“那东西总不能当柴火烧,用在逃窜的时候倒是挺不错。”

    “田老弟,你……”刘禄虽鲁直但却不笨,这路引明显是田文广为自己找的后路,还许多张,这是以前就备好的?

    可怜他却一直蒙在鼓里!

    “你……你血口喷人!”田文广色厉内荏道,热气上头一张脸涨的通红。

    “云竹,你说。”齐允曙看向师攸宁。

    师攸宁状似怯懦的从齐允曙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田大哥,你趁我家公子病重想拉拢我伺候你,还说日后从县衙里淘换出金银后就带着我远走高飞,那路引就藏在这大殿观音相后的松散砖缝中,这是你亲口说的!”

    大殿内一片哗然,更有几人知道田文广好男风之事,前后左右的喧哗吵嚷。

    刘禄更是急忙忙去观音相后寻找。

    “大刘,你干什么?你这是不相信我吗?”田文广扯住刘禄的胳膊。

    “老子只相信眼睛看见的东西!”刘禄恶声恶气的道,甩开田文广的手兀自去找路引。

    田文广恨极,夺下身边人的长刀便冲着齐允曙而来:“我杀了你!”

    齐允曙何等样人,即使病重虚弱,但自幼习武练弓,虽不如庄安那等绝顶高手,但对付田文广却是小事一桩。

    如此,他只一脚便踢飞了田文广的刚刀:“恼羞成怒了吗?”

    与此同时,刘禄已从观音相后拿出一叠路引来,端得是又惊又怒又惶然,毕竟田文广曾拍着胸脯说这次能得许多好处,且那许多抢粮的人,法不责众!

    可若真能得许多好处,他为何已经准备好跑路了?

    田文广之前为准备冲入县城抢粮的人画了多大的饼,如今便被这些人恨的有多深。

    如此,他很快便被粗鲁的捆将起来,被人毫不气的丢在地上。

    “刘大哥,咱们……咱们还去抢粮吗?”李有粮犹豫道,当初说的多信誓旦旦,事到临头却只感觉脖子后冒凉风,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鼓舞士气的事向来是田文广做的,如今他这样情状,抓瞎的不止李有粮一个,许多人都眼巴巴的看向刘禄。

    “干他娘的!”刘禄狠狠将手里的路引撕成两半扔在地上,高声道:“官府没有粮食是真,既然他们打定主意要饿死咱们,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便是最终要掉脑袋,那也要做个饱死鬼!”

    “老刘,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冲在最前面,我知道县官藏银子的地方……”田文广嘶声喊道。

    “田大哥,你不是说刘大哥是匪首,定然不得好死的吗?”师攸宁适时的补上一句。

    齐允曙将身后少女不安分闹出来的脑袋塞回去,这丫头聪敏是聪敏,可是胆子也太大了。

    日后要多看着她些,最好要多教些规矩,否则这无法无天的样子,若是被自己那些兄弟抓住把柄,未免要吃亏!

    田文广再次被踩了痛脚,又惊又怕又恨的看向那躲在青年公子后的,面容灵秀的少年,咬牙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尾随你去后山,其实也是你诓我的吧?早知道我就该将你直接绑了……”

    “混账东西!”齐允曙怒极,一脚踢向田文广的心窝。

    后者嗬嗬两声,嘴角流出血来,不知是死了还是昏死过去。

    齐允曙却不管这些,转身握住师攸宁的手臂:“后山?”

    他记得眼前人说起田文广的事,明明说是她尾随田文广去的大殿后头的甬道。

    想不到瞎话会这么快被戳破,师攸宁心虚的垂了脑袋,低声道:“后山人少……”

    齐允曙原是担心,看吓着了她,强压下心头怒火与后怕,弯腰与少女的目光对视,柔声道:“你若出了事,我会心疼,会难以自处,会后悔,会怨恨我自己,所以以后不准这么冒险,知道吗?”

    师攸宁承受过齐允曙许多冷脸,倒是头一次听他这般和风细雨的讲述心绪,而且还是当这如此多的人,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只呐呐点头道:“知……知道了。”

    【作者题外话】:多写了一千字,更的有些迟了,勿怪哈,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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