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来时只见两位王爷的脸色铁青而张华宰相也是一脸凝重,心中一愣,只怕是无好事。

    赵王慕容伦看着潘安走了进来,拿起茶碗,吹了吹热气“潘安,你见到本王不跪?”

    潘安昂首挺胸的说道“我乃士大夫,公卿无需跪拜。”

    赵王慕容伦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昔年,太傅杨骏被夷三族,潘安你作为幕僚也在被诛之列,幸亏当时你公事在外又有当权者、楚王的心腹公孙弘替你说话,这才被调往长安做县令,因为母亲生病辞官奉养,在此期间与好友石崇附会贾充外孙贾谧,之后升迁做了黄门侍郎,贾谧开阁延宾,召集天下文士潘安、石崇、陆机、左思、刘琨等二十四人,因文采盖世被称为"鲁公二十四友"。”

    赵王慕容伦继续说道“可是潘安,纵使你是二十四友之首,岳性轻躁,趋世利,与石崇等谄事贾谧,每候其出,与崇辄望尘而拜。这望尘而拜的事情可真让本王咂舌,你这软的膝盖骨,当真跪的贾谧跪不得我慕容皇族吗?”

    赵王慕容伦指了指殿外被侍卫抬进来的死尸,对着潘安说道“此人,你可认得?”

    潘安看向躺在地上的死尸,看衣着,脸色突变起来,这显然是刚死不久的贾谧,这贾谧竟然在这大殿之外被打死了?

    赵王慕容伦看着潘安惶恐的模样,看着身边的孙秀说道“秀,说一说潘安此人,可好?”

    孙秀贼眉鼠目,笑得颇为奸诈“昔年,秀曾为潘安父亲琅琊内史的小吏,但潘安觉得秀实难担任大任,便屡次羞辱秀,甚至还会动手殴打秀。”

    潘安看着孙秀突然记起此人,立马脸色黝黑“孙秀,你这个低俗小人,极会钻营又擅长溜须拍马,如此非大丈夫所为,人人得而诛之。”

    赵王慕容伦冷哼一声“怎么,我的谋士竟然在潘安眼里如此不堪吗?”

    潘安看向赵王慕容伦有些不快,但是闭上了嘴,仅是闷不做声。

    孙秀冷笑“赵王,潘安此人凡是看不惯他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会予以抨击。”

    赵王慕容伦吹了吹手里的一碗茶,笑了起来“潘安,你到本王这里也并无其他,就是烦请你写几个字。”

    潘安明知其中有诈,仍旧有着侥幸心理“什么字?”

    赵王慕容伦笑了一下“"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了,吾当手了之。”

    潘安虽然心中咯噔一声,仍旧佯装镇静的拿起笔墨挥毫而就。

    赵王慕容伦点头,冷峭的看了一眼潘安,扭头对着旁边的侍卫说道“去请书画大家。”

    赵王慕容伦看着书画大家陆续而来,又看着书画大家评评点点,皱起眉头看着,并未发言。

    倒是潘安四处看着,当眼睛定格在地上跪在一旁的女子之时,此时恰好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只见她的眼睛带上了厉色,却让潘安觉得犹如恶鬼,这不是红儿?

    潘安此时心中更是不安了起来,手握着,等待着宣判。

    书画大家看完之后,对着赵王慕容伦恭敬的说道“回赵王,此书画虽然看起来与毛毡的字迹大相径庭,可是仍有一些笔画颇为相仿,我等觉得有些相似之处。”

    赵王慕容伦也深知当前潘安定是做了一些手脚,让这些书画大家看着这些文字也的确有些不可能让潘安获罪。

    赵王眼睛移向跪坐一旁的红儿,问道“红儿,你是事发之时的宫女,此字可是潘安所写?”

    红儿点头说道“毛毡字迹却实是潘安所写。”

    潘安冷哼一声“假若真是我写,为什么这里书画大家都认为我的自己仅是相仿?”

    红儿恶狠狠的看向潘安“潘大人素来是书法大家,改个行文又有何难?”

    潘安冷笑了起来“就算我改行文字体,那谁又能证明我潘安是造假之人?你可有当晚潘安进宫的记录?”

    红儿哑口无言了起来,自己小小一个宫女怎么会有这样的行文记录?

    赵王看着潘安耍无赖,抿了抿嘴,这潘安倒是个刁钻的人物。

    孙秀冷笑起来“潘大人,他人不知,可我孙秀却知。想我做你家小吏之时多次见你撰写文章,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你书房里,号称潘杨之好的赋。外人或许不知道,可我孙秀知道,为了纪念你的夫人杨氏,你可不就写了一篇跟毛毡一模一样的《悼亡诗》?”

    孙秀拍了拍手,只见侍卫拿来两个裱好的《悼亡诗》,上面写着“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帏屏无仿髴,翰墨有馀迹。

    流芳未及歇,遣挂犹在壁。

    怅恍如或存,回惶忡惊惕。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溜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书画大家看着这个诗,缕着胡子观赏。

    孙秀读着这个悼亡诗冷笑“

    皎皎窗中月,照我室南端。

    清商应秋至,溽暑随节阑。

    凛凛凉风生,始觉夏衾单。

    岂曰无重纩,谁与同岁寒。

    岁寒无与同,朗月何胧胧。

    展转盻枕席,长簟静床空。

    床空委清尘,室虚来悲风。

    独无李氏灵,彷佛睹尔容。

    抚衿长叹息,不觉涕沾胸。

    沾胸安能已,悲怀从中起。

    寝兴目存形,遗音犹在耳。

    上惭东门吴,下愧蒙庄子。

    赋诗欲言志,此志难具纪。

    命也可奈何,长戚自令鄙。”

    孙秀笑了起来“潘安,你这上面的字当真与毛毡字体不一样?各位都是书画大家,可能甄别?”

    书画大家看着诗,互相看了几眼,确实如孙秀所说,这些诗的字体与毛毡几乎一模一样。

    潘安攥起手来,千算万算忘记了《悼亡诗》,当年为了给亡妻写缅怀的诗词,竟然忘乎所以,用了仅少用的写法,此写法倒真的与太子醉酒状态的笔法颇为一致。也因为此,贾后才让自己来模仿太子遹的笔迹。

    赵王慕容伦看着书画大家们点头称是的模样看着潘安,冷笑了起来“如今你还有什么说法?”

    潘安依旧冷笑“即便字体相仿,那也不能说东宫之内,潘安能进便是进得了的,赵王,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赵王慕容伦深吸一口气,果然还是顽固不化,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赵王慕容伦对着孙秀使了个眼色,只见孙秀请来了另一个令人震惊的人——卫玠。

    卫玠拱手而拜“卫玠参见赵王。”

    赵王慕容伦点点头“潘安不承认,那夜他在东宫,不如你来做个证人如何?”

    卫玠拱手而拜“卫玠荣幸。”

    只见卫玠走到潘安的面前,面对着这个六十来岁垂垂老矣的潘安,卫玠轻咳了几下“潘大人可想到是我?”

    潘安冷哼一声“竖子与老夫有什么熟稔的?”

    卫玠不怒反笑“潘大人,那夜你前去东宫,当真无人知晓吗?”只见卫玠拿出一个名册,上面赫然记着东宫那段时期进进出出的人。

    卫玠笑了起来“那夜潘大人是奉了贾后送玉如意的差使,怎么会不在东宫呢?”

    潘安冷哼“这名册亦可造假,有何可信?”

    卫玠摇了摇头“潘大人,那这个呢?”卫玠手里晃出一个令牌,赫然是贾后芙蓉殿的腰牌,而这个腰牌上面刻了一个潘字,反面是一个安字。

    “潘大人,这可是你的腰牌,恰巧被卫玠在芙蓉殿捡到。”卫玠妖孽的笑起来。

    “老夫出入芙蓉殿,作为贾后的幕僚又有何错?”潘安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潘大人,你在同夜晚些时候前去芙蓉殿见贾后,又作何解释?”卫玠扬起明媚的笑容。

    “贾后传唤我前去芙蓉殿,又有什么问题?”潘安冷哼。

    “算算时间,从东宫到芙蓉殿倒是时间吻合呢,潘大人。”卫玠引导道。

    “卫玠,你有话直说,全凭猜测算是什么?”潘安不满的说道。

    “这倒也是,全凭猜测不算什么,只是潘大人,这毛毡毕竟是贾后赠与你的,你可知这毛毡是谁准备的?”卫玠掩嘴偷笑。

    “老夫何时见过这毛毡?休要胡言?”潘安冷哼道。

    卫玠冷笑起来“说来也是潘大人的不幸,这毛毡并非是羊毛毡而是西域少产的驼绒毛毡。而这驼绒毛毡的稀有,就稀有在被熏过香,有麝香的味道,燃烧的驼绒毛毡,因为经过麝香淬炼,还可以作为上好的盘香熏香。”

    卫玠靠近潘安笑了起来“这驼绒毛毡,晋朝之内除了贾后,只有潘大人才拥有此物,你说你见没见过?”

    潘安此时的眼睛瞪大“竖子休得胡言!”

    卫玠走向毛毡,在完整的毛毡上轻轻撕下一角,点了起来,片刻整个大堂内都是浓郁的麝香味道,这种味道还夹杂了一些名贵的檀香,果然是上好的盘香熏香。

    卫玠挑眉“这驼绒毛毡可是周小史亲自备给你的。想来才是周小史已经被恼羞成怒的贾后,惩罚了。”

    赵王慕容伦握起拳来,小史竟然牵扯其中?!但是一想到齐王慕容冏前去囚困贾后,只能暂时的安定心神,小史你若有事,我让整个贾家给你陪葬!

    卫玠看着脸色时好时坏的潘安轻笑起来“潘大人,至今你也不承认你见过此毛毡吗?”

    潘安看向卫玠,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声说道“好你个入幕之宾的卫玠!你这卖主求荣的畜生!你竟然背叛贾后,暗地里跟周小史那个不阴不阳的货合起来陷害贾后!你和周小史不得好死!”

    赵王慕容伦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竟然诅咒自己真爱的周小史?!

    赵王慕容伦气得站了起来“既然潘安承认陷害太子,其罪当诛,念你潘家满门忠烈,判你与石崇反贼菜市口死刑!夷灭三族!来人随本王进宫勤王保驾,诛杀贾南风这个妖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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