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好大一场误会

    在谢相心中,女儿小时候是很乖巧的,十几岁的年纪,自然没那么多心思。她经常进宫,自然是因为宫里有她惦记的人。

    除了凤戈,谢相想不出还有谁值得女儿惦记。

    如果凤戈没有丁点表示,谢菲绝不会上这么上赶着……

    或许天下父亲眼中,自家女儿都是最矜持,最高贵的。谢相最初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后来凤戈获罪。谢相这才出面阻拦,再不让谢菲进宫。那时候他这样的做法也没有错,凤戈被贬太平郡,难道让他堂堂丞相家的千金,陪着凤戈去太平郡吃苦。

    谢菲那时候已经颇有美名了,留在京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也许最终能嫁给未来的储君,将来登上皇后宝座呢。

    所以谢相那时候自然看不上凤戈。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谁能想到几年时间,沧海桑田,最不受宠的皇子竟然登上了帝位。世上若是有后悔药,不管多少银子,谢相一定去买。

    他悔啊,悔青了肠子。

    所以上次谢夫人放了谢菲出府,谢相其实能及时将人追问。可最终,他默许了。也许谢菲真的能给自己争一条不同的路,谢家也能跟着受益。

    如今这形势,嫁给凤晔,谢菲这辈子就完了。

    可是最终结果却是……谢相一时间也不知道凤戈是不是真对自家女儿有情。如果有情,为什么不趁机解除这门亲事。

    如果无情,当年谢菲为什么经常入宫,而且偶尔提起五殿下,整张小脸便泛红。

    这事本也是无声胜有声,彼此心知肚明,可是凤戈突然发问。谢相有些踌躇的看了一眼年轻的长宁皇后。

    谢菲几次伤心落泪,都是因为长宁。

    两人曾经见过面,宫里一次,宫外一次。每次和长宁见过面,谢菲回家都会黯然落泪。谢相想到京城对于长宁性情的传言,心中认定女儿受了委屈。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何况长宁背后还有一个萧氏。

    长宁不可怕,萧氏却十分可怕。

    谢相只能安慰女儿,让女儿尽量避着点长宁。

    可有些事情简直避无可避。如果谢菲最终能入宫……便和长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事情还没发生,谢相夫妻已经开始心疼女儿了。谢相心里戏太多,萧樱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示意凤戈……接下来呢?

    凤戈冷冷一笑,没有丁点开口给谢相解围之意。

    至于娄柏昀,反正他是看戏的,只怕戏不够热闹。尤其是看到年轻的长宁皇后眼中兴致盎然,就差端盘瓜子来磕了。

    娄相险些被逗笑了。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加把火。“谢相还在等什么?陛下等着谢相回话呢。”

    谢相咬了咬牙,最终破罐子破摔的道。“陛下当年未离开京城前,我女儿时常入宫和陛下见面……所以臣才会认为陛下和小女……有些情谊。”

    在大殿上,当着皇帝和死敌的面剖析自己女儿的心思。谢相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谢相这话说完,整个大殿一静。好像连呼声都没有了,静的让人心惊胆颤。娄相心道,找死都不带像谢相这么主动的。

    这样的蠢货,竟然和他比肩,娄柏昀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陛下未离京前几岁?令千金贵庚?谢相不如直接当着长宁皇后的面直说……当年大人十岁上下的小女儿,相中了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凤五殿下,二人经常在宫中私会……这话说出来,谢大人不觉得臊的慌。先不说真伪,哪有当父亲的会这样编排女儿。谢大人真的让在下眼前一亮。”

    “小女进宫若不是为了和五殿下见面?还能为了谁?小女这些年心里装的都是五殿下。”

    这话出口,谢相觉得最委屈的应该是自己。女儿怪他,妻子怨他,连不学无术的儿子都说他坏了好事。

    这阵子谢相本就求告无门,自己丞相的差事也是朝不保夕,家中妻儿非但不体谅,还说尽风凉话。

    明明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如今他说出来反倒惹人奚落。他若不开口才是真的傻。虽然不能挽回什么了,可至少让凤戈知道最初他并未阻止他们二人。

    后来的事,实在是造化弄人。

    “宫中又不是只有五殿下一人。四殿下和三殿下那时候也未出宫开府。何况令千金进宫,应该是拿了齐皇后的牌子,她进的是后宫。你若愣说她进宫只为了和男人幽会。谢家是如何教导女儿的?小小年纪,便做出私会男人的丑事。谢大人,家孝堪忧啊。”

    “我谢家家教确实不算好。可难道小女拿了皇后牌子进宫是犯了什么大错?”

    “自然没错。可是谢大人误会了一件事,令千金入宫……和当时的五殿下没什么关系。以五殿下的眼光,那时候是绝对不会相中令千金的。至于令千金到底为什么入宫?其实也不难猜测。

    她心仪五殿下,自然竭尽所能的想要和五殿下多见一面。

    五殿下当时还不到出宫设府的年纪。可皇子的住处是和后宫隔开的。

    令千金若想见到五殿下,只能用迂回之法。何为迂回之法,自然是千方百计和长公主交好。公主去看兄弟天经地义,顺便带着个谢家千金似乎也并不惹人注目。旁人只当谢家姑娘心善,陪着公主胡闹。”

    谢相眉头跳了跳。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了。”

    “是。谢大人这误会还挺深。你看看陛下……你觉得当年令千金,真的能配上陛下吧?”

    谢相自然不敢说能。

    凤戈的相貌会让世上任何女子自惭形秽的。

    “圣上那时候心里根本未存男女之情。令千金倒是早熟的很。长公主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出身皇家,性子自然有些娇纵。很多小姑娘得了家中长辈叮嘱,不会来招惹公主。可是谢姑娘不同。她故意和长公主交好,然后利用长公主向齐皇后求情,这样令千金才能经常有入宫的机会。她入宫,确实是为了见当时的五殿下,奈何神女有意,襄王无情。谢大人,你真的想多了。”

    不必凤戈开口,娄柏昀已经把当年的事情分析了个明明白白。

    事情到了这一步,萧樱觉得自己该出场了。

    她可是正宫娘娘……

    这位谢大人在这里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女儿和凤戈数年前便有私情!

    当她是个摆设吗?萧樱瞪了一眼凤戈,虽然这事其实和凤戈无关,是谢菲自欺欺人,谢相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所至。

    可这人明知道谢菲对他有非份之想,竟然从未想过避嫌。至少得让谢相明白他的女儿只是他眼中的宝,在凤戈眼中连根草都不如。

    如今谢菲已经嫁了人,谢相竟然还有脸在这里提起当年的旧事。而且姓谢的嘴里,似乎做错的是凤戈。

    是凤戈勾*引了他冰清玉洁的女儿……

    这叫什么事啊?简直本末倒置。“谢大人,当年的事五哥也跟我提了一些。”凤戈故意以五哥称呼凤戈,凤戈果然目光微闪,眼中原本的冷若冰霜似乎退却了几分。

    他颇有几分无奈的侧了侧身子,用手臂支着头,一幅任由萧樱发挥,自己完全是在看戏的做派。

    谢相心中警铃大作。他没想到开口说话的竟然是长宁。以前他或许还敢在长宁面前充充长辈,压一压长宁的气焰,可此时他只是缩了缩肩膀。相比凤戈,他竟然更怕这个叫长宁的小姑娘。

    谢相想,是不是因为女儿总说长宁如何可怕,所以连带着他对长宁,也心存畏惧。

    “五哥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凤月心身边跟着个姑娘,自然也不知道那便是令千金,他只是偶尔陪一部妹妹,却被令千金误会成对令千金有意思。可是令千金在他眼中,不过是凤月心身边的宫婢罢了。”言下之意,凤戈压根没正眼看过谢菲。

    “当年五哥离京时,令千金倒是追出城外。可是一个对五哥来说连相貌都记不得的姑娘,突然间就……表了衷心。若是换成谢大人,会做何感想?”谢相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他不相信,不相信当年凤戈对自家女儿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相信自己一直误会了。

    当年他明明追问过女儿,可是女儿只是沉默。谢相以为沉默便是默许。

    “这些年五哥远在太平郡,压根便没想起过令千金。五哥回京后,令千金心思又活络了……自己的心上人被别的女儿喜欢虽然是件让人生气的事,可至少证明我眼光不错。可令千金的喜欢委实太过肤浅了些。

    我若喜欢一个人,这辈子认定了他。不管发生什么,天崩地裂也好,沧海桑田也罢,心意也绝不会变。

    他若是不喜欢我,我虽然伤心难过,可是会后退,退回朋友之间的距离,然后祝福他。好在我喜欢他,他心里只有我。这才成就一段姻缘。”

    凤戈挑了挑眉。

    用眼神问道。后退?真的会后退吗?

    萧樱眨眼回应。自然不会……一定会千方百计追到手的。这么个霸道皇帝,放弃多可惜。

    凤戈心情不错,连带着想起庚帝二十年那桩案子,似乎也不觉得多要紧了。他的小姑娘当着两位丞相的面承认喜欢他,这让凤戈全身毛孔都觉得舒展了。

    他一脸纵容的由着萧樱继续开口。谢相看着互动的帝后,心神越发的飘摇起来。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自始至终,他的女儿都入不得凤戈的眼。

    可是……他的菲儿那么美,面前的长宁和谢菲相比,就像皓月和萤火。

    凤戈为什么看中长宁?“如今谢家小姐已经嫁了人,谢大人更不该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些了。不管真假,大人该多为谢家小姐多想一些。刚才谢大人那番话若是传了出去,世人如何看令千金?如何看谢氏?倒追男人这种戏码,被令千金演成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天地幽幽,凤戈这辈子只会是萧樱的。

    萧樱虽然语气不算多高,可是说出的话却让谢相脸色惨白。

    他只是,只是让年轻的皇帝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对谢家网开一面,他已经认命了,谢菲已经成亲了,这辈子她注定跟着凤晔被幽禁。

    他没敢再想女儿当皇后的事……可是长宁显然不想放过他。“月公主当年被令千金利用的好惨。利用完了,令千金甩袖便走。月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十分自责。这次我回京后,月公主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谢家的女儿果然了不得,小小年纪,便懂迂回之术,便知道暗中制造机会和男子幽会。谢大人的家学很是……渊源啊。”

    “何止这方面家学渊源。谢大人敛财的本事更是首屈一指。放眼整个京城,再没人比得上谢大人了。”

    “姓娄的,你血口喷人。”

    不敢反驳长宁,可不代表他会任由姓娄的骑到他脖子上。

    “我敢开口,自然有证据。”娄柏昀说到这里,突然神情一变,站到殿上拱手道。“请陛下和娘娘允许下官前往谢氏搜缴……若是不能找到这些年谢大人侵吞的财物,下官愿意领污告之罪。”

    谢相原本想反驳的。

    可听到最后却闭上了嘴。

    “劳烦娄大人了。”凤戈挥挥手,示意娄柏昀可以退下了。

    殿中只有谢相一人,他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缓缓抬头迎上帝后的目光。

    年轻的皇帝侧头在看他的妻子,似乎长宁的脸够他看一辈子的,明明长宁并不是美人。而长宁,那位年纪比他女儿还要小上两岁的姑娘,则半眯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陛下,娘娘,老臣……冤枉。”

    “谢大人不必喊冤了,答案很快便见分晓。我只是想告诉大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下官不敢。”

    “不敢最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谢大人最近绞尽脑汁想找个盟友,最终只有宗人府宗老凤昆接了你的帖子。”

    “……凤大人身份地位卓然,下官只是想着应该敬老尊贤。”

    “……庚帝二十年……事情既然发生了,总会留下珠丝马迹的,我若是谢大人,便提前开口,好歹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谢相这下神情终于大变。

    “下官,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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