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影奴摇头苦笑:“慕月,你这话说的真是妙哉,你北公子想走,谁能拦得住,那么,这些日子,你徘徊在此,全是你心意为之,实则你想见他,”

    “影奴,”

    秋影奴摆手道:“罢了罢了,休说这个,你二人之间的儿女情长我这外人终究是说不得的,只不过,约突邻慕月,我秋影奴得提醒你一句,你素來做事决绝,拿得起放得下,今次在他、南梁和柔然以及你父母之间,踌躇不定,徘徊不前,做的极其不好,真是拖泥带水,”

    “你若对他有些心思,便一心为他去了,休得拿柔然、你父亲以及我來做包袱,你若一心惦念柔然和你父亲,就莫要为他那厮的家国大业而心悸,你只有一个选择,早些做了决断的好,话说回來,你做甚么我都不反对,只要你愿意,我都支持,”

    小白龙听得他这一席话,心头万分感动,可偏生从这感动中听得这单纯的人儿那单纯的可怕的想法,

    “影奴呀,你不是我,终究是不懂的,你说的甚是简单,若这世间的事情真能黑白清楚,是非分明,能让人斩钉截铁地做个爽快抉择,又哪里会有那么多惹人心忧的事情呢,”

    小白龙唏嘘说來,可又见自己确实在那人的事情上犹豫不决,心有愧怍,走将过去,拉住秋影奴的手來:“好啦,影奴,别气啦,我答应你,这一次,定只给这最后一夜时间,”

    秋影奴看着面前女子,念及方才所言语气过重,又想到她一生经历颇多,定是有很多事情牵绊,也不为难她,就等着这一夜时间,

    “这是你的话,你记得了,我不希望你再为他的事情而犹豫不前,”

    …….

    秦淮河,左岸,水榭,

    萧慕理独自一人坐在水榭边缘,,幽深的视线垂落在水波荡漾的秦淮河上,面前黄柏木嵌钿牙石花鸟长方桌上,一杯“雪飘人间”香气扑鼻,热气蒸蒸,让他如若白月的面容模糊不已,

    “兰花瘦见过王爷,”兰花瘦缓步进來,拱手作揖,

    “先生请坐,别來无恙,”萧慕理又差人端來为兰华寿一杯热茶,

    “眼下除了王爷,其他人都好得很呢,”兰花瘦笑着坐下,

    萧慕理转头看他,从兰花瘦眼中看出了些猫腻,淡淡一笑:“先生何出此言,本王亦是好得很,”

    “既是如此,王爷何苦数日不回王府,在这水榭中连住数日,不知者还以为王爷与王妃有了过节,”兰花瘦端起茶杯來,如同长者般笑道,

    萧慕理睨他一眼,不置一词,只是喝茶,沉吟良久,道:“与她有何过节可言……”话音未落,秦淮王眉峰一挑,

    兰花瘦观人入微,见到萧慕理神色间这些许有变化,笑道:“王爷另有要事,兰某先行告退……”

    “无须,”萧慕理摆手道:“既是本王信赖客卿,有何躲藏,”手指在桌上一点,“出來罢,”

    话音刚落,兰花瘦只觉水榭中一阵阴风飘过,似是五道电光闪过,水榭红毯之上便已躬身跪着五个人,

    “湘西五鬼参见王爷,”那五人齐身道,

    “何事,”萧慕理并未看他们一眼,兰花瘦看的可是傻眼,他是第一次见着秦淮王这五个來无影去无踪的神秘手下,闻说湘西五鬼乃昔时武林闻名的湘西地带高手,消失武林好多年了,沒想到原來在秦淮王手下,

    兰花瘦见此,对这雍容华贵的秦淮王更是刮目相看,

    五鬼之一的木丧拱手回话:“启禀王爷,钟传久钟将军让我等从荆州传信而來,江陵城沿途陷落,”

    兰花瘦大惊之余,看向萧慕理,秦淮王端着茶杯的手亦是差点一抖,可泰山压顶却毫不变色,依旧保持着不迫从容:“可有信物,”

    “此乃将军书信,”木丧将信函递给萧慕理,

    萧慕理拆开信來,只见上方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他一目十行,扫视几眼,便将信合上,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这位高权重的王爷该有的冷傲,“好一个宇文泰,”

    “王爷可否告知兰某信中内容,”

    “宇文泰派柱国大将军于谨、宇文护、大将军杨忠三将,率领西魏大军从长安进发,一路取下我荆州襄阳、及汉江一带以及长江中上游,竟吞荆州一半,帝都江陵城陷落,皇上以及文武百官四散流落,钟传久、陈霸先两位将军以及永宁郡公王僧辨三人正与他们死战,请求支援,”

    萧慕理视线扫向湘西五鬼:“昔时在大漠,本王曾说了抵御西魏进攻江陵之法,荆州全是我南梁伏兵,那江陵城如何会陷落,”

    一鬼金破回道:“启禀王爷,那……那于谨、杨忠二人率领大军与我军大战一月时间,的确是攻打不进,可宇文护此人却是带着三万军马从江陵城落帽山脚下秘密隧道连夜偷袭进城,从城中杀将出來的,”

    兰花瘦站起身,难以惊讶:“隧道,落帽山下,从何而來的隧道,我从未闻说,”

    金破回道:“属下也不知,连钟将军都大感恼火,也不知落帽山下从何來的地道,后來将军暗中派人探查,才得知这隧道落帽山下密林之中,有几百年了,早些年被人封锁,三军无人得知,只有当地一些年纪稍大的老百姓知道这隧道,”

    萧慕理不由凝眉,寻思着:“好生奇怪,既然是封锁几百年的地道,无人得知,那谁会有此本事,知道找到这地道,”

    他略微沉吟,良久之后,他眸光一亮,似是相通了甚么,手掌连拍桌案三下,连连大笑,可他萧慕理连大笑仪态都是十分优雅:“是了是了,原來如此,”

    “难不成,王爷竟知道这百年隧道之來历,”兰花瘦从未见过这温文儒雅的萧慕理如此大笑,不由惊讶,

    “不全然,”萧慕理恢复雍容仪态,摇头苦笑道:“本王也不过是猜测,尚且不能下个确切判断,”

    “王爷见多识广,心头有些防备,甚好,”兰花瘦颔首道,

    萧慕理俊容严肃,黑眸深邃,徐徐说道:“当初以沐月身份,在长安与这宇文泰有所交集,也沒看出多大名头來,沒想到,如今,竟陵、华阳、南郡、襄阳、荆州、麦城,连同整段汉江上游皆备西魏掌控,呵……这宇文泰,真是深藏不露,”

    “依属下看來,西魏真正掌权者虽是宇文泰,但那和王爷齐名王室三公子的御梦侯听闻也在西魏王朝炙手可热,估计不是个省油之灯,”兰花瘦提点道,

    “是了,北齐一个博陵君,西魏一个御梦侯,本王倒要看看,这当今天下,都是些何等厉害人物在搅动风云,”萧慕理说的风轻云淡,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扣过,闭目沉思,忽而眉头一皱,计上心來,“兰先生,”

    “请王爷吩咐,”

    萧慕理靠在椅子上,缓缓睁开眼,唇角浮起一丝浅笑:“还请先生此刻回王府,散出消息,就说荆州陷落,”

    兰花瘦一怔,不解道:“王爷,只是江陵城陷落,以及部分城池危矣,为何说整个荆州陷落,这是……”

    “本王自有打算,先生无须多问,就将此事告知府中所有之人,记得了,是所有人,对了,将荆州说的越惨越好,” 萧慕理吩咐道,

    兰花瘦听萧慕理此话,将所有事情连在一起,寻思着,片刻之后,顿时明白过來,可在明白的那一刻,兰花瘦心下只叹这秦淮王心思缜密,此番紧张时刻,依然能想到这法子,

    萧慕理道:“这送给柔然两万兵马虽是战败了,但到底是从我大梁给出去做了交换的,既然那么多人说这交易不划算,那么本王也该得有所行动了,”

    “王爷聪慧,兰某告退,”兰花瘦点了点头,应声退下,

    “萧建,”

    “属下在,”

    “且向泾县、吴兴、会稽、兰陵、沙头镇、庐江、新都、富春、钱塘、温州十城守将传令,拨各路步兵八千、马兵一万、弓箭手两千,共计两万兵马,十日后会与九江,随本王一道,前往荆州,”

    “属下遵命,”萧建应声退下,

    “你们也回荆州打探情况,对了,让钟传久汇集好投奔江陵的各路江湖人士,找到皇上下落,”

    “是,”湘西五鬼领命后各自退去,

    转眼,只剩萧慕理一人在水榭之中,重新靠回椅背之上,闭着目,养着神:“江陵……江陵……”

    ……

    兰花瘦此去,不出半日,荆州城陷落之消息便在秦淮王府中炸开來,又不出半日,几近整个建康城已是全部知晓,

    这一夜时间约定已过,依旧沒见到他,

    小白龙、秋影奴准备起身之时,两位淮王门人带着荆州陷落以及秦淮王十日后会带兵西进荆州之消息进了雪月轩,

    而这一來,小白龙和秋影奴皆是大惊,

    荆州乃南梁要地,北靠北朝,中过长江汉水,连东西,跨南北,四通八达,攻下荆州,胜算可谓大,自古以來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荆州陷落,南梁等于失了最重要的一块宝地,兼之皇帝萧绎下落不明,对南梁打击不小,

    小白龙和秋影奴能这般震惊,也不奇怪,

    但实则,对秋影奴來说,南梁危险于他无甚关系,可他知道,这个消息不早不晚地传來,又能改变他所熟知的慕月的所有打算,

    兼之,昨夜,约突邻慕月亲口说了:“南梁养了她十六年,于她來说,与柔然是同等重要,”

    是以,秋影奴很肯定,南梁和那人对小白龙來说地位不下于柔然以及她之父亲约突邻丸谌,更何况,咽下丸谌还是好的,而南梁却是真地危险,且那人要亲自带兵去往是非之地,

    这一次,慕月,兴许又要对自己食言了,这回柔然的事情,不知她要如何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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