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怎么还在这里?”李德刚从御医那里取药,一回来看见瑶夫人被侍卫赶下阶梯,赶紧上前怒喝:“无法无天了,连瑶夫人都敢动!”

    侍卫似乎敬畏他,连忙收手站回原处,抱歉说:“李公公,咱们也是奉旨办事。”

    李德看向趴在雨里奄奄一息的瑶夫人,不经叹气,原以为皇上变好是她的功劳,没想到,又是一个可怜人。看惯宫里的是非,他对此也不见怪,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淡漠道:“那就把她赶远些,别扰了皇上的清净。”

    几个侍卫面面相看,会心齐道:“是!”在公公进去后,不敢闹出人命,就招呼几个路过的宫女,把她拖走。

    凤惜瑶无望地趴在雨里,眼底的希翼消而不见,她吃力地咳嗽,身体冻得没有知觉;眼看几个宫女的靠近,也没以前的野兽气息,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再次上前。

    她不信龙珩听不见!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绿衣宫女上前抓住她的手,对其他人喊:“怕什么,她现在连我们都不如,还不赶紧!要是扰到皇上,谁都没完!”听及此处,谁也不管纷上前拉住凤惜瑶,有的扯她的头发,有的抱住她的大腿,随着水洼溅起,她倒在地上,手里的伞飞得老远,整个跌进水里,人狼狈不堪。

    几个侍卫瞧见了也不敢言,女人的厮打有时比男人厉害,别看都是女人,可对付起来,指不定谁生谁死。

    把她制服了,可伞飞了,人也成泥鳅了,宫女气急败坏地吼:“臭娘们!走,把她带回好好收拾一顿!”还未起身,就给人踹到一边,只见那人极其优雅地用帕子擦鞋,然后扔到一人脸上,“还不快滚。”

    宫女正想怒喝,抬首一看,是温柔得可怕的锦王爷,她们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连爬带滚地走了。他习惯的微笑在垂眸间,蓦地僵住:“还不起来?”

    听及此声,凤惜瑶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他面前,难以确认地说:“龙、翰?”

    龙翰不怒反笑:“敢直呼本王的名字,也不像任人欺负的角色。”

    凤惜瑶垂下眼帘,卷起的睫毛微微抖动,整张脸都是苍白,唯有发紫的嘴唇,才像生机。她忽然想到什么,奔到雨里捡伞,才湿漉漉地到他面前:“十里城呢?”

    龙翰复杂地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四弟用尽一生来换你一个愿望,凤惜瑶,你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连那么明显的爱意都不知道;还是,你对此不屑一顾,将他比得连个婢女都不如?他眼眸冰冷,淡道:“他让我来救你。”

    凤惜瑶猛地抬头,愕然道:“他答应你什么了?”

    “还算聪明。”龙翰将免死金牌递给她,撑着雨伞向御书房行去,走时在她耳边说:“你若懂得感恩,就别再打扰他。”

    凤惜瑶呆若木鸡,很久才举步向前。

    当凤惜瑶来到刑事局,门外的衙役以为是哪个冷宫妃子,险些抽刀砍过去,与此同时,大门打开了,沈碧林见她毫不惊讶,反而往门里望,然后得意地说:“放瑶夫人进去。”

    衙役听是瑶夫人都退到一边,有几个心虚地瞟了瞟,又埋下头,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门里有条通道,因为下雨有些潮湿,两旁下去尽是牢房,无数犯人躲进角落,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挂墙边的油灯很亮,照得每个人的神情清晰;看他们的下场,仿佛能看见月儿缩在角落里,正啃着石头般的面包,晶莹的眼睛让人怜惜。

    走了许久,凤惜瑶的心越来越凉,她停下来,问道:“一盏茶的功夫了,怎还没到?”

    其中一名衙役早已汗流满面,他结结巴巴:“回、回夫人,那……那小丫头不关这。”

    “那关哪?”

    触及杀人的目光,衙役只能硬着头皮,哆嗦道:“前、前面。”

    此路茫茫无边际,仿若无间地狱,每走一步,皆觉死神来临,直到望见尽头的石门,空气里飘荡浓重的腐臭味,才明白轻、重。凤惜瑶停在原处,竟无法向前,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她脸色煞白,艰难地开口:“那里面……是谁?”

    衙役热泪盈眶,悲颤道:“夫人,我……我挖她的眼睛。”衣领给人提起,对上空洞的眼睛,只见两行清泪划落。

    “夫人,你饶了他吧,他……”求情的衙役话未说完,同伴就被扔到地上,他们望着拍打石门的瑶夫人,听见哽咽的声音,“月儿,你在里面吗?”

    一墙之隔内,倒在已经干了的血渍上,破烂的衣衫遮不住腐烂的皮肉,还有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月儿的四肢分别被四条绳索套住,上空是一把锋利的刀,只要绳一断,立马没命。

    干裂的嘴唇张开,另一只手伸出去往前爬行,套住脚踝的绳不让前进,她用力往前爬,身后的绳索摇得“咣当”响,终于触到石门。

    她的眼睛没了,喉咙哑了,无法再说出自己的痛,只能拍打石门,用力地拍打,告诉所有人,自己还活着。

    早已让出后背的人,怎会在意主仆之分,她们一路不长不短,恰半年匆匆时光,待未看对方红装十里,怎能放弃!凤惜瑶声嘶力竭:“快开门,快把门打开!”

    衙役叹息道:“夫人,贵妃娘娘有令,除了皇上和太后,谁也不能开石门。”话未说完,一只手擒住他的脖子,其他衙役见红了眼,连忙解释,“况且,开石门的机关,我们也不知道呀!”

    凤惜瑶潸然泪下,整个人撞上石门,一遍又一遍,看得人心悲凉,连着牢房里的人都红了眼。她撞得浑身酸痛,靠在石门边缓缓蹲下,抱头痛哭:“我恨自己无能为力!”

    恨自己自以为是!

    两行血泪从窟窿里流出,月儿发出“桀桀”的声音,不知是哭是笑,她的手在门上一次又一次拍打,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她埋头痛哭,拼命拉扯拷住脚踝的铁链,结果皮开肉绽,长期的晃动导致上空长剑松动,仅是瞬间,便落了下来。

    她的身体被刺穿,听着门外的碰撞声,不知不觉流下血泪,再不动弹。

    我无法在遇见爱的年纪,穿你一袭白纱,走过红地毯铺成的年华,只能成全一片天空,任心飞扬。

    蓦然,再听不微弱的拍门声,凤惜瑶站起身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众人见她在发抖,发出痛苦的呜咽,整个人贴到石门边。

    墙边有一个字,刻得歪歪扭扭的字。

    忍。

    凤惜瑶欲哭还笑,嘶声说:“你叫我忍去血债,笑过新婚,叫我忍去满目疮痍,安心度日,叫我忍去过往云烟,装作若无其事?”她捂住眼睛,哈哈大笑:“我若苟活残存,唯让你独赴黄泉,还谈什么姐妹!”

    衙役见此别过脸去,浓烈的悲伤连着泪,仿佛渲染整个地牢,每个人如置染缸,纷黯然垂首。

    扶着墙面站起来,瞥见石门左处的有张桌子,上方呈有黑木锦盒,凤惜瑶使神差走去,身后传来衙役的惊呼声:“夫人不要啊!”

    轻抚上锦盒,打开一看,竟是月儿的眼睛……那双曾对着自己笑的眼睛!她抑制不住地颤抖,缓缓关上锦盒,抱在怀里,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刑事局外的风很大,衙役跟在身后不敢做声,只见瑶夫人找到一方净土,在旁边挖土,将锦盒买进去。

    “夫人……”衙役替她撑伞,难言的悲痛,“她曾说过,死的时候叫我找个地方埋了。我知道,她不想你看见。”

    凤惜瑶动作一滞,默不作声地堆土。

    “夫人……”衙役还欲说什么,只见她撕下一块白布,绑在额头上,叩拜。

    三跪九拜,白绫束额,许我赎下所有的罪过。

    一路风雨,凡是宫里人都出门观看,有些人不明其因,还讨论起来。

    “咦,那不是得宠的瑶夫人吗?她怎么……”嫔妃欲言又止,她身边的宫女说起来,“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与我相好的月儿是细子,这奴才有罪本不关主子的事,谁知她硬要一同承担。这不,要三跪九拜给皇上赎罪呢。”

    “噢,看来失宠了。”

    看着倾盆大雨里的瑶夫人,她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脸上无不欢快。

    这就是人性,你得势时,谁不马首是瞻?你沦落时,谁不避而远之?

    幽暗黄泉路,你可走好,看见红尘风潇,尝得三生飘渺,莫等我白头就好。凤惜瑶深深一拜,抬首时风刮得脸疼,雨打得心疼。

    她重新起身,再往前跪下。

    几笔忍字怎了,青丝热泪终换不回,红颜笑,满腹心经,在无人诉了……

    “哟,大伙在看什么呢?”沈碧林掀开门帘,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前方,只见纤瘦的身影在雨中孤立、跪拜,不经冷笑:“你们几个,过去“扶她一把。”

    几个嫔妃心领神会,撑伞过去将瑶夫人包围,嘴里说:“呀,夫人怎么在这淋雨呀!”相视一笑,在她故作扶起,其实在不停推搡,任着精神不振的瑶夫人在雨里跌跤,任她躺在地上仰首望天。

    远处有顶轿子停下,里边的人问:“出什么情况了?”

    轿边的奴才回道:“回锦王爷,是……是瑶夫人,正被一群人推打。”

    “哦?”龙翰掀开门帘,犹豫一会儿,示意奴才拿伞,他优雅的步子看起来很慢,实际很快。

    “宫里的妃子,敢公然斗殴?”

    几个嫔妃回首一看,见是锦王爷连忙跑了。

    凤惜瑶狼狈地爬起来,望向他,淡道:“你又帮了我。”

    天空灰暗,无情皇城,大雨永远都无法湮灭一场恨,她继续行完三叩九拜,他默不作声,撑伞随行。

    这一天,雨下得很大,淋湿她心中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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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夫君你过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原味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二十八章 一路走好-夫君是个妖孽晋江,妖孽夫君你过来,笔趣阁并收藏妖孽夫君你过来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