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啊,当初你与为娘失散之时,年仅六岁,娘本以为你已经殁于乱军之中,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而且长大成材,真是苍天有眼。”中年美妇热泪盈眶,叹道:“为娘这些年来心如死灰,对上苍多有不恭,今天,为娘却要好好地感谢老天爷,谢谢他格外施恩,让咱们母子终于有了重逢相认的一天。”说完,她竟真的面朝西方,恭恭敬敬地叩拜下去。

    刘牢之连忙将其扶起,自责道:“娘,这都因孩儿不孝,没有及时出来寻找您,以至于让您牵肠挂肚担心了整整十二年,孩儿真是愧对您的生养之恩。”

    “当初,在得知你失踪之后,为娘急得简直要疯了。后来遍寻你不到,便想一死了之,然而却被草帽山紫檀圣母所救,带到这蟒蚺洞,传授技艺。圣母仙逝之后,为娘遵照恩人临终遗愿,又继承了洞中衣钵。”美妇人诉说完自己的经历往事后,又关切地问道:“孩啊,快点告诉为娘,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都是怎么过来的?”

    刘牢之道:“阿娘不必担忧,孩儿并非孤身一人,有刘大爷爷相伴,在邺城西天平山一带打猎捕鱼,过太平日子,倒也没挨过什么饿。”

    “哦,竟然是管家刘大!”那美妇惊呼一声,随即懊恼地摇了摇头,喟然叹道:“我还以为他因自己没有看顾好小主人,畏罪潜逃了呢,没想到最后还是他将你抚养长大,现在想来,实在是冤枉误解了他,令人好生惭愧。”

    “当初,刘爷爷扒开死人堆,把我救出来后,因为发现晋军败兵已经渡过黄河南去,追之不及,四周围又到处都是巡逻的赵国羯兵,所以只能避难于山中。后来虽得知晋军已经平安到达了南方,但一者黄河以南到处都是匪兵流寇,二者孩儿年纪还太小,无法南下和爹娘团聚,因此只得暂时栖身于北方,等我长大了以后再走。”

    “是,娘心里明白,你们都吃了不少苦。”美妇人叹息一声,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又问道:“你刘大爷爷呢?这次难道没有一起跟来?”

    刘牢之面露悲戚,泪水瞬间润湿了眼眶:“娘,刘爷爷已经在两年前,便得风寒故去了”

    那美妇愕然无语,沉吟半晌后,凄怆道:“自古善人多薄命,想不到恩人这么早就离去了,连让我当面感谢致歉的机会也没有。”

    “你刘爷爷的墓就在天平山吗?为娘以后每年清明冬至都去祭扫”那美妇话还未说完,忽听背后脚步声此起彼伏,轰然雷动。

    众人连忙扭头瞧去,只见东北方山谷外蓦然开来一支兵马,数量有好几百人,虽都是徒步行进,但气势依然磅礴如潮。众人看得惊愕不定,待发现来者都是晋军打扮,打着晋军旗号,队伍中还夹杂着在先前避难于擂鼓山的魏军大队时,才纷纷长吁一口气。

    队伍来到战场外围,堪堪停住了脚步,一个唯一骑着高头大马,浑身将军装扮的精猛汉子从阵中沓沓走上前来。只见此人面若锅底,刀眉狼目,鼻方口阔,模样好似一头狰狞的熊罴,非常凶恶。

    杨忠悄声对丁晓武说道:“这位将军便是晋军的游击将军,大名鼎鼎的匡孝匡大人,就是他及时派兵前来救了我等。咱俩得赶紧上去拜见。”

    丁晓武一听,慌忙跟着杨忠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哪知对方根本无视他俩,而是直直地盯着前方那个中年美妇,双眼发呆,几乎连眨都不眨一下。

    “嫂子嫂子慢走。”见那宫装美妇闪身就要离去,匡孝慌忙策马朝着前方飞奔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大喊:“嫂子留步,没想到你会在这里,让我大哥找的好苦。”

    那美妇人转过头来,冷冷瞧着来者,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寒冰。

    “匡将军,本尊早在十二年前便已发过毒誓,我与那人已经恩断义绝,形同陌路,请你不要再纠缠本尊好不好?”中年美妇的话音冰冷如刀。

    匡孝勒住了马,口中不知说什么才好,隔了半晌方道:“嫂荀夫人,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我刘大哥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互相看着长起来的,既然是多年情分,那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非要让夫妻彼此两地相隔,连面对不肯见一下?”顿了顿,他又道:“这十多年来,大哥也是终日愁眉不展,长吁短叹,心中很是凄苦,夫人为何就不能宽容大度一回,原谅则个?”

    “宽容大度?大度能救回我儿的性命吗?”中年美妇面露煞气,怒吼道:“当初他自己造了孽,就要为此付出痛苦的代价。他为了能让朝廷的兵马安然撤退,竟忍心把自己的儿子抛出去当诱饵,以吸引敌兵主力来攻,然后趁机带人逃之夭夭。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倒好,只想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忠臣,却不想着该怎样当一个合格的爹?如此无情无义、悖逆弑子的禽兽,我让他苟活人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竟还得寸进尺要求和解,简直是痴心妄想。”

    刘牢之闻言一震,想要开口讲出实情,却被那荀夫人悄悄递了个颜色,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匡孝一张黑脸青白不定,无言以对。荀夫人哼哼冷笑,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径直去了。

    丁晓武和杨忠二人因为未得对方免礼指示,所以一直拱着手弯着腰,始终不得直起身来。这个难受的姿势让丁晓武腰酸背痛,汗如雨下。他实在忍不住了,扭头对杨忠抱怨道:“这位匡将军端起臭架子来简直令人没法消受,咱俩在这儿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的,他却当咱们是空气,好像根本就没存在过。就算他伸出援手救了咱俩又怎样,总不能因为施恩于人,便让人家低声下气给自己当一辈子孙子吧。”

    杨忠还未来得及答话,那匡孝仿佛已听到了丁晓武的埋怨声,打马又奔了回来,冲着二人道:“二位壮士免礼,请起来吧。”

    两人终于勉力直起几乎变形的脊柱。匡孝瞪起骇人的狼眸,朝丁晓武上下打量了几眼后,便又回过头来看向杨忠,黑里透红的脸膛中升起一抹复杂的神色。

    “杨忠”这黑大汉一张嘴便是口气严厉,直呼其名:“你厚着脸皮来向本将借兵,本将拼着朝廷怪罪,不顾弟兄们的伤亡,帮了你的忙。现在也该到了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是真汉子,就应一言九鼎,不可食言自肥,出尔反尔,说话当放屁一样。”

    “匡将军尽管放心,杨某人吐出来的唾沫,个个都是钉在木头里的钉子,拔不出来。”杨忠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丁晓武听不懂他俩打什么哑谜,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前方一人高声叫道:“方大人,师尊开恩,你那四十多名被我带到后山洞看押起来的部下们都已被系数放了出来,所有人都完好无损,你大可放心。”

    丁晓武抬眼看去,见说话者是那巨汉毛宝。心想这大汉只是对自己的乌龟过于情有独钟,因而显得有些古怪之外,其他时候倒很是通情达理,方才在山顶中时,如果不是他拦着护着,自己早已葬身蛇腹了。想到这,他连忙上前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并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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