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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n nov 16 19:51:20 cst 2014

    【12】

    “咯咯,你这么说我可就是完全误解我了呢古德里恩,我啊,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艾克琉斯大人达成相互间灵魂的理解,那么玄妙而又引人遐思的程度呢。仅仅是希望马上就要被我枪决的人,能够在最低程度上对我有所了解,这样的慈悲罢了呢。”

    一边轻佻地说着,一边优雅地取下右手的纯白手套的银发少年,弃誓者的领导者,莫兰·利卡尔。

    然后,我看到了和他脸颊上的十分相似,却在周边添加了细微花纹的,亮银色刻印。

    在他的溃烂的,仿佛不存在的虚影一般的手背。

    仿佛符号般意义不明的古文字,文字之外仿佛缎带般包围着的锁链,以及,两把火器。

    ”咯咯,想必你们还未曾见过吧,这就是属于我们独有的能力——湮灭外装哦,是我们从灵魂的伤痛中汲取的力量哦,虚无吞噬了我们的存在,所以那缺失的部分就用虚无来填补——说这么多你们想必也不会明白吧,不过这又如何呢?“

    仿佛流动的水银,又仿佛攀援的银蛇,亮银色的锁链从那诡异的刻印中疯狂地涌动而出,缠绕上少年纤细苍白的手臂,然后在他双手的指间,依次形成了枪柄,扳机,保险和枪管,然后化为实体冷却成型,闪烁出金属的光泽。

    虽然看上去似乎和我们的源能外装十分相似。

    但是却是完全不同的。

    不,应该说是相反的吧。

    因为我能够感觉到,充斥在漆黑枪管中的力量,并非秩序的源能之力。

    而是混沌的虚空。

    ”反正这也将是你们看到的‘终焉’了。“

    就是这个时候。

    ”嘉莉!!“

    在我近乎疯狂的呼喊中,早已心领神会的紫发少女发出一声娇喝,原本低垂于手中的链剑突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飞窜出去,像鞭子般横扫向左边的黑衣弃誓者。

    而与此同时的——

    ”空之泪,回归!“早就和我心意相通的源能外装幻化的飞鸟,在一开始便进入隐身状态真是明智的选择,就在嘉莉发动突袭的瞬间,便发出一声尖啸从罪民士兵的身后飞掠而来。

    在嘉莉蓄势已久的一击下,即使是训练有素的罪民士兵也不禁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只得在瞬间幻化出各自的外装进行格挡,无法对我们发动攻击,嘉莉的锁链剑上的倒刺在他们纯黑的兵刃上刮出锵锵的声音,然后重新收回到剑的状态,少女的攻势却还没有结束,第一波浪潮刚刚去势,旋转身体反手挥出的右手的链剑已经抽击而出。

    “米娜姐姐,快协助我们!”

    “啊,我知道了!”不愧是精英,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是瞬间的迟疑便心里神会,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耍性子的时机,当机立断地便是张开彩虹伞,七色的源素弹仿佛暴雨般朝右侧的两个罪民倾泻而去。

    “啧,这种时候还耍小聪明么。”就在我发出声音的同时便眼神一变,轻啐一声的古德里恩。作为之前展现出实力的,罪名小队中最强的一人,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正面对抗,而这个时候,就只能希望艾柯……

    “抱歉了,反正也不会达成任何的共识,这次的对话就到这里结束吧。”白发的贵族少年,我们小队名至实归的队长,根本毋需回头便能明了我们的作战,带着一种自信的语气笃定地站在莫兰和古德里恩面前。

    握于手中的修长的骑士枪,绽放出了任何人都无法直视的绚目光芒。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前进一步的。他们可都是我的队员,保护他们每一个人安全离开是我的责任。”

    “愚蠢,从未失去之人如何可能懂得保护。就让我的’黑棺‘击毁你那天真的幻想吧。”

    以巨大的十字架格挡在眼前的紫发男人有些愠怒地一边说着一边朝艾柯前进,然而却被莫拉一把抓住。

    ”不,古德里恩。我不是说了要亲自会会王子大人么,你呀,还是想办法不要让那些美丽的金丝雀们逃出鸟笼才好呢。“

    即使我们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接连发难,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不利的局面,但是莫兰的表情上却看不到一点慌张,这让我心中隐隐的不安更甚了。

    “伊薇,你们快逃,去和基姆汇合,这里交给我!”

    一边扭转腰部回身一枪横扫,帮助被两位罪民围攻的嘉莉解围,一边朝我大声地呼喊道。

    在这个时候开始逞男子汉威风了么?我莫名地有些想笑。

    可是,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了,作为我们这里战力最强的艾柯,或许在没有我们的情况下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呢。

    我只能相信他。

    冷静,一定要冷静。

    这并不是可以任凭感性支配的时机。我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重复道。

    由于先发制人所获得的微不足道的优势,在对方近乎压倒性的数量和实力面前很快便消失无踪了。最开始被我的空之泪从身后骚乱的三名拦阻我们退路的罪民已经重新摆好了架势,看来除了硬闯别无他法了。

    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声,虚影之鸟重新停歇在我的指尖,然后在我的意志命令下,化为光影的碎片迅速重组,形成一把投掷用的流线型月刃,这才是空之泪真正的战斗形态。

    弧线,一道近乎透明的弧线随着我的动作无声地流动而出,然而仅仅是看不见并不能对久经杀戮的罪民精英造成什么干扰,他们挥动手中的武器,毫不费力地便将月刃格挡开,不过就是那一瞬间的牵制就足够了,因为在我的身后,嘉莉和米娜已经成功地摆脱了侧翼敌人的牵制,与我展开了合击。

    七色的虹影,弯转的紫电,分别从我的两侧飞射而出,将对方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逼出了一个狭小的豁口,我接住回旋到我面前的空之泪,旋转身体将之当做剑刃斜斜地斩下,在我的掩护下,米娜和嘉莉一个翻滚成功地从靠近墙体的边缘躲过了罪民的攻击逃出了包围圈。

    而我自己,则是在攻击结束的瞬间重新将月刃组合成飞鸟的状态,借助它的飞行之力从空中高高掠过——

    成功了!

    然而我还来不及喜悦,就看见了横亘在我眼前的,巨大的十字架。

    不,不是十字架。

    而是仿佛将十字架从中间拆开,分成了两个相同的形体,并非是外表上的古朴的银色,而是以向内的一面朝我们直直地覆盖下来。

    双手轻巧地操控着十字架碎片的,面色冷峻的紫发男人,古德里恩·白默尔。

    不知道何时解开的立领最上方的纽扣,终于第一次展现在我们眼前的高挺的鼻弓和苍白的嘴唇。

    那嘴唇微微嗡动着,以低沉得仿佛混杂了尘埃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隔断吧,黑棺。”

    不是十字架。

    而是形如十字架的棺材。

    在他以唱祷般虔诚的语气念出那段咒文的瞬间,充盈在十字架内部的黑暗仿佛失去了限制般疯狂地喷涌出来,将我与米娜嘉莉之间的联系硬生生地阻断。

    最后听见的,便是艾柯的惊呼和两个少女恐惧的叫声。

    然后,仿佛墨水般粘稠的无边的黑暗便将我吞没了。

    【13】

    “整个世界都是绝望的牢笼,你们究竟要逃到何处寻得安歇。”

    如果你亲眼见证过他人囚禁鸟儿,就会知道在被关进鸟笼的最初的几分钟内,那些弱小的生灵会仿佛发疯一样扑腾着翅膀,用柔软的身体去对抗冷硬的钢丝,这样卑微的抗争会一直持续到它遍体鳞伤或者用光力气为止。

    那是明知道徒劳却依然不顾一切地想要冲破桎梏的,原始的求生欲望。

    然而,在那一次悲壮的尝试失败后,它们却再也不会继续想办法逃脱了。大约几个月后,它们渐渐地连飞翔都会淡忘。

    可悲的是,现在的我就正在惟妙惟肖地演绎着笼中之鸟的命运。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标榜正义的少女冲过来一边喊着“放开它们,它们不属于这里”一边将鸟笼打开。

    黑暗。

    吞噬了光的黑暗。

    吞噬了声音的黑暗。

    吞噬了人存在的轨迹,吞噬了那场惨烈的战斗的黑暗。

    整个空间,只有我一个人。

    在古德里恩的脚步声,那高傲的说教声,和那莫名的水滴声响起之前。

    在试图打破壁障的努力失败,还遭到了力量的反弹而跌坐在地上的我,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睥睨着我的,高大冷峻的罪民男人。即使是瞳灵也难以看清的视野里,他深紫色的眼睛像是在兀自发出嘲弄的光辉。

    这个人,究竟有着何等的骄傲呢,才能抱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理念,以自己的意志否定我们的一切。

    在他的站立的方向,水忽快忽慢地滴答滴答地坠落着。那是什么声音呢。

    “莫兰可能需要一个拷问对象,在我看来你比较合适。”

    然后,他随意地甩动双手,将两团什么东西扔到了我的脚下。

    “如果还想要卑微地在这世间挣扎,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我的建议,不要重蹈她们的覆辙。”

    解放了双手后,他重新从背后取下收合的巨型十字架——棺材。

    氤氲在其形态之外的,月光般浅淡的银色光辉终于勉强照亮了我面前的黑暗。

    然后我终于知道刚刚戛然而止的水滴声来源于何物。

    那是。

    “啊啊啊啊啊——”

    再然后,理智断线的疯狂的悲伤的绝望的无法解释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因为恐惧而扭曲了形体,虽然因为暗红污迹的掩盖而变得模糊不清。但是,能够分辨的,当然是能够分辨的。

    左边是浅棕色,右边则是浅紫色。

    她们的头发和她们的眼睛。

    那仿佛被凝滞的绝望毫不留情地摄住,连转动,眨动和闪动都无法做到,所有的一切都被固定在了最后一刻,只能空洞地,涣散地,疹人地歪在地上盯视着我的,亡者的眼睛。

    米娜。

    以及嘉莉。

    那从刚才开始,便被古德里恩仿佛包袱般随意地拎在两手的,凌乱着溅落着水滴的。

    是她们的头颅。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在一瞬间便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卷走了魂灵。

    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失去生命了,灵魂涣散了,回归源质的巡行了,作为独立的个体永远地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米娜死了,被杀了,被眼前这个男人和他的部下们杀掉了,嘉莉也是,她们的头颅现在就摆在我的眼前。

    半天之前还在和我争风吃醋的两人,几分钟前还在和我并肩战斗的两人。

    生于铎恩成长于铎恩,被视作灵族未来的骄傲而受到了悉心的培养,即将在半年之内迎来重要的毕业祭典,步入崭新人生的,仿佛火月之花一般灿烂美好的少女。

    她们的头颅就这样像垃圾一样被扔在我的脚下。

    比凋零之花更加丑陋,比折翼之鸟更加悲哀,比搁浅之鱼更加卑贱,原本属于她们的命运之线,就这么轻易地被他人剪断了。

    哈。

    哈哈哈哈。

    何等的脆弱。

    这就是生命吗?这就是生命啊。

    姐姐,你见过这样的场面吗?如果你见过的话,那时的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这么在想呢?

    害怕吧,不甘吧,屈辱吧,崩溃吧,仿佛被践踏了最珍视的一切那般莫名地想要发笑吧。

    除此之外,你会不会这样设想呢?如果有一天,自己那个孪生的妹妹的头颅,被丢弃在自己脚下的话。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过的话,会想要保护我吗?会想要像曾经年幼的时候那般,用同样瘦弱的身躯遮挡在我的眼前吗?你会来救我吗?

    不会了。

    已经,没有人可以救我了。

    ”是吗。果然没有经历过死亡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压抑了”黑棺“的光芒,缓步环绕着我的身体负手踱步的男人。

    声音低沉中,仿佛混入了一丝怜悯。

    ”所以才会露出这样可笑的表情吗,虽然我也曾经从这样的道路上跋涉而过没有资格嘲笑,但是如果你还能够听到我说话的话,就好好听好吧。“

    ”这就是生命,如同草芥般脆弱的生命。被砍掉头颅会死,被刺穿心脏会死,被火焰焚烧会死,被冰雪封冻会死,瘟疫上沾染会死,从高处坠落会死,即使幸运地什么都没有遇到,到了既定的时点依然会死。“

    ”生命不是芙兰女神的恩宠,倒不如说是虚无的诅咒。世界不是乐土,而是充斥着绝望的地狱,牢笼。你所经历的美好,只是你将要经历的伤痛的铺垫,获得得越多,在失去的时候就会更加痛苦,所以家财万贯,至高无上之人,才会比一无所有的乞丐更加畏惧死亡。“

    ”然而因为这样你就认为生命很廉价么?你错了,生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无价的东西,正因为太脆弱,太容易失去,所以无价;正因为失去它就会失去一切,所以无价;正因为只有它最能够体现世界的公平,所以无价——而正因为它的无价,我才要将之夺取,因为‘被毁灭’是和‘努力苟活’同样珍贵的,生命的价值。“

    ”我珍惜每一个生命,我所拯救的生命,我所收割的生命,他们是我存在的价值,是我肩上的军功章。我珍惜这两位小姐的生命,我也珍惜你的生命,所以我才给你忠告,希望你能够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努力地去苟活,抛弃一切地去苟活,去发觉自己的无价。你很聪明,你比这两个女人,比那个看守大门的肥胖者,比你们引以为傲的铎恩的王子更加聪明,你能够理解我的话,所以我认为你是最适宜的俘虏,所以。”

    古德里恩眯起眼睛,将十字架的黑棺拄在我的眼前。

    “请以‘放弃反抗’的方式来反抗死亡吧——“”你在讲什么毫无逻辑的歪理啊!“

    就在这时。

    在那个仿佛沉寂了一个世纪的声音重新在我的耳畔响起的同时,那仿佛淹没了一切的绝望的黑暗,被一束刺眼的金光摧枯拉朽般撕裂了。

    刺眼,是因为实在是太久违了。

    久违到我不禁猜想,如果他再不出现的话,我已经被黑暗,死亡,以及古德里恩悲观到的话语所彻底压垮了。

    可是他毕竟还是出现了。

    就像曾经一次次拯救我一样。

    虽然她并不会来救我,但是不代表艾克琉斯·厄莱恩斯不会。

    仿佛撕裂了漫漫长夜,初生的光芒里,少年英勇得如同天神的侧影。辉煌的长枪化作流星,在外表为银,却充斥着绝望之黑的棺材完全向我敞开之前穿刺而过,将之击碎为片片残影。

    然后,少年的笔直的背影挡在了我的眼前。

    “不要听,不要看,也不要想,伊薇,不要受他的蛊惑,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不折不扣的错误。”从来没有以那么严肃,仿佛教导失足女儿的父亲一般的语气对我说话的艾柯。

    我不禁有些奇怪了,难道你不悲伤么,不愤怒么,不恐惧么?明明你所熟识之人,你发誓保护的小队成员已经被眼前之人杀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义正词严地说出这样的话呢?

    是因为,有自己的坚信么?

    是因为和那个人一样,都有着只属于自己的坚定的信仰,所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自身的方向么。

    还真是,羡慕这样的你们呢。

    “自己的生命虽然宝贵,但如果为了保全生命而出卖灵魂,扭曲意志,甚至编造出一套完整体系的谎言来为自己狡辩,那种人比亡者还要悲哀。我们活着,是因为要追寻生命的意义,而不是为了生存而生存,更不是通过践踏他人的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意义。”

    他转过头来,我看到他染血的纯白银发下完美的侧脸。“我们活着,因为有想要追求,和想要保护之物,而为了那样的追求与保护,即使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

    那语气,温柔得仿佛并不是在反驳古德里恩。

    而是在向我倾诉。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对眼前的少年,了解得实在太少太少了。

    “啊啊,好险呢,差一点就被他所蛊惑了。”终于有力气,可以从地面上站起来了。这时我才注意到,此刻的我已经并非身处狭窄的廊道,而是要塞正中的塔楼之顶。

    暴躁翻涌的天幕下,空旷的平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弃誓者黑衣人的尸体——这么多敌人,都是艾柯一个人击败的么?

    此刻唯一还能保持站立的,除了我,艾柯,古德里恩,就只有依然带着一副看好戏的邪魅笑容,好整以暇地玩弄着指间的枪械的叛逆者·莫兰了。

    “咯咯,精彩精彩,就是要理念不同才有矛盾的冲击呢,看来我们一开始判定的,‘铎恩的王子殿下只是一个毫无信念的小孩’这一点,并不是完全准确呢,你说呢,古德里恩。”

    “虽然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派胡言,但是能阐明自己的观点,我先我应该可以稍微尊重他一点,将他视作一个合格的对手。”破碎的黑色和银色在手势的指引下重新凝聚在身后,古德里恩深邃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精芒。

    “虽然与并非完全状态的你交手并不符合骑士精神,但是放着此等生命不去夺取,才更是违背我生存之道的愚蠢,所以——请尽情地作最后的挣扎吧。“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

    自己究竟后知后觉到了何等夸张的程度。

    仿佛以一人之言否定了整个世界的异端传教士的,严肃的紫发男人重新举起身后的湮灭外装——黑棺的同时。

    仿佛再也无法支撑那高傲的脊背一般,全身上下都笼罩在迷离光晕之中的俊美少年,突然颓然地单膝跪地。

    “艾柯!”

    惊呼中我踉跄了两步从身后扶住他不算宽阔的肩膀,我的手指触碰了仿佛被高等的染料濡湿的白色布料,才终于在短暂的失神后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虽然以一人之力击杀了数位弃誓者,然而在对方的围攻之下,艾克琉斯·厄莱恩斯他也早已经伤痕累累,纯白的衣襟和半长发都已经被深深浅浅的血液染红,无法分辨哪些是敌人的,哪些又是……

    “咳咳,果然如你所说,大英雄主义往往是残酷结局的前言呐。”

    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用虚弱的声音和我开玩笑的少年,我看到他自嘲的笑容,眼泪,即使连看到米娜和嘉莉的尸首都不为所动的眼泪,突然间朦胧了我的视线,连眼眶都不曾流连便义无反顾地奔涌而出……

    “艾柯,艾柯……”

    我苍白的指节,死命地抓住他的衣襟泣不成声。这个在铎恩受到万人景仰的王子,无论从外貌,能力还是地位上都无可挑剔地完美着的少年,却因为保护我们,因为保护我而重伤濒死。

    然而,即使到了这样绝望的境地,也仍旧毅然决然地挡在我的身前。

    “没有听从你的建议,将大家引向了这样的结局,我这个队长啊,即使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吧。”

    “不,不要再说了艾柯,不要再……”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艰难地抬起手指,温柔地,抚摸我恣肆的泪痕。

    “看来啊,这一次的实训检讨书只能由你来写了呢……不过不要担心,上次许诺过你的麒麟软糕是不会打水漂的,嘿嘿,这点信誉的话我还是有的哦。”

    明明是生离死别的关头。

    为什么还像个女孩子一样说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

    艾柯,艾柯!

    “……”轻轻地砸了咂嘴,却似乎对这一幕上演的悲情戏码饶有兴趣的莫兰,并没有选择打断我们之间的对话,而如同远古的处刑台一般伫立的古德里恩,也只是沉默地举起了手中的杀器。

    他这样的人,一定永远也无法理解吧。

    为什么我会紧紧地将指甲抓进少年白皙的肌肤里,为什么我会哽咽着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为什么我的眼里会溢满悲伤,而他的眼里却闪烁着比火月的星夜更加灿烂的光辉。

    艾柯轻轻地将头俯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地说。

    这里是塔楼。你,还有力气飞吧。

    我泪光混沌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是吗,原来这才是你真正想要对我说的话吗。故意说出那么让人遐思的句子,不过是欺骗对方的耳目,而这一切又是为了最后的争取,争取那微末的,对我来说却意味着生与死的,一分一秒吗。

    在我失神的笑容里,我看见少年的身体在一瞬间化作比夕阳更加凄艳的橙红色,而耳语结束的瞬间,即使沾染了再多血液依旧纯净澄澈的骑士长枪“极光”,以及作为其最重要的延伸的,毛皮雪白头生独角的神圣之兽,在一瞬间化作幻影,朝猝不及防的莫兰和古德里恩闪耀而去——

    他们怎么会想到,身为骄傲的光灵领袖,艾克琉斯·厄莱恩斯永远不会放弃战斗。

    因为,他还有战斗的理由,所以,光就会继续燃烧下去。

    那是裹挟着少年一切的,最终的绚烂。

    但那并不是为了击败眼前黑夜般深暗的敌人。

    而是灯塔。

    在极黑的夜里,为我开辟出生的光芒。

    就是这个瞬间。

    我只要重新召唤出空之泪,借助它的双翼从塔楼顶端跃下,便能逃脱死亡的绝境。

    可是啊。

    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愚者呢,艾柯。

    你难道真的认为,眼睁睁看着你消失在指尖的我,还会选择逃离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可是会非常,非常火大的呐!

    “艾柯!!!!!——”

    ——当纯白的脸颊,纯白的长发和纯白衣襟,同时沾染上与他的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凄艳的血花的少年,再一次对我报以同样的笑容,然后缓缓地阖上星夜隽永的双眼,笔直地跪倒在我的怀中之时。

    ——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白。

    ——和绝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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