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厅的偏屋有一间明亮的棋牌室,是供宾客们消磨时间娱乐的地方,如今成了三姨太的私人会所,每天迎来送往的都是一些涂脂抹粉的贵妇太太们,此刻里面几位嘴叼香烟吞云吐雾的妇人正娇笑打趣着。

    “唉呀,不想玩了,这几天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手气背到死,真是逢赌必输,老娘打了半辈子麻将就没这么倒霉过。”一脸扫兴地三姨太把手提包里最后几张钞票扔到桌子中间,岔怒地说道。

    “怕什么,你家老爷挣下这么大个家业,就算你连输十年也不用担心,反正这钱多得花不完,你不替他用掉一些,等着让另外两个女人花吗?”对面穿一袭紫色旗袍的女子,柔媚地笑道。

    “镶玉妹子,没听别人说赌场失意,情场就得意吗?看你现在满脸春光,面容红润,一看就是有男人滋润的样子,哪像我一个月没被男人碰过了,还不让我在这上面找点慰藉吗。”左手边穿蓝色锦绸华服的妇人,眼含幽怨地说道。

    “就是,你们霍家财大气粗才不在乎这点小钱,干嘛扫大家的兴,来、来、来,接着打。”右手边一身桃红旗袍包裹着娇小身躯,比其他几位稍显年轻的女子,把钱收入钱匣里,催促道。

    “我的钱输光了,要去内室取,要不大家先歇一会,我让秋月给大家准备一些点心。”三姨太提议道,其实是想用缓兵之计拖延她们,因为她除了首饰以外根本拿不出现金,这段时间真的让她输得很惨,又不敢让霍云霆知道,更不能在朋友面前丢了颜面,眼下她正为钱犯愁,打算厚着脸皮去向大太太预支下个月的月例钱。

    “别呀,我这手气刚刚有所好转,你让秋月代你打两把吧。”着桃红色旗袍的女人不依不饶,一看就是赌兴正浓。

    “是呀,你总不能让我们大老远跑来,眼巴巴坐到这里闲聊吧。”穿蓝色华服的妇人也表现出不太乐意的表情。

    “可秋月这个笨东西,怎么教她都学不会,让她帮我打不是明摆着输吗。”三姨太很是气恼,又顾及颜面不敢发作。

    “那里不是有个闲人,正在那坐着发呆吗?”穿紫色旗袍的女人朝窗外努努嘴。

    “她,假洋婆子一个,还不如秋月对麻将牌的认识呢。”三姨太立即否决对门的提议。

    “人家之前不认识,不代表现在不能学呀,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位就是新进门的霍家大少奶奶吧?传闻她可是一位绝顶聪明的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么复杂的医术她都可以几天学会,这麻将牌你跟她讲解一遍她也许就会了呢。”对门继续提议,早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传奇人物,到底有多厉害。

    “这……真的可行吗?”三姨太动心了。

    玉雪瑶刚挂断电话,坐在大厅回想与叶伯伯通话的内容,在脑海里搜索一切与父亲有过联系的朋友,秋月突然走过来说,三姨太请她过去一趟。

    跟随秋月走近弥漫着烟雾的棋牌室,玉雪瑶微微皱了皱眉,扫了一眼现场的几个人,心里有些厌恶,平时见三姨太总是浓妆艳抹的样子,现在看她们一个比一个打扮更娇艳,恍然觉得三姨太还算雅丽的了。

    见她走进来,三姨太一反常态对她露出笑容,从左至右一一向她介绍道:“雪瑶,快来见过章太太,陈夫人,还是洪姨娘,她们可都有达官显贵的家眷,咱们怠慢不得,我有事要离开一下,你替我陪她们玩几圈如何?要是不懂,让各位姐姐给你讲解讲解怎么个玩法,我先走了。”三姨太闪过一丝狡猾的神情,立刻逃离现场,出门的时候不忘带上秋月。

    刚离开大厅就对秋月吩咐道:“立即去叫大少爷送钱过来,就说大少奶奶在替霍家应酬客人,让他多带一点。”

    玉雪瑶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坐在右手边的洪姨娘一把按在凳子上,催促道:“快开始吧,咱们边玩边教。”

    玉雪瑶心不在焉地双手抓牌,心里仍旧记挂着父亲失踪的事情,脑海里一个一个排查着与父亲有关的人名,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现场几位太太的问话。

    “你会玩吗?要不要先跟你讲解一下怎么个玩法?”下家洪姨娘好心提醒。

    “不用,小时候见家里的大人玩过。”玉雪瑶一口回绝,脑海里刚排查到自己离家的那天,与父亲会面的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不是在国外长大的吗?怎么会见过麻将?”陈夫人对她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我六岁才随家人搬迁去了英国。”玉雪瑶简短回答对方,随手打了一个牌子出去。

    “六岁 ,那时候还是大清的天下吧?麻将可不是普通人家消遣的乐子,敢问令尊是做何营生的?”陈夫人威严的目光像是在审问犯人。

    “我父亲是建筑师,我祖父是经商的,但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不知道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玉雪瑶终于把父亲的话印在了心里,这会居然懂得撒谎隐瞒自己的身世,说到小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灵光,对了,小时候在紫禁城见过那个人一眼,在老佛爷的七十大寿上,各路官员前来参拜,与父亲一同给老佛爷行礼的都是驻外官员,她记得那个人是驻日公使。

    “哎呀,别光顾着聊天了,我已经听牌了,别吵到我忘记胡牌啊。”上家章太太兴奋地叫道,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很抱歉!你等的牌好像在我这里,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赢了?”玉雪瑶把所有牌子翻开并成一列摆在大家面前,顿时让大家瞪大了双眼。

    “你玩我们是不是?还说不会打,第一盘就打出了十三幺。”章太太气呼呼地说完,心不甘情不愿地数了几张钱给她,其他两家也悻悻地把钱数给她。

    接下来一连打了几盘,战况是这样的:

    “不好意思,我好像又赢了。”玉雪瑶弱弱地声音。

    “什么?又被你抓到海底捞月,要不要这么好运呀,我们一天难得摸一把的好牌,居然被你连着摸到。”洪姨娘本来手气刚有好转,一碰上玉雪瑶连着输了两把,而且都是大胡,也开始显现出气恼的表情。

    “我一直在等你们胡牌,眼看都快打完了,也没见你们胡,我只能自己叫胡了。”玉雪瑶无辜的声音,听在其他人耳中成了炫耀的语气。

    “拜托你有牌就胡吧,别跟我们客气了,小胡小胡我们还承受得起。”章太太没好气地说道。

    “好吧,那我现在就胡。”章太太话刚说完,第一张牌一扔出来就被玉雪瑶叫胡了。

    “天糊!”三个人同时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盯着眼前的牌子,希望对方是炸胡。

    “有没有搞错,老娘打了几十年的麻将,从没见过这样胡牌的,你是不是妖精变的,懂得什么妖法是吧。”章太太气得把牌一掷,突然冒出一个天真的想法。

    玉雪瑶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接过大家给来的钱,往钱匣里塞,嘴上问道:“还打不打?我钱匣子塞满了,再打我都没地方放钱了。”玉雪瑶担忧地问道,以这种赢法,她真的管钱都管不过来了,况且她心急着想要离开,因为刚理出点头绪,她想马上回去证实。

    “打,当然得打,岂有此理,赢了钱还说风凉话,真是气死我了。”洪姨娘拍着桌子气得直叫。

    “要不,我把钱还给你们,你们让我先走吧?”玉雪瑶见章太太、洪姨娘气焰高涨的样子,为难地看着她们。

    “你以为我们是为这几块钱生气吗?我们是……”洪姨娘和章太太气得快要跳起来了,明明很心痛大把大把掏出去的钱,却又要顾及颜面维护自己的牌品,心里不甘心憋着一肚子火,却又找不到发泄的理由,毕竟人家没有耍任何手段光明正大地赢,她们输得不甘心,只能证明她们心胸不够宽广,能怪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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