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听见这话,赶忙摇头:“不不不,我和哥哥正打算解了毒就去找您……”

    她说着,便倒豆子似得,把昨晚如何深夜找沈晋明,如何发现他水壶中的毒,又如何遇到那男子等等,言简意赅告诉蒋太太知道。

    然而,鬼使神差的——

    沈姝在将要说出能看见别人阳寿,以及“药师佛”赐她那些能力时,舌头打了个结。

    她索性将这些隐去不提。

    只谎称——她在佛堂跌跤以后,不知何故,对药味极其敏感,身体也好似能自己解毒。她将这种种变化归结为“药师佛”的缘故,也因此,与那男子有了误会,误打误撞让沈府逃过一劫。

    沈姝在说这些的同时,留心观察着蒋太太的神色。

    原以为阿娘会像三哥初听之时那样,认为她说的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却没想到——

    蒋太太始终神色平静,眉眼不动,似出神在想些什么,倒教沈姝觉得十分意外。

    毕竟……身体自己能解毒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会惊讶诧异,更枉论将其扯到神佛身上。

    也正因如此,沈姝迄今为止,就连沈冲和沈晋明都没告诉,只告诉给了蒋太太一人。

    “阿娘,这便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您……相信女儿说的话吗?”沈姝忐忑地问道。

    听见她的问话,蒋太太回神望着沈姝,眼底终于有了几许复杂难辨之色。

    她喃喃道:“没想到,这短短几日,竟发生这么多事,你识毒之事,你们不止瞒着你爹爹,还瞒着我,若非如此,又怎会出福云寺那场祸事。”

    沈姝微怔。

    她不明白,自己识不识毒,和福云寺他们兄妹被人下毒有什么关联。

    难道她识毒不好吗?

    起码……正因为如此,她才没让怀月死掉,也没让三哥疯掉。

    这难道不是天赐的福分?!

    况且,那些人是冲着三哥和她兄妹两人来的,又不是单只冲着她来的……

    沈姝动了动唇,想要将这满腹的疑问,问出口。

    想到娘亲素来凡事不愿多言的性子,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蒋太太见沈姝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温声道:“若我知道你身上发生这等事,就更应拘着你不能出府才是,不该一时心软,让抱石带你去山上散心,就不会……”

    说到最后,蒋太太再说不下去,只得叹息一声,转头去看沈晋明。

    然而此刻,沈晋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揭了覆眼的帕子,正若有所思看着她。

    “娘亲,您错了。”

    沈晋明坐直身体道:“儿子和妹妹都是人,不是物件,儿子已经成年,妹妹也已及笄。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在爹娘羽翼之下。福云寺回来以后,您二老确实将我们拘在府里,结果呢?儿子还是被人下了毒,妹妹也仍旧被人掳出府去,差点连性命都丢掉。”

    说到这,他迟疑地问:“娘亲……您和阿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那些人为何接二连三向我们兄妹下手,这其中的缘由……您知道的是不是?难道,是和妹妹身上这些识毒、解毒的能力有关?”

    这话一出,沈姝心里一凛。

    她想到昨夜,在男子没出现之前,那个黑衣人,直接问她是不是识毒,还临时起意似的抓了毒要喂她吃。

    倘若黑衣人掳她的目的,是要用她做人质换三哥,又怎会突然让她去试毒?

    思及此,沈姝疑惑朝娘亲看去——

    蒋太太面沉如水,辨不出神色。

    她沉默几息,肃声道:“这其中确有些缘由,不便让你们兄妹知道,你们只需谨记一点,在外人面前,不论是谁,绝不能再露半点识毒懂毒之事,更不能让人知道,阿姝的身子能‘解毒’,否则,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你们可明白了?”

    沈姝一向以沈晋明马首是瞻,直觉就朝他看去。

    沈晋明熟知蒋太太的性子,心知再问不出什么,只得应道:“儿子明白了,母亲放心。”

    沈姝见状,也附和道:“明白了,娘亲。”

    蒋太太闻言,面容微霁。

    沈姝见状,不再深究蒋太太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而是放眼当下。

    她低声道:“阿娘,祖母前几日只拘了守门婆子一家,并未发落下去。当日哥哥住的小院里,那只药锅有毒之事,女儿并未告诉旁人,昨夜女儿又在明月斋看见同样水壶,想必祖母眼下并未真正揪出下毒之人的线索。

    昨夜那死了的黑衣人,言语间似是一直在府外守着,要用女儿去换三哥……倘若不尽快将府里内应揪出来,就怕他们还要对三哥下手。”

    “你真是长大了。”蒋太太看向沈姝,眼中有几丝欣慰。

    她沉吟道:“水壶被人下毒之事,我自会去查。你们祖母从福云寺回来那日,便下了七日期限,威吓内应自首,如今已过去四日,还有三日。抱石此番中毒,想必是那人掐着时间,到最后期限那日,有所图谋……”

    蒋太太说着,叫兄妹两人附耳过来:“如今抱石的毒虽然解了,幕后凶手还未现身,若灰布依的药性果真如阿姝所言,到第七日那天,抱石必会双目失明。如今,我们只能将计就计……”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

    与此同时——

    云疆都护府,议事厅。

    沈冲一大早被萧都护的小厮叫来都护府,茶吃了不少,到中午还未见到萧都护的人。

    沈家盘踞在云疆数十年,从太老太爷起,就是辅佐大都护处理云疆军政要务的长史,大小战功无数。

    到了沈冲这代,又碰上萧远亮这等皇亲国戚、诸事不管的上官。

    沈家长史之位在云疆,可谓是独揽大权,风光无限。

    这些年里,萧远亮和沈冲之间,向来上下和睦、周旋不逆。一个只管领着大都护的俸禄养病,一个只管处理政务、练兵。

    外人看来,云疆萧都护镇守一方,治下甚严,政绩斐然。

    内里,沈冲在军中、府内同僚之中,亦是威声赫赫。

    在今天这样的休沐日,沈长史被萧都护喊来都护府坐冷板凳,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整个云边城都知道,沈冲沈长史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都笼罩着一层焦躁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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