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街道司东城一带巡哨治安的都头,曲统自以为还是有些见识的,以往也没少在城中捉拿盗贼,前几日更是参与到了剿平无忧洞贼匪的战斗之中,他甚至还在某处涵洞口点过火放过烟呢。

    可在听人来报,说是高衙内在东岳庙前被人袭击重伤求救后,曲统还是足足愣了半晌,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而在确认一切无误后,他却不敢再有半点耽搁,立刻带了几十名手下火急火燎就往东岳庙赶去,要是高衙内真在自己的辖区内有个好歹,那自己的都头一职也就到头了。

    离着东岳庙尚有一段距离呢,他就瞧见了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两三百人,把条街道都给彻底堵塞住了。这让曲统心中更感慌张,当即大声下令,让人将周围的百姓驱散开来,由自己过去看个明白。

    瞧热闹的百姓们自然是不敢与官兵作对的,一见他们到来,纷纷散开让出了路,还有人颇为担忧地看着内里正坐在街边茶寮内,好整以暇喝着茶水,远远盯着还在不断流血抽搐的高衙内的孙途,担心他会被赶来的官府中人给拿下了。

    哪怕有着一定心理准备,可在看到那满地的鲜血,以及躺在血泊中半死不活的高铎时,曲统还是心底一慌,大踏步就赶了过去,喊道:“什么人竟敢在东京城中犯下如此恶行?可是你等所为?”说着他已恶狠狠地看向了周围一圈百姓,吓得他们再度往后退去,有那怕事的更是掉头就跑,但又被后边的官军给挡了下来:“话没说清之前,谁也别想离开!”

    在曲统看来,以高衙内的身份行凶之人得手后必然逃之夭夭,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先拿下一些人来好对上头有个交代。可就在这时,边上已响起了一个从容平淡的声音:“是我动的手,与其他人无关!”这才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霍地转头望向茶摊,正瞧见大马金刀坐于摊子里的孙途。

    曲统心头一定,当即就一指茶摊喝道:“把这凶徒给我拿下!”只是话一出口,才猛然感觉到这凶手的气度不凡,而且看着完全就没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啊。再一想对方都敢当众如此重创高衙内了,其身份必然极不简单。这使得曲都头的心陡然一缩,更觉不安了。

    那些官兵想的就没有自家都头要多,听得号令,就已迅速围了上来,刀枪挺举,随时都防着孙途拒捕反抗。但孙途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已略略变色的曲统一眼,然后手一抬,把个东西亮在了众人面前:“我看谁敢拿我?”

    这东西一亮出来,就是那些再没见识的官兵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上前的脚步立马就顿住了:“金……金鱼袋……”他们再没见识,好歹也是京城官场内的人,谁不知道金鱼袋所代表的身份和权势,哪怕他们之前只见过银鱼袋。

    而曲统更是心直往下沉,他知道这回算是

    碰上大难题了,无论是凶手,还是受害者,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街道司都头能应付的。而这时,孙途还微笑着冲他一招手:“你是这里做主的吧,过来说话。”

    曲统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走了过去。进到茶摊里,又下意识地行礼:“卑职见过官人,不知官人是……”

    “本侯孙途,你可听说过我啊?”孙途笑眯眯地说道。

    “孙……小的见过越侯!”这下曲统却是更激动了,当即就要大礼参见,好在被孙途一手拦了下来。话说如今在东京城里,孙途的名头可是太大了,民间还好些,军伍中早已是威名远播,人人敬慕!

    就算不提他在山东和江南的诸般功劳,光是在京城练虎贲军,平无忧洞这两件事情就足以让有点热血的军中男儿满怀敬意,而曲统也算是军伍中人。

    “不必如此紧张,我也没有任何为难你的意思。今日本侯来此,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你既然在这一带巡哨,想必也该知道这花花太岁曾作下过多少恶行,害了多少无辜吧?就在刚才,他还把个清白女子掳进庙去,若非本侯及时出手,只怕又是一场人间悲剧。所以你说说,本侯出手对付高铎可有错吗?”

    “侯爷为民除害自然是不会错的,可是……”曲统怎敢与孙途唱反调,但同时又担忧地回头看了眼那边的高铎,这才发现他居然是五肢被钉在地,那一声声的惨叫虽不甚大,却足够让人感到恐惧了。

    “既如此,这事你就不必插手了,只管离去便是,其他衙门有何反应,自有本侯做主。”孙途却压根不给他求情的机会,笑着说道。

    曲统嗫嚅了一下,终究没敢再为高铎求情。其实他也知道高铎恶事作尽,死有余辜,可就这么离开又担不起这个责任,毕竟这里可是由他所管,而且自己都已经带人来了,这么离开后果只会更加严重啊。

    就在他左右为难,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当口,又有一队人马已匆匆赶到,这回却是开封府的人闻报而至。但是和曲统这边一样,随着孙途亮明身份,再加上他强硬的态度,这些小人物别说捉拿他这个凶犯了,就是上前解救高铎都不敢,所有人都只能是愣愣留在周围,算是保护了案发现场。

    之后半个多时辰里,又先后来了三拨人马,结果无一例外,所有人都不敢对孙途出手,反倒把时间给耽搁了过去,也让高铎更加的痛苦和丢人。他几度痛昏又几度醒来,到最后,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已彻底麻木了。

    后世某些人都会把一些尴尬的事情被曝光而称之为公开处刑,而今日在这东岳庙前,高铎才是真正被公开处刑了。哪怕伤口的血已凝结,但那痛苦还是一**袭来,再加上自己下体重创的羞痛,让他恨不能就这么死去。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事情终于有了变化,因为高俅已亲

    自带人赶来了。

    高太尉还从未有过像今日般的仓皇失措呢,为了能尽快赶来这里,他甚至一路鞭马冲刺,连官帽掉落,衣衫凌乱都顾不上了。在远远瞧见了自己儿子被如此残酷地钉在地上时,他的心更是乱作一团,怒火直冲泥丸宫,当即就尖声喝道:“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敢对我儿下此毒手?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等冲到近前,他更是惊怒地看到周围赫然已围了上百官兵,可居然就没一个上前救人的,这让他再度怒喝:“你们都是瞎子吗?竟不先救人?若我儿有个好歹,定要让你等全部抵命!”

    在场人等顿时噤若寒蝉,但也有心中不忿的,你儿子又不是我们伤的,有本事找凶手去啊,跟我们这儿摆什么威风?

    也是直到这时,孙途才站起身来,一步跨出了茶摊,看着翻身下马的高俅道:“高太尉,你可算是来了。”

    听到这话,见到孙途,高俅顿时就已知道了一切,所以说出手重创自己儿子的,就是这孙途了!但此时他已顾不上先与孙途计较了,当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衙内救出来!”随在他身后的那几十个禁军立刻答应一声,也纷纷下马便欲上前救人。

    地上的高铎头脑倒还算清醒,此时见救星到了,也是心下一喜。只要自己这时不死,他日就能十倍百倍地奉还,到时定要让孙途全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就在他还在盘算着怎么报复时,却发现眼前一暗,竟有人先一步来到了跟前,而赶来救自己的那些人则是一阵惊呼:“你……你要做什么?”

    “高铎,强抢奸污民女无数,草菅人命,包庇无忧洞贼匪……桩桩罪责尽皆该死,却因其父高俅勾结太子赵恒匿藏相关证据而逍遥法外。本官孙途虽不才,却愿为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以及被害无辜人等主持公道,定其死罪!”在大声而又极快地将这一连串的话道出之后,孙途足尖突然一挑,将跟前一口扎在高铎手腕处的短刀给挑了起来,然后手便是一拨一挥——

    “不要……”高俅当即全力上扑,口中更是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叫。而其身前,那些禁军也是猛扑向前,想要阻止孙途的行动,但他们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孙途早就算好了一切,在他们出现时,便已蓄势待发,一旦出手,那就是绝杀!

    “噗哧——!”短刀落下,瞬间就洞穿了高铎的心口。只见他身子猛然向上一挺,再是一声嘶哑的凄厉惨叫,最后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一颓,整个人已彻底没了声息。

    此时那几个禁军刚扑着摸到高铎,而高俅更是狼狈地扑倒在地,老泪纵横。

    孙途冷眼看着这一切,轻轻道:“既然你们一个个都不肯给我一个交代,那只好由我来给你们一个交代了!天不诛他,法不诛他,我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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