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忧的‘夏’是妈妈的姓。其实,她的父亲姓端木,他还活着,但她却坚持改了母姓。她连父亲的意见都没问,因为她知道他压根一点也不会介意,他很可能早已忘记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父亲有时会回到她和妈妈住的豪宅里处理一些公事,但从不会留下吃饭和过夜。他要回的是另外一个家。

    在夏忧的眼里,她的父亲几乎已经死了,他差不多已经抛弃了她们母女俩连接她们之间的纽带可怜的只剩下金钱。

    她知道,父亲也曾经爱过母亲,最起码是口头上的山盟海誓在母亲曾是个绝美的少女时。但是现在,他的甜言蜜语和温情暖意都只对着另一个家里的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他们好像也有个女儿,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只是在很偶然听到喝醉酒的妈妈提起的。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关心那个男人的事,他怎么样,做些什么,与她无关,且常常反复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笨到去恨那个男人,恨除了会让自己前进的脚步变慢之外,再没有其它用处。

    大概是从她终于认清家庭形势那一刻起,她的世界里,便只剩念书两个字。她拼命的想让自己变强,只有强大,才能有独立的资本,才能将自己从当下家庭的牢笼中解救出来,不用再遭受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16岁时,她以全国第一名的颠覆性成绩考入国内最著名的华林私立高中。这所学校的天才很多,他们可以不用每天端坐在那里用功念书,也可以在大考中取得不错的成绩。而夏忧很清楚,她不行,她自知不是天才,也不能满足于just‘不错’,她的世界,就是要赢,她不想输给任何人,也不想依赖任何人。

    身边同学很多都恋爱了,她却只是一门心思埋首课本,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便对恋爱再不抱任何希望。她初中时的好友,和男朋友发生关系后因为没有所谓的落红而被甩掉,后来女孩伤心过度自杀了。从那时候起,她便深刻的了解,男人是有处女情结的,而她却经历过一些在别人眼里可能算是十分不幸的事。

    她依旧清晰记得,那一天是她十五岁生日,她和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往家走,像她这样不好打扮,永远将自己用老土的学校制服包裹起来的女生,一向是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可是,就在那天,当她途径一个走了无数次的电话亭时,却被人用力掩住嘴巴一下拉扯进去。

    伴随着急切粗喘的话音传来:“我很难受”,她感到腰带被人蛮横的扯开,接下来是制服裤子,然后便是在她的脑筋还没运转过来时,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疼从身体某处恁地传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识捶打面前的男人,由于昏暗的光线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孔,她只知道他的力气很大却不壮实,因为当她捶打他后背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背部很硬实、瘦削,他的个子很高,此刻他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整个人显得急切难耐又痛苦,他将她禁锢于他的身体和电话亭的玻璃壁之间,和她的身体紧密贴合,他的身体异常灼烫,湍急的汗水都将他的后背浸的湿透了。

    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饥渴的男人,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让她注定了无法去相信男人也是会真心对待感情的,他们都是动物,只是动物。她终于减缓了捶打他的力气,她知道事已至此,反抗并没有什么用,即使她真的能将他推开,她的清白之身也不会回来了,在她无力的挣扎之间,她隐约从男人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淡淡的香草味道。

    这样纯洁的味道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强奸犯的身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痛得产生了某种荒谬的错觉。

    当男人离开她身体一瞬,趁着他的片刻松懈,她一把推开了他,强忍住巨大的痛楚,夺门而出,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扯住她的袖口,她使出全力甩脱了他,之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的少女时代便以这种‘特别’的方式结束了。她怕自己怀孕,于是绕道去买了紧急避孕药。药店老板看到她还穿着中学的制服,一开始并不卖给她,后来她给了他500块钱,他终于禁不住诱惑,把药拿给了她。吞下药的瞬间,她突然有点明白,妈妈为什么即使那样也舍不得离开爸爸,有时候,没有男人,有钱陪伴也会过得比较开心吧?虽然,她其实觉得妈妈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回家之后,她发现自己制服袖口的扣子掉了,她想到估计是刚刚和那个男人拉扯时弄掉的,她有些惋惜,那是一颗刻有‘天讯’校徽材质特殊的纽扣,不可能找到个一模一样的,于是,她便从小学制服上拆下个颜色看起来差不多的纽扣缝了上去,完工之后,她很满意,只要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件事之后,她变得更加闭塞了,甚至于患上了轻微的异性恐惧症。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没什么。原本她也没兴趣和男生说话,她只想再多作一本习题集,这样才能有绝对的把握拿到期末考试的第一名。

    班上女孩子都在议论着感兴趣的男孩,她虽然从来不参与,却不能做到真的充耳不闻,因为她们谈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让她想听不到都不行。总被她们谈起的话题当属现在的最受欢迎的人气模特雪彻也在她们学校,只是这个神秘的偶像从来都是神出鬼没,根本没有什么人真的见过他。她也知道这个人,原因是他实在太红,只要你仍在生存,便一定能从某一种渠道知晓他的存在,他是那种无论出现在何处,惊鸿一瞥之后,便让人难以忘却的人。

    而她,却只是由这样的谈话中感受到,这所贵族学校究竟有多么的以貌取人,学生会的干部们清一色都是俊男靓女,尤其是以现任的体育部部长秦外形最抢眼。秦韬从来不谈自己的事,但学校里有不少学生都见过他从一辆停在学校附近的加长房车里走下来,可想而知大概是哪家大集团的太子爷,于是这所贵族学校的女生们便对触手可及的秦更加的着迷了。他是全学校女生的偶像,她们常拿他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气模特相比较,热烈谈论着两人究竟谁更帅、谁更有魅力。但是,因为大家根本见不到雪彻本人,所以近水楼台的秦便成了全学校女生急欲争抢的对象。

    而这样有些带着施舍意味的关注,或是退而求其次的感觉,让生性骄傲的秦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也十分不服气。对雪彻,也便多了一分介意和关注。

    夏忧却对她们谈论的对象不感兴趣,就像大家对相貌平平的她不感兴趣一般。在她眼里、心里,在意的异性,只有那个上学期末才转来他们班的凌胥。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令她无法超越的人。在高一临近期末时,他以有史以来最高的入学成绩插班到了夏忧所在的精英班,之后又以令人惊叹的全部六科满分的大满贯分数在随后几天进行的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中取代了她迄今为止一直保持的榜首位置。然而,在精英班中喧腾起的惊讶完全是短暂的,凌胥典型的四眼书呆子和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很快便浇熄了大家最初的殷切关注,他沉闷少语、木讷难亲近的个性亦让大家迅速的将他确定为怪胎,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多作接近。但夏忧却完全无视大家的态度,仍然一如既往的对待他,虚心的向他询问自己不明白的问题,同时把他视为自己要努力超越的对手。

    因为夏忧对凌胥的态度,让原本就因为穿着土气、相貌平凡而被大家排挤的她更加被当成大家讥笑和挖苦的对象。尤其是那些一直以来不甘心趋于二人成绩之后的优等生们更是借题发挥,故意用恶毒的语言重伤他们。还有人恶劣的散布着谣言,硬是将他们凑成一对,甚至画了丑陋恶俗的漫画在学校里到处张贴。

    夏忧却对这样的状况无所谓,她内心很淡定,目标亦很明确。

    某天,放学后。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你的那些问题,考试中根本不会考到。”凌胥头也不回的提着书包快步向前走着。

    夏忧辛苦的一路小跑紧追着前面的男生,他别看人长得邋遢又没看头,身材却着实很修长,即使总是龟缩着背脊,也还是能看出高挑纤细的骨架。此刻,他仗着人高马大,腿又长,加上还是大步向前快走,让她即使是跑着也跟得十分费劲:“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她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他突兀的停下,转身:“我有说自己在意吗?我是男生,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你毕竟是女孩子,被那样的流言重伤,如果大家当真了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她及时在他身前刹住脚步,险些扑进他怀里,狼狈的稳住身体,扶了扶因为剧烈运动而滑下鼻梁的眼镜,瞅着他一本正经道:“我都说不在意了。你到底还帮不帮我讲题?”

    他也无奈的扶了扶眼镜:“你干嘛要那么用功?”

    她转了转躲在镜片后明亮的眼珠:“我又不像这里大多数的孩子那样那么有钱,所以只有用功读书,以后才能找份好工作养活自己和家人啊。”

    他愣了下,有些意外的点点头:“真是平凡的愿望,却很真实。”

    她微微迟疑,调高眉梢试探的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为什么不信?”

    她抿住唇瓣点点头:“也对,我看上去本来就像是那么平凡。”

    他却突兀的摇头:“不,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平凡,你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惊叹的能量,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人觉得耀眼。”

    夏忧因为他的话而心跳有些加速,这样的感觉让她陌生,她从来没有被人夸奖过,如果他的意思确实是在夸奖她的话。她分辨不清他藏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神中透出的信息:“是吗?我自己一点都没有发现。”她含混的回应着。

    “嗯,旁观者清。”他状似随意的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她却下意识的躲开,对于男人的触碰,她本能的畏惧、抗拒。哪怕是面前这个从一开始就是由她主动接近的男生。

    她的动作让他从根本是有意的试探中得到答案,原来,还以为她会有什么不一样,看来,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女生罢了,虽然和他走得近,却不过是看中他的成绩,觉得他能够帮助她,但也仅此而已,根本没有打算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多迈出一步,即使有了那些以假乱真的流言蜚语,她仍是如此的理智和现实。如果现在是秦对她做出同样的事,她应该会满心欢喜的接受吧,即使拒绝,也大概只是欲擒故纵罢了。

    他突然为自己无聊兴起的试探举动感到诧异,确实,她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和一般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虽然是平凡家庭长大的孩子却自强不息,而且不会被周围人的意见影响,只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那种专注的热情令他觉得欣赏。

    的确,他是有些欣赏她的,但是,也仅仅只是欣赏罢了。

    其他的全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他不想让她过多接近他的世界,那样会破坏他刻意建立起的保护伞,也许让别人太过接近会给他带来意料不到的麻烦。在这所学校里,他只想利用叔叔为他创造的安全身份专心念书,不想因自己原本特殊的身份而被无聊的人骚扰。他能用在温习上的时间不多,所以要抓紧有限的每一分每一秒。

    想到自己常常被大家戏称为‘幽灵学生’,他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般隐秘的笑了。

    很可惜,这样的邪佞笑容被完完全全的庇护在厚重脏污的镜片后面,令夏忧即使盯着他的脸,也完全没有一丝察觉。

    放学时,秦无意间在教室门口听到了女生们的对话。

    “那个夏忧,还真的是个怪胎,我问她觉得秦还是雪彻比较帅?你们知道吗?她居然像个呆子一样的问我谁是秦。我真的很惊讶她怎么会连同班同学都不认识。我想,能入的了她的法眼的,大概也只有我们班那个书呆子男凌胥了。”

    接下来便是女生们刺耳的讥笑声,他厌恶的蹙了蹙眉,转身离开。他一向都认为自己的魅力是没有女生能够抗拒的,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那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古板女孩彻底无视了。当下,那窝藏在心间的愤愤不平竟似愈演愈烈了……

    于是,在这之后,他便想尽办法在夏忧面前出现,不信凭自己的外形和条件会真的被她视而不见。可是,他确实仍是完全被她无视。

    他几乎怀疑她的视力有问题,搞不懂她为什么宁可忍受和那个又丑又邋遢的凌胥常常待在一起,即使被传播了那样不堪入耳的传闻也毫不在意,却完全的将他这个被学校全体女生视为梦中情人的天之骄子视作空气?

    他不得不自我安慰的说服自己,她一定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她这样做,只是在欲擒故纵罢了。

    凌胥放下手中的书本,抬眼瞅了会儿坐在他对面的夏忧,终于开口问道:“最近那个秦韬追你追的很紧?”最终,他也没能摆脱她的‘穷追不舍’,现在他们已经成为‘学友’,放课后时常在一起温习功课,不知不觉的,念书时有她相伴对他来说仿佛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追?”她晃了晃头脑,一时有些从眼下书本中的习题上转不过味儿来。

    “他不是在追你吗?”他随意的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涂画,像是在遮盖着某些真实的心情。

    脸色遽然一窘,她急忙撇清:“才不是你想得那样呢。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竟然被我这样的女生无视。”

    他停住手中的动作,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你这样的女生?你觉得自己是怎么样的女生?”

    她稍稍思索:“嗯,平凡的相貌、平凡的家世,总之就是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她脸上是全然认真的表情,倒像是仔仔细细思考后得出的答案。

    他却轻轻摇头:“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的努力让你显得格外耀眼。”

    此刻,即使是有着缜密阻隔,她依旧能感受到那两道探究的视线,不由得规避他的目光,垂下眼睑:“但是却只是一瞬间的惹人注意,却不能引人心动。”

    他淡淡的轻蹙眉心:“你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她洒脱的耸耸肩:“我只是强迫自己认清现实罢了,这样,就不会去想着可以利用些什么去走捷径。”

    他不觉会心一笑,实在佩服她的诚实:“很少有人能做到像你这样,说着自己的短处,却又不会让人联想到‘自卑’这两个字。”

    “那你是也承认我刚刚所说的关于我的一切喽?”她反问他,不知为何,她竟感到自己对他将给的答案有着某种复杂的期待。

    “嗯,也许吧。”他模棱两可的回应。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点点头,立即忽略了内心刚刚那种悸动的心思。

    体育课上,老师安排男女生自由组合两两一组练习网球。

    秦韬一如既往像王子一般被一群男女学生簇拥着走向球场。

    大家纷纷夸赞:“大概没有人敢主动来要求和你分在一组吧?谁不知道,你已经连续三年拿到了市里网球比赛的冠军,咱们整个年级你大概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吧?”

    他嘴角漾起一抹轻蔑的笑:“不,还有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和他打过球,说不定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说着,将不怀好意的眸光睇向正欲走向一旁免体生座位的凌胥:“诶,等等,陪我打一局球。”一向习惯了被周围人众星捧月般的他不习惯主动开口请求别人,此刻,他出口的语气显得狂妄又高傲。

    前方一如既往佝偻着背脊的单薄男生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仍是自顾自的往见习生座位走。

    秦韬见自己的呼叫没有得到回应,在众人的关注视线中突生无比的尴尬,不觉再次加大了音量不满的蹙眉:“凌胥,你给我站住。”

    这样大声的一喊,顿时吸引了球场内更多人的视线,大家纷纷将目光投注到这边充满张力的二人身上。

    夏忧也不觉被这样一声叫喊攫住视线,从不远的地方望过来,一眼便认出了被秦韬牵绊住的人是谁。

    凌胥停下脚步,慢吞吞转过身,看着对面叫住自己的人:“什么事?”

    秦韬看到他一副窝囊的样子,心中气恼自己居然要和这样的人有所牵连、一般见识,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丑女人!于是口气更加不耐:“你,陪我打一局球。”他心中盘算着,要让夏忧亲眼看到自己选择的男人是多么的没用,顺便让她见识见识他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到时候,他不信,她还会这么瞎的选择这个四眼弱鸡。

    “我是免体生,已经和老师请假了。”淡淡的丢下理由,凌胥转过身继续走他的路。

    见他居然如此不买自己的账,这样不假思索的拒绝,秦韬咬牙握紧了拳,他加大音量朝着凌胥的背影嘲讽挑衅:“别装蒜了,一个大男生免哪门子的体?要是害怕想找理由逃避的话也找个有点技术含量的,来吧,废话少说,我的耐性不多,时间也很有限”说着,便将球拍丢给了前面的凌胥。

    凌胥没有因他的话而转过身来,于是,球拍直挺挺的拍中了他的后背,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让人刹那间有种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布满压迫感的感觉。

    可是,很快的,他的背再次佝偻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萎靡模样。他脚下的步子未停,仿佛压根不将这样明显噙着刻意挑衅的举止放在心上:“我有心脏病,没法作剧烈运动。”淡淡的话语送出,让秦韬忍无可忍的铁青了面颊。他敢肯定这个人绝对是故意拒绝搪塞他的,他明明在男更衣室里见过他**上身的模样,那种流畅的线条绝对不是一个从来不做运动的人能够拥有的。

    想把他当傻子耍?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智商!

    他气愤地将手中的网球狠狠地掼到地上,巨大的反弹力让窜起的网球径直打中了凌胥的后脑。发出‘碰咚’一声突兀的近乎于可笑的闷响。

    偌大的篮球馆内瞬间缄默一片,大家都屏息观望这无比尴尬的一幕,这样的事大概任哪个男生也无法容忍吧?即使是凌胥这样看上去那么窝囊的人,被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样近乎于可笑的方式击中,一定会觉得颜面扫地,怎么样也要做些挣扎反抗以保全脸面吧?

    果然,这次,凌胥停住了脚步。那颗打中他头的网球落下的时候,被他看似碰巧的轻松抓住,那握住球的手掌关节轻微挣着,泛出透明的青白,他手指的动作很隐蔽,让旁人根本无法发觉。

    大家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兴奋表情。夏忧却只是紧张的抓紧了球拍。

    凌胥转过身来,背脊仍是弯着,他一步步的冲一脸愠怒和倨傲的秦韬走过去。夏忧想这大概是凌胥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用这样专注的近乎于期待的眼神注视吧?只有名人会这样,而他,从来是和她一样活在阳光下的暗影,当阳光最灿烂的时候,他们就会消失不见了。

    秦韬扬起下巴,他倒是很期待的想知道这个书呆子能在他面前做出什么壮举。

    凌胥却只是将手伸到他的跟前:“给你球,你的手滑了。”

    瞬间,各种各样充满讥讽和轻蔑的笑声在体育馆四处蔓延开来,大家都为凌胥难以置信的卑微和软弱感到羞耻和无比蔑视,夏忧难过的低下了头,好像现在被大家嘲笑的人是她一样。

    秦韬眼睁睁的看着那只伸到他面前的球和握着球的苍白的手掌,他恼怒的吸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挥开凌胥的手,任那支球漫无目的的顺着地面滚呀滚。

    众人的视线禁不住随着地面上的小球移动,终于,小球停了下来,是被一双显得有些破旧的白球鞋挡住了去路。

    夏忧感到了周围人倏地齐刷刷射过来的视线,她下意识的压低脸庞。

    “那边那个女生,把球给我捡回来。”秦韬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招呼着伫立在不远处的夏忧。

    这一切莫非都是天意?他暗忖。

    她不愿意惹麻烦,捡一个球而已,犯不着得罪学校的大人物,于是弯腰将球捡起,走过去递给秦韬。

    面前容貌俊朗的男人嘴角弯出一抹得意的笑弧:“谢谢”将她手中的球接过去时,顺便捉住了她的手,“记住了,我叫秦韬。”他冲着她漾出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笑容,他始终相信,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他的笑。

    “嗯”她的神经因为这样不期然的触碰而迅速的绷紧,条件反射似的使劲抽出手,像是在躲避最致命的瘟疫,同时应付的点头回应着,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一直忐忑不安的盯着地面瞧。

    被她这样的反应彻底打败,他的骄傲让他将这一切罪责归咎到凌胥身上,于是转身一脸阴鸷的警告道:“记住了,没人能将我的挑战当成空话,而你,是第一个,我佩服你的胆量,既然你这么勇敢,想必也早就做好了该有的觉悟,我们后会有期,凌胥同学。”最后四个字,他是一个一个从齿缝中迸出来的,语声格外清晰。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在众人面前驳他面子人姓谁名谁。他用旁人瞧不出的阴沉力道拍了拍凌胥的肩膀,随即表情阴佞的离开体育馆。/>众人看到他们心中的明星已经离场,于是再也没有兴趣管其他当事人的死活,也都紧跟着四散而去。

    顿时,刚才还人潮涌动的体育馆里只剩下夏忧和凌胥两个人。

    他蹲下身系上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鞋带,接着站起,一言不发的背冲着她向前走。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混乱如麻,举棋不定,终于勇气抗拒了矜持,她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从体育馆的后门溜了出去。

    他一路被动的随着她的脚步前行,最终跑到了校园后面废弃的后花园,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停下脚步。

    夏忧背靠着破损的石碑气喘吁吁,同时疑惑的询问:“你都不累的吗?”此刻,凌胥已经倚靠着一颗沧桑的古树坐了下来,脸色、气息竟似丝毫未受一路奔跑过来的影响。

    他愣了愣,随即捂住心口,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你不知道我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吗?”

    她抱歉的冲他笑笑:“忘了你的身体状况,不好意思,刚刚只是想赶紧带你离开那个不愉快的地方。”

    “我体能这么差?你不嫌弃?”

    她愣了愣:“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在乎的是你的成绩,你的体能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他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你是太诚实还是太现实。”

    “我真的是很现实吧?” 她叹口气坐下来,背靠着冰凉石碑,“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生活所迫。”她突然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刚刚为什么那样做。我想你一定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他有一瞬的眼神波动,因她的一语中的,可惜,太快了,她无法看到: “哦?你不觉的我是个窝囊废吗?”

    她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一点也不。我们大概是一种人,委曲求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的宁静,即使失去尊严、被人嘲笑,但是只要心中的目标还在,就不会失去前进的动力和方向。”

    他眯起眼:“你好像永远那么目标坚定,勇往直前,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你的信念?你真的都不会动摇?不会彷徨的吗?”

    她缓缓扬起脸庞,望着高远的天空:“我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为了那样的目标,我只有一直向前看。”

    大概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吧?他猜测,却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的陪她一起眺望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蓝天。

    晚自习结束后,凌胥留在教室做值日。几个打扮火爆时尚的女生围住他。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迷惑的望着她们。

    看到他委顿衰弱的样子,她们皆露出厌恶和鄙薄的模样。其中个子最高的女生冲着旁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即冲上来按住他的身躯,高个子女生用最快速度将他的双手紧紧捆住,完事后,冷笑道:“敢和我们的部长大人作对的人,早该想到今天这样的结果。”语毕,她狠狠一推,凌胥被迫向前跌跌撞撞的走去。

    晚自习结束后夏忧顺道去了学校的自助图书馆借了几本参考书,因此耽搁了回家的时间,此刻,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四周的昏暗让她不可遏止的忐忑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如同平常般给自己体内的懦弱打气。

    校园内小路上凭空响起的一阵奇怪的声,她顿生恐惧、头皮发麻,艰难的移动身体躲进一旁的灌木丛后。

    凭借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一个人被几个穿着短裙的女生推搡着趔趔趄趄向前走。那身形,分明就是凌胥。

    她不顾内心起初的莫大恐慌,咬牙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走的近了,才辨认出几个女生的身份,她们皆是秦韬的死忠。

    她一路跟随,终于,她们连推带踢的将凌胥带进了学校的游泳管内。她担心的急忙小步快跑到游泳池的门边,却在下一秒被在内部锁上的门闩堵在了外面。

    她心中焦急,却又怕打草惊蛇,只好赶紧绕到游泳馆的侧边,踮起脚尖,查看里面状况。黑漆漆的场馆内早已过了闭馆时间,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弄到这里的钥匙。她们显然是也不想惹人耳目,所以并没有开启场馆内的照明灯。借着路灯的光晕,当她看到凌胥被她们径直推入水中时,脑子轰得炸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明明还是被捆住的,她们这样做,根本是想置他于死地。

    这时,她看到那几个女生满脸得意的冲着她所处的地方走来。

    她连忙蹲下身,将整个人掩藏进夜幕。她甚至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她们发现,她的生活已经很混乱,不可以再惹出任何麻烦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反省一下吧!”高个子女生嚣张的声音从室内传来。随着一阵肆意的谑笑,她们鱼贯从夏忧身侧开启的小门中走出。听到里面胡乱挣扎扑腾的声音,她的心狠狠的皱缩在了一起,但是仍是紧捂住嘴,拼命忍住那想要冲出去救人的意图,直到几个女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半开的侧门边。

    伫立在昏暗的门扉处,她被此刻游泳馆内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矫健灵活如跃鱼般的身影恣意的在水中徜徉。

    蓦地,他将自己整个身子潜入水中,不断地在水中翻腾着,那炙猛的动作看上去近乎像是某种发泄。

    这真的是那个在前几天的网球课上被当众羞辱的凌弱男生吗?

    她明明亲眼看到他被绑缚住双手推入水中的啊?!他到底是怎么挣脱绳子的?而且他不是有心脏病,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吗?那现在这种状况又代表了什么?!

    几乎过了两分钟之久,他才将自己再次释放出水面,跃出水面的一瞬,夏忧屏住了呼吸,此刻,流畅舒展的身体曲线取代了那平时总是弯曲着的瘦削背脊。瓷白色的月光朦胧的映照在他的脸颊上,却仍是隔着浓重的雾霭般的让她分辨不清,当下不知道是被水冲掉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已经除下了平时形影不离的眼镜,头发也因为水流的滋扰而随意的分散开来,让他的脸颊有种拨开乌云见明月的感觉。

    虽然很暗,根本无法看得真切,但她还是觉得只是那样似真似幻的轮廓便已经有种令人屏息惊叹的魔力了。

    她最终选择默默的离开,她清楚,自己只是来这里救人,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她懂。

    自从那天体育馆的事情后,凌胥的生活便没有一天安宁过。午休时间,夏忧递上手帕:“就知道你在这里,擦擦脸吧,这里有你的饭。”她递上自己的饭盒,知道凌胥的饭一定又被那些秦韬的死忠们给倒掉了。

    这些天,眼瞅着凌胥遭受的欺辱,人人都心知肚明是谁在幕后操控着一切,但是却都选择冷眼旁观。

    只有夏忧,没有放弃,永远也不会放弃凌胥。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她看了他一眼,有些笨拙的想要安慰他看似落寂的情绪,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今天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只要有我的饭,也一定有你的一口。”她故意笑的轻松将饭盒硬塞到他手里。

    看到他眉心挥不去的浅愁,她蓦地明白了之前心中的感觉。以前的他,无论面对任何看似不公平的待遇,都显得淡定而平和。可是,今天,她却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伤感。

    他将手中的饭盒放到一边,转而望向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的突然,语调不似平时那般淡离,反倒多了一份轻浅的依赖。

    “因为你还没有告诉我超越你的秘诀啊。”她分辨不清他的意图,一如既往打趣的道,却在心里隐隐觉得他好像是在寻求一种肯定,那样的感觉她很熟悉,于她,毫无疑问是因为缺乏安全感,那于他呢?

    他却将她的话当了真,他一向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他一向了解她的诚实。只是这样的诚实有时候会不会变化为一种折磨和伤害?

    他怕什么?他的心不是早就练就成为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了吗?!

    “让我在这里躺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他突兀的将后脑枕在她的腿上,闭起眼眸。还来不及让她做出些什么反应,恁地,她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一行晶莹的泪水滑出他的眼角,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突然道,依旧紧闭着眼眸,声音有些嘶哑。

    她在心头默默算了下,今天是10月24号。她只用一瞬间就记住了这个日子。

    “祝,祝你生日快乐。”她僵硬的拼凑出祝福的语句。

    她不是故意用这种听不出诚意的语气说话。生日,于她来说尽是不愉快的回忆,所以她对这本该承载着欢乐的两个字有着本能的抵触。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过生日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可是她还是问了,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在这样的情景下还可以说些什么。

    他却没有再做回答,只是闭着眼,久了,到让人觉得他已经睡去。

    阿彻,对不起,妈妈要离开你和爸爸了。

    妈妈,你不要走,求你,求你留下来陪阿彻过生日。

    他追出去,却在漫天徜徉的大雨里赶不上妈妈绝情离去的步伐,最终栽倒在冰冷的湿地上。

    他磕伤了腿,碰到了大动脉,血流的到处都是,触目惊心,他痛得站不起来,但他仍不想放弃的咬牙向前爬着。

    为了生日而特别穿上的簇新的纯白礼服因为这样的糟蹋,而变得污秽不堪、破碎凌乱。

    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因为雨天光线阴暗,而没有发现路面上的他,他绝望的闭上眼,迎接死亡。可他终是命不该绝,他的身体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拉出了鬼门关。

    他战栗着睁眼,看到憔悴的爸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爸爸哭,印象中的爸爸一向都是刚毅、强硬的几乎于不近人情的。

    他的脸颊上落了个火辣辣的巴掌。

    他哀伤、委屈的看着爸爸同样哀伤的脸庞,突然觉得爸爸仿佛在忽然之间便苍老下去。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妈妈都不要你了,你还追着干吗?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

    可是,就是这个打他、骂他说他没骨气的男人,却在第二天夜里在家中的客厅上吊身亡了。

    爸爸的尸体是他早上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他控制不住的瘫坐在地,瞪大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很快的,他的裤裆里一片狼狈的湿热。

    然后,他叫,大叫,浑身剧烈的抽搐,一直到警察和法医接到邻居的报警赶来,为他注射了镇静剂,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咱们家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还有小阿彻,我们永远不分离。”恍惚间他的耳边又响起来自某个女人的温柔话音,总是想忘记的,却发现越是拼命想要遗忘的东西却反而记得愈清。

    “小雪彻,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全世界妈妈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只要你好,妈妈就觉得好幸福。你在妈妈心中的位置无人可取代。”一丝若隐若现的讽笑乍现,他下意识的将脸孔侧过去,藏匿进夏忧的身前。

    心脏因他的暧昧姿态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她只当他是熟睡中翻身,虽然尴尬又慌乱,却又不好意思叫醒他。

    “妈妈已经爱上爸爸之外的男人了,对不起,阿彻,妈妈要离开你、离开这个家了。再见了,阿彻”

    凌胥隐忍的紧闭双眼,为往昔那焚心蚀骨的伤痛。

    再见,再见,他疯狂的一遍遍重复着,全是谎言,根本是再也不见!

    苍凉的秋雨,湿冷的污泥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无情离去的背影在那布满收获的季节赐予他的残冷现实,一夕之间,他曾经信赖的整个世界轰然倒塌,破碎的面目全非。

    “那个凌胥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懦弱的男人,无论怎么打他、骂他,他都完全不做回击,好像一块无能的烂肉,真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人,太没用了。”

    随着放学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夏忧轻叹口气,这是第多少次了?她又听到了同学们毫不遮掩的批判议论漫骂,这样的话,凌胥一定也听到过吧?他真的如表面上那样不为所动吗?

    她惶然的摇摇头,却在失神间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

    她懊恼的蹙眉,刚要开口说抱歉,却发觉自己的身体被顺势搂住,整个人就此被对面的人箍进怀里。她猛地抬眼,随即惊惶的大叫:“放开我!”

    秦韬连忙掩住她的唇:“别叫,虽然现在是放课后,但万一有返回来的学生看到我们,误会了什么,可别怪我到时候不帮着你澄清哦。”

    她生气的用力甩开他:“能误会什么?你不要在这里自说自话了。”

    她一如既往的倨傲姿态刺激了他一直以来竭力压抑的不满情绪,他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样主动接近过一个女人,他以为,这样的档次,对他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战贴是他自己下给自己的,麻烦是他自己找给自己的,所以,要结束这样令人苦闷的状况,就必须横下心快刀斩乱麻:“丑女人,你一直漠视我的存在是在欲擒故纵么?”

    面对他的侮辱,她只是冷蔑的谑笑:“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你真的很吵,如果没有什么正经事,别在这里妨碍到我学习。”

    “你”他忍无可忍的一把拽回她愈离去的身体,脸孔猝然低下,准确的封住了她刚愈叫骂的嘴唇。

    她恁地瞪大眼眸,不敢置信此刻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吻。

    她惶惑,失去了初夜的初吻还是初吻吗?

    如果不是,那么这又该叫做什么呢?

    她的身体突然被人执意的拉开,挡在身后,恍惚的抬眼,看到了隔在她和秦韬之间人的侧脸。那一刻,她觉得这张脸庞似曾相识

    随着一声哀呼,秦韬被来人用力的抡中脸颊,跌倒在地。他难过的撑起身子,晃晃眼前流窜的星火,勉强对准了焦距想要看清这个突然偷袭他的人是谁。

    “你你是”他倏地结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我们走。”凌胥咬牙咽下满腔怨怒,阴沉的拉起夏忧的手抬脚便走。

    蓦地,他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了,你等我一下。”他烦躁的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收纳柜,取出手机,阴鸷的甩上柜门。顺势扯起她的手,漠视她一直望着他的一脸呆滞:“我们走吧。”

    “你你是”她吞吐的难以成言,她就是再傻、再闭塞,也知道此刻立于她面前的这个飞扬跋扈、英姿飒爽的男人便是那个铺天盖地出现在街面各式广告上的雪彻。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麻木如她、心如止水如她、抗拒异性如她,也禁不住惊叹于他的俊美,他本人比起广告海报上还要耀眼夺目,如同最为华贵璀璨的美钻,那墨玉般眼眸勾魂摄魄,仿若承载着某种磁石般的强大魔力,让人怎样也移不开视线。那飞扬的眉梢,缱绻的唇瓣,优美的颌线,挺直的鼻梁,高贵中透着难言的慵懒和放肆。

    可是,他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她清楚的看到,他刚刚明明用钥匙打开了凌胥的收纳柜。

    她蓦地想到了之前在游泳管内看到的情景。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和她竟是这样相似。

    “我既然出现,就没想瞒你,先和我走,有什么话我们待会慢慢说。”他打断她瞠目结舌的疑问,催促她快些离开。

    他原本是回来取落在教室收纳柜的手机,却没料到刚好被他看到这样刺激的一幕。很凑巧的,他也听到了夏忧对秦韬说的那句“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他刚刚结束了新一期广告的拍摄,想到放课后学校内不会有什么人,只要抄小路从窗户进入教学楼就不会被人发现行踪,所以为节约时间便没有换上平时的装扮。

    他,真实的名字叫做凌雪彻,凌胥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他安心在这间学校读书的身份而已。

    想到刚刚的场景,他的唇边恍过一丝冷酷,下意识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她却完全失了感觉,只是头脑昏眩的任由他将自己带离教室。

    站在属于两人的后花园里。

    她静默的望着眼前这个背冲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现在已经站的笔直,而她,却早已习惯了他弯曲的背脊,冷不丁的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还真的是彻彻底底的不适应。

    果然,阳光的东西反而会让她觉得寒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还是问了这样的问题,只因为这是两个人来到这里的原因,她不想让这样的一刻,变得失去了意义,那样会让两人这样的独处更显尴尬和混乱。虽然其实,她在知晓他身份的一瞬便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你知道原因的吧?”他不答反问。

    她的脸上显出窘迫:“嗯。”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微抬眉梢:“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这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如果我不问,那么我们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又是为的什么呢?”

    他眯起眼看向前方的废墟:“是不是我们之间只能是有事说事?”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握起来:“我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也没有那些个闲聊的时间。”

    他冷淡的笑了,确实是她的想法,他脑中又浮现出那句‘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

    “好,既然我们之间只能这样务实,那么就由我来完成来到这里的目的,给你应该有的答复。我这么做,只是想图个清静,让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的好好读书。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那么,再见。”

    他潇洒的离开了。

    她咬牙坚持着,始终没有再抬头看一眼前方。

    她的世界,除了成绩她什么也不想放,她相信,只有成绩不会背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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