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婉沉不住气的找到林静:“我儿子究竟去哪儿了?还有,夏忧那个女人究竟是死是活?”夏忧和凌雪彻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跳楼的事大家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那天她是不是真的从病房窗户跳了下去。她确实从病房消失不见了,可是正对她窗户的楼下空场却是整洁一片,完全没有一丝有人堕楼的迹象。

    林静轻描淡写的应道:“那天她摔下楼,陷入昏迷中,凌雪彻现在已经带她去法国了。”

    “他带着那么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去法国?那他在这里的事业怎么办?还有那些年内签下的合约,他都不管了?”

    林静的眼中噙满揶揄:“你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你觉得他真的看中那些东西么?那些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借口。”

    她蹙眉:“什么借口?”

    “用来自欺欺人的借口。”

    她不假思索的否定:“阿彻一向努力,这次的事不过是他的一时糊涂,我相信他冷静下来想明白利害冲突,就会马上回到国内的。”

    “我还真是替凌雪彻感到悲哀,这样的事,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看得明白,你的儿子,凌雪彻,其实一直在做着保护夏忧的事,无论他做什么,考虑的都是她的利益,只是他一直拿星娱和自身利益当挡箭牌说服自己,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安全。”

    她语声有些僵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嘴边挂上浅薄的讽笑:“像是re的r女郎的事,其实他大可不必同意下来,可是星娱的利益又成了他最好的借口,当然,他心里不会觉得那是借口,他已经习惯这种麻痹心灵的方式,久了就连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摸不清了。可是细想想,星娱一个这么庞大、根基深厚的公司,岂是一个偶像团体就能撼动其地位的?就连当时他给她的那卷带子,也是为了能够让她一举成名而又不必依附在秦韬身边,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形象和名誉。可是他始终不承认,不愿跟自己承认,还笨到用伤害她的行为和言辞来欺骗自己的心。”

    她明明听进去了他说的话,却刻意回避的哼笑:“看来,你的监控设备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混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做到稳操胜券?”

    “林静,我一直都看不懂你,你这个人,到底是在帮谁?你原本不是想让夏忧万劫不复?可是现在你又俨然成了正义使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敛眼,唇畔挂上轻蔑和冷酷:“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敌友不分,你的目的是毁掉夏忧,恨不得她死掉,而我的目的是和自己有个交代、和我妈妈有个交代,我并不想她消失,相反我还想要她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说我怎么会真的和你同仇敌忾呢?你尚且没有看清楚我的目的,就迫不及待的为了拉拢我而亮了底牌,就算我有心,也不会找你这种蠢人合作,我还不想被人拖住后腿自找麻烦,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告诉了我那么多重要的情报,让我得以设计一切,你该感谢我,至少没有浪费你的一番美意。”之后,他在她的瞠目结舌中接着说道,“其实,你这个人也不是全然的自私,你也是爱着自己的儿子,只不过这样的爱要退居到你对自己的爱之后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报复**,毁掉夏忧连带着毁掉你的儿子;一条就是适可而止,放过夏忧,同时看看能做些什么帮助他们的事,如果你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儿子一蹶不振的话。”

    他最终加上一句:“总之一句话,夏忧就是凌雪彻的命,该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巴黎某街区。

    凌雪彻在公寓里静静端详着手中的日记。

    他的手轻抚着纸面上片片的皱痕,心不由的扯痛,指尖抚触在那些化开的字迹上,她是一边偷偷的掉泪一边记录下这些生命中的光芒吗?

    当她遭受着那样凄冷的牢狱之灾时他又在享受着怎样光辉灿烂的人生

    他叹了口气,在日记本上匆匆写下了什么。

    法国巴黎。

    圣玛丽教会疗养院。

    上午十点左右。

    一个衣着讲究、神色凌厉的女人按响了疗养院的门铃,女人妆容细腻的脸庞上明显透着忧虑,按铃的姿态也显得有些焦躁。

    修女出来应门,见是熟悉面孔立即为她开了门。曾婉走过来往多次的道路,很轻易的找到了夏忧的病房。

    她推门进去,坐到病床旁,看着床上那紧闭双眼的脸庞,她喟然叹息:

    “我是凌雪彻的母亲,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医生和我说你其实已经苏醒,只是厌倦的不想睁开眼睛。所以,我就当你不过是装睡。

    我希望我下面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听清楚,因为如果不是为了阿彻,我是打算让这个秘密烂在肚里的。

    夏忧,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们父女俩手里,到了最后还是要低下头来求你。有些事,我必须要和你解释清楚,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让你误会阿彻。这些天,我悄悄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天天像倒数幸福般照顾你,还有脸上那如履薄冰的幸福,我就知道,如果你真的离开他,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我很凑巧听到阿彻在你昏睡时的忏悔,才明白你对他的真正心结是什么,你知道了他是当年侵犯你的人,所以无法接受那样一个他。其实,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为了报复端木云做的。当年我没能抵得住他的蛊惑,为他出卖了我的丈夫,抛家弃子,可是,最终得到一切的他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我恨、我不甘心,心里仍是忘不了他,于是决定孤注一掷,我打电话给他,威胁说如果不回我身边,就找人毁了他女儿端木忧。可他听后只是很平静的纠正了我:她不叫端木忧,她叫夏忧。他还说:她那么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自作主张改了我的姓,是该找人搓搓她的锐气,要不该更不知天高地厚了,阿婉,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都不用亲自出马”

    我当时就在巷子口看着,看我雇的人将从地下舞厅抓来的dancer带进巷子。当我看到那少年的面孔时,惊呆了,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那高贵、不谙世事的儿子竟会为了生计到那种地下舞厅去表演。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丢到寂静小路上,他的身体因药物作用不断的痛苦抽搐,他们喂他服下的是我托人从泰国带回的特级**,是一种可以让人瞬间疯狂的烈性药物。

    那一刻,我几乎忍不下心,但一想到端木云对我的所作所为,理智立即被仇恨吞没,于是我就那样冷酷的看着一幕惨剧发生了。

    之后,你逃走。我眼瞅着阿彻痛苦的蜷缩在阴湿的电线杆角落,旁边就是臭气熏天的下水沟,我简直觉得难以置信,这样一个连碰了别人书本都要洗手的孩子怎么可能忍受那样的污秽?可是,他就始终那样木然的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手中纽扣,竟似完全失去了感觉。渐渐的他将头埋进膝盖,我知道他哭了,那个时候我的心真的好难过,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告诉他实情,他原本就恨我抛弃了他,如此一来,我就真的会永远失去他了。后来,他开始不断的拿头撞墙、用手捶墙,直到手和额头变得血肉模糊他都不肯停下来……

    最终,我走掉了,如果再呆在那里一秒,我怕我会挨不住的出去制止他的自残行为。

    正因此如此,我知道那枚纽扣对阿彻的意义,那是他心头的一块毒疮,压抑着他一辈子的债。我主动找上林静,同他联手,并将部分过往告诉他,他于是让楚怜心从你那里拿走了制服,然后设计让阿彻发现了它。那时,我还不知道楚怜心也是端木云的女儿,所以将你的前科资料先后寄给她,我相信,她为了保住自己,一定会将这些材料公布出来。你都听明白了吧?当年你所遭受的痛苦,全是由我一手造成的,阿彻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这么些年一直被蒙在鼓里,认为是自己毁掉的一切。

    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了吗?因为医生告诉他,你这几天就会苏醒了,他为了不碍你的眼,所以走掉了。那一刻,我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原来他是这么深情的一个人,只是,他不会表达、不爱表达,也许在他心里,对自己认定的爱情始终有着完美的期待,或许太多的语言,对他的爱情观来说,是种亵渎。

    我这里有本从他那里拿来的东西,为了让你再次接受他,我也顾不得许多,我这大概算是盗窃了吧?一个母亲竟然需要用这样的办法来取得儿子的东西,想想我还真的是很失败,看在我舍了老脸的份上,你看看吧。还有,这张卡片上有阿彻在巴黎的住址,我把它搁在你枕边,希望它不要变成一张废纸。”

    她终于承认,不过是他们将重重罪行臆想在她身上,其实,这样一个凌弱的女子,哪会做些了不得的坏事?她又何必继续沉沦下去,将自己的儿子一并扯下地狱呢?

    关门的声音响过很久。

    她才将眼眸睁开,早已蓄满泪水的眸瞳在开启的一瞬,两行清泪自眼角淌下,睁着大大的无神眼眸,她凄冷的笑了:原来,楚怜心当时并不是真心的想要同她和解,而是为了那样卑劣的目的,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毁灭她而出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理应对谁好,所以碰到一个愿意无条件对你好的人,除了因为他爱你,便再没有其它解释的理由了。

    她的手触碰到曾婉留下的东西,拿到眼前,心脏猛地一阵缭乱,这是她的她的日记本,刚刚曾婉说她是从他那里拿来的,这个怎么会到了他的手里?

    她翻开书页,心跳很快。这些熟悉的内容,几乎灼痛她的眼,只是,这些多出来的圈圈点点还有那些浮动在原本内容之外的笔迹又是什么?

    她抑制不住好奇的研读起来:

    “她抓住我手的一瞬,我好像看到了天使。”

    “当听到她说,她在乎的是我的成绩比她好时,我有些失落,可是我没让她知道。”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谈起过自己的心事和家庭,可是那天我居然很丢脸的在她面前哭了,好像面对她,我有种莫名的信任和安全。”

    “当我看到秦韬竟然强吻了她时,简直怒火中烧,对于喜欢的女生,我自然希望自己是第一个亲吻她的人,于是,我没控制住自己,打了他,在我拉着她往教室外走时,树后一闪即逝的亮光,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那天在后花园里,我不过是佯装潇洒的离开,其实,我更希望她能在身后叫住我。”

    “我的内心因为她的一句‘我会袖手旁观’而疼痛,条件反射的对她说出绝情的话,如果我当时知道她也是如此不舍,我不会对她说出那么冷酷的话。其实,那时,我想告诉她的是,只要她开口让我留下,我就不走。那一天,到了最后,我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赶走了她,我怕她再呆下去一秒,我会忍不住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在狠命关上门后,心中却是排山倒海的追悔莫及,当我旋开门锁追出去时,走廊里已是空荡荡了。那一刻,我伫立在空阔的楼道里,消沉的下了判断,她刚刚所说的全部是她的真心话,她对我,并无依恋。直到在这里终于明白了她当时的心情。我还有机会和她澄清往昔的种种么?我只能慨叹我和她在感情的道路上因为误会而错过了太多美好。”

    “我递给她烟花的一瞬,很想对她说生日快乐,可是,最后我也没说出口,我怕让她觉得我是想要炫耀什么……”

    “在她主动的那个夜晚,其实我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在乎自己身体的缺失,其实,我并不在乎,我想我的行动也已经告诉了她我的答案,因为比起她来,我才是肮脏的那个。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有些事是需要说出来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过是个童话……”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此刻,她的心间已是极度的震撼,这些笔迹和她遥远的记忆重叠,微微凌乱的刚毅字体,确实是他写下的没错。

    不知不觉间拿起了枕边的卡片,望着上面的法文,眼缘微弱的悸动,然后她很快的起身、下了床……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街道,她于匆忙中大概是迷了路,走在一条宽大的步行街上,茫然的向四处看,这时,有人在路中央点燃了烟火,调皮的小孩子在点亮了引线之后叽叽喳喳的跑开了,这样喧闹嬉笑的场景令她情不自禁停住了步子,看着小孩子脸上那兴奋无邪的笑颜,内心莫名被触动了柔软的母性,如果那个时候,她的孩子留住的话,也会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吧?

    绚烂的火光绽放开来,铺满了视野,窜到人群上方再落雨般散下,星火弥漫、恍如梦境,她就那样呆呆的望着眼前连绵成一片的璀璨幕帘,一时间目不转睛,她还是会在任何一个烟花盛开的地方联想起那人生最美好的画面,还有那些记忆中零零星星的温暖片段。

    ‘他懊恼的挠了挠头:“对不起,没法像个普通人一样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和你约会。”

    望着记忆中最初闯入她封闭世界的脸庞,她真心的笑道:“这个样子的你很好啊,那样子的你反而让我觉得陌生。”’

    眼前仿佛配合着她的思绪泛滥起幻象,栩栩如生的,让她不禁看得痴了。隔着接踵落下的火花缝隙,他的脸庞断断续续的显现着,纯洁的光芒缭乱的映亮了他的脸庞,同那个时候一样乔装改扮的少年出现在被烟花分隔的另一半世界,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仿佛又一次向她诉说着那个花火誓言。

    凌雪彻就那样站着,惊喜又眷恋的望着她,看到她好生生的站在这片地面上,他漾出释怀的笑容。此刻的她,仿如懵懂的孩童般微微扬起脸庞,安静的瞅着四散的流光,随着花火的下坠,她的视线跟着下移,渐渐的,投注到他的方向,她的眸光迷惘的撩拨过来,立时催动了他的心弦,他的脸色复杂惆怅,终于,用力掐断心间缠绕的不舍,规避开她的视线。

    此情此景简直太过真实,就在她禁不住烟花的诱惑而不知不觉间停住脚步时,她的视野中居然出现了他的影像。由不得她不质疑……

    可是,当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开始活动,转过了身体,她突然清醒过来,义无反顾的向着烟花分隔的另一半世界跑去气喘吁吁的停住脚步,酌视着前方步履急促的男人:

    “不要再让我看着你的背影了!”她鼓起全身勇气用力呐喊,明显的感觉到,在她话语出口一瞬,他的背脊突兀的僵直,甚至于到了后来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他就那样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来,悸痛的眼眸透过微薄的镜片凝视着她,目光中噙着的痛楚让她几乎无力承受,猝然间感到有些晕眩、有些站不稳。眼睁睁的看着他朝她走来,此时此刻,他脚下的步子是急切的、小心翼翼的、几乎带着惶恐的,仿佛生怕一个用力就踩碎了一个太过美好的梦。

    淘气的小孩们又点燃了新的烟火,这次的火花比起之前的更加华丽,只是,她却无法看到了,因为在烟火腾起的刹那,她便被他战栗的拥进怀里,他仿若想要确认什么似的铮铮收紧手臂,埋进她颈间的脸颊因为这梦境般的天地转寰而激动的抽搐,他不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回心转意,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她愿意回来,对他来说就足够了,就好像他破碎的世界突然间便完整了。

    “不要再离开我了……如果再有一次的话,我大概真的会死掉……”他的声音颤抖,里面甚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抽噎。

    泪水就那样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眶中疯狂下坠,她震颤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咽咽不断在他的怀中点着头,抬起手臂回抱住他。

    此刻,刚刚飞舞迸射出的花火从湛蓝的天际落下,洋洋洒洒的围拢住紧密相拥的两人,在缤纷绚丽的花幕下,他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深情的酌视她被火花映得光彩夺目的脸庞,挟着最疼惜的温柔,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她下意识的阖起眼睑,享受着如春风般的浓浓缱绻,他轻柔的一路向下,缠缠绵绵的吻细细碎碎的落在她的眉心、眼睑、鼻梁,之后绵软的缠绕住她的唇,并逐渐的加深、加深

    烟火不断的缭绕着,璀璨的幕布愈发华丽斑斓,仿佛在彰显着它怀抱中那冰消雪融后的无限春意……

    一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终于被命运的红线紧紧牵连在一起,这样失而复得的感情,弥足珍贵,这样海枯石烂的深情,至死不渝。

    她的身体尚且虚弱,他一把背起她,在异国街头他们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享受彼此的温暖。

    搂住他的颈子,感受着他充满安全感的宽阔背脊,不由得联想起那一次他背着她的步履艰辛,那个时候,她多么想他可以就那样背着她走一辈子。他恰在此时轻轻叹息:“你知道吗?那次你失足坠崖,背着你的时候,我想如果能这样背你走一辈子就好了……”

    她红了眼眶,只能无助的将脸颊搁在他的肩头,记得那时他斥责开了她,所以此刻她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记得当时你也像这样靠在了我肩上,其实我很想就那样让时间定格,可是我的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说太多话,我要用最快的办法让你抬起头来,我怕你就那样睡在了我的身上……”

    她哆嗦的搂紧了他,原来他的冷淡不过是种保护色,哪有人是真的天性凉薄?他们不过是受了伤,不过是害怕再次受伤。看着他走的道路,她有些尴尬的嗫嚅:“我想……回医院……的路,好像……错了”

    他将她向上抬了抬:“我们不回医院”

    她愣住。

    “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留你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我怕一切的平静和幸福只是我的错觉。”

    察觉到他声音中夹带的恐惧,她知道他是怕她会再次轻生。

    想到当时躺在他怀里气息奄奄的她,他的心仿佛再次跌回那种焚心的恐惧中。也许是老天仍想给他机会,那个时候的他虽然离开了病房却没有真的离去,而是站在她楼下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她的窗户。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他的视野中坠落,如秋风中的残叶,他本能的伸手去接,虽然心里明白,这样的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可是,他仍旧情愿和她一起毁灭……

    还好,她恰好落在他怀里,巨大冲力让他本能的蹲了下去,而她,则是在他怀中陷入了深度昏迷……

    之后的日子,看着她每一天都重复着的睡颜,他告诉自己,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要告诉她他的想法,全部的想法。

    由于王沭一直没有放弃等待,夏忧感动于他的执著,同意了他的邀请,她已经做好一切为艺术牺牲的准备。这次,凌雪彻没有再抽手进来,他想通了,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无条件支持和信赖。

    由于是第一次拍电影,而且演对手戏的还是一名蓝眼白肤的法国女演员,夏忧有些难以进入状况。比起电视剧,电影对面部表情的要求更高、更精确,因为在大荧幕上一点点小小的缺陷都会被无限放大到观众眼前,这些都无端给她心理造成了很大压力。而且演戏时的对白全是用法文进行,尽管曾经作为优等生的夏忧法语不错,但毕竟不是她的母语,特别是在压力大的情况下,讲错台词的状况更是频发,现场ng不断。

    这样的状态让她无比苦闷,可是又不愿将这样的情绪带回家里,让凌雪彻担心。

    一天,因为她的失误,令剧组延误了一场十分重要的外景,导致一天便损失掉巨额经费,收工后,她情绪实在低落,自知难以回到家里强颜欢笑,只好漫无目的一个人在街头闲晃,消化悲伤。

    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她内心陡的一晃,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睛看了下,从男人身侧店铺玻璃里看到了他的侧脸,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急忙几步追了上去。

    她拍了他的背一下:“你干吗今天做这副打扮?”

    眼前的凌雪彻一丝不差的复制出当年‘凌胥’的模样。

    “我问你,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她闷闷的笑了,这样的他让她觉得特别亲切,以前的他虽然也会带上大眼镜乔装打扮,但像这样全然做了凌胥的邋遢装扮还是头一遭,尤其是那黏腻腻、全部趴伏在前额的头发,更是惹得她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

    “还行,我看着挺顺眼。”她实话实说。

    他仿佛极度吃惊的模样:“我当初就是想要往最难看的模样打扮,我设计出造型后,周围人都觉得简直无法忍受。可你居然说不难看?”

    “我干吗要骗你?”

    “我那时这副模样,你为什么还喜欢我?”

    她无奈的瞪了他一眼:“白痴,你现在还问这些干吗?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啊,哪管你是什么样子。”

    他摸摸下巴,假装思考了下:“所以说,如果你真喜欢上一个人,是可以忽略外表了?哪怕我现在变成一块石头,只要我还能走、能和你说话,你也会爱上我喽?”

    她笑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实际上是孙悟空转世?”

    他不理她的打岔:“嗯,那么我要是个女人呢?或者我是个外国女人呢?”

    她突然间愣住,眼眸中先是惑之后渐渐的浮现出某些光芒。

    “你完全可以抛开一个人的外表,只要想着‘我喜欢的是这个人,无论他的样子是‘凌胥’还是‘凌雪彻’,对我来说都没有分别。’就好了。”凌雪彻边说边疼惜的摸摸她的头。

    遽然间,她脑海中蒙蒙亮的场景彻底敞亮了。此刻,她猛地想到什么:“你居然偷偷跟踪我?”

    “我没有跟踪你,明明我走在前面,是你叫住我的……”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这么说,你有偷看我拍戏了?”她一脸羞赧的跺脚,“那我这些日子的糗样子不是都被你看到了?”

    “我那是低调的探班,不是偷看好不好?”他瞥了她一眼,之后亲密的搂住她的肩膀。

    她气郁的想要推开他:“你既然知道一切,还在家里陪我演戏?”

    “当是给你个机会锻炼演技了”他大言不惭。

    “凌雪彻,你这个坏蛋!”她羞臊的猛捶他。

    他让她发泄了会,才捉住她的手:“我这不是也演不下去了么?”

    “你是看我演不下去了,知道游戏没得玩了,这才出来点醒我吧?”

    “反正你醒了就好,我怕太早和你说这样的事,你自尊心上受不了,觉得我倚老卖老。”

    她笑:“还倚老卖老呢,你不是才比我大几个月?”

    “嗯,我是按照入行资历算……”

    “好,凌前辈,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后来者居上。”

    “嗯,能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乐见其成。”此刻,看到她眼中神采飞扬的光芒,他觉得,昔日那个她又回来了。情不自禁一抬手,将她拦腰抱起,一圈圈的转起来,她毫无心理准备,登时发出惊叫,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气喘吁吁的红透了脸庞,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亦禁不住漾开幸福的笑靥……

    从远处看过来,佝偻委顿的瘦高男子抱着华丽低调的东方美女在异国街头旁若无人的打转,那样的情景虽然称不上养眼,却着实有趣的很,惹得过往路人都情不自禁的笑开了颜。

    “凌雪彻,你快放我下来啦,很多人在看……”

    “我不要放,我这辈子都不要放。”他恣意的扬起眉梢,抱着她在巴黎的大道上昂首阔步,一往无前。

    让剧组全体人都没想到的状况发生了,夏忧突然就克服了心中的障碍,变得驾轻就熟起来,以致后面的拍摄进行的非常顺利,她与生俱来的悟性也在导演经验丰富的指导下愈发彰显出来,就连王沭在拍摄工作结束后都对她的表现惊赞连连。

    她出演的新片一经上映便造成了巨大轰动,她因为尺度空前大胆的表演和细腻动情的诠释而一举夺取了诸多奖项。

    站在一个个颁奖礼领奖台上,她手捧奖杯,淡然的鞠躬,她没有像其他女星一样为了这些个殊荣而猛掉眼泪,她觉得对于这部电影,自己并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只是凭借心中对于爱的本能去演绎,所以即使夺得了奖项,她的心情也并非那种辛勤劳作之后收获成果的百感交集。她只是淡淡的笑着,眼眸中聚焦的始终是台下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俊朗男子

    虽然夏忧出演的电影最终因为题材原因没有在国内公映,但由于互联网的普及,还是有许多人看到了她的精湛演出,由此引发了国内新一轮的全民热议,一时间整个社会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这样一夜狂飙至极致的人气,令许多女星都想纷纷效仿她的破釜沉舟之举,出演一些题材敏感的剧本,像是蝴蝶效应一般,她的一次走投无路的选择竟会给国内演艺圈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刻意追求边缘敏感的风潮。

    最终,为了遏制这种愈发扩大的低俗之风,国内文化管理部门对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夏忧进行了为期五年的处罚,国内主流媒体一律禁止播报与夏忧相关的任何新闻,以防止有居心不良人士再次借机制造有伤风化、影响青少年思想发展的言论。同时处罚期之内,也不允许夏忧以任何形式参与国内的各项文化娱乐活动。

    楚怜心找林静找到快要发疯,终于在一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了他。

    她推开门径直走到他面前,全然不顾及四周环境,开门见山的问:“凌雪彻这段时间和夏忧在一起吧?他们住在法国哪?我要把他带回来,他就这样消失无踪,公司那边都炸开了锅,再这样下去,星娱非得被那些疯狂的粉丝们掀翻了不可。”

    他瞅着她义正严辞的脸庞,微微笑下:“终于被你逮到可以去滋扰他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我滋扰他?我这是为了他好,为了他家好!”

    “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家的事好像已经轮不到你跟着掺和了吧?”

    她憋着一口气:“反正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会无怨无悔的帮助他,我是个念旧情的人,即使是为了朋友,我也心甘情愿的两肋插刀。”

    他讽笑开来:“别说得那么正义,其实你不过是为了自己,要不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却在夏忧被颁布禁足令后突然找来这里?”

    她脸色一白:“这不过是个巧合,我之前是因为找不到你,谁会想到你竟呆在这么一个地方?”她蹙眉环视着四周苍白的清冷环境,“你呆在这里干吗?一个人躲起来舔砥伤口么?太可笑了吧你?她又看不到。你做那么多事,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人在离你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双宿双栖?”

    “我想的事,不够时间做了。”他淡淡的启口。

    “你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呆在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什么意思。”他看着她惊愕的脸孔笑笑,“楚怜心,没用的,你不要再做无望的挣扎了,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很惨,被凌雪彻在订婚宴上当场甩掉,因为少了同他的牵扯加上之前曝光的丑闻,人气已经跌落到极点,代言的厂商纷纷解约,即使有工作找上门来,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通告活动。”无视她愈发灰败的脸色,他不留情面的接连披露,“这样的时候,如果不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你觉得自己大概就完了吧?你大概又把砝码压在夏忧的菩萨心肠上了吧?又想利用她的心软,告知她这边的情形,然后让她劝凌雪彻回来么?可是,你知道吗?曾婉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夏忧,现在他们两个人在巴黎生活在一起,你认为夏忧到了现在还会顾忌同你的姐妹情谊,替你在凌雪彻面前留面子么?你不要太强人所难,她不是圣人!还有,你认为凌雪彻即使真的回来,你就有机会么?他从来都把你当成妹妹,你不是不知道,却总是心存幻想,总认为自己能改变结局,其实,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而且到头来你在他心中连妹妹也做不成,知晓一切的他看你,不过如同看待一个最厌恶的仇人。”

    楚怜心汗如雨下,惶恐的握紧双拳,仍是不愿回头:“想让我彻底死心,就让我真的面对一次,你要是不想让夏忧看到你这副潦倒的模样,就快点把他们住处的地址告诉我,要不我就把你这副样子发到网络上。”她说着竟然真的掏出手机对准林静。

    林静无奈的叹口气,抽出一旁的便签纸潦草的写下一行地址,递了过去:“希望你还有回来的力气。”

    她一把扯过便签纸:“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死掉。”她撂下残酷的诅咒悻然离去。

    “我打算留在法国发展”夏忧看着电视上对她的禁足处罚令,没敢看凌雪彻,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告诉他她的决定。

    他还来不及表态,这时门铃响了。

    他开门,很意外见到楚怜心。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楚怜心眼眶红红的,凄楚的压低脸庞:“我向别人问来的,我真的不是有意来打搅你的清静”她一副为难的表情吞吞吐吐,仿佛鼓足勇气正欲开口

    他止住她,闪出身来半掩上门扉,他不想让夏忧听到他意欲隐瞒她的事:“我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他在她没说出口之前就给了答案。

    她的表情瞬间垮掉,僵声问道:“你这个暂时是指多久?”

    “也许是一年、也许更久,或是永远都不回去了。”

    “这怎么行。”她语气猝然变得激烈,同时心中暗忖,看样子凌雪彻对她并没有过多的排斥,他大概是因为订婚宴上的事对她心存愧疚,所以才会即使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仍是无法对她用狠。他当下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机会,几乎乐观的认为,只要搞定了夏忧,让她知道雪彻离开的后果,她便胜券在握了。

    她猜测夏忧就在屋内,于是故意加大音量假装激动的质问:“雪彻,你为什么要不吭一声的离开?你很清楚你的不告而别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吧?现在星娱那边”

    “那边怎样?”门突然开了,夏忧走出来,沉静的问道,她从一开始就听出了楚怜心的声音,只是联想到她昔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便觉得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可是,听到她所说的事,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打开了门,她知道,有些事早晚得要面对、或是割舍。

    楚怜心见她居然出现,马上抓住机会:“星娱大楼天天被粉丝们围堵的水泄不通,他们每天都集齐在楼前高声抗议,粉丝们已经和安保人员发生了三次暴力冲突。jacky的家已经被人破门而入毁坏数次,他现在不得不带着老婆和孩子暂住在公司。还有”

    “够了!”凌雪彻制止了她,不经意间握紧了拳,转身走进屋里,原来jacky的家竟然被……他每次在电话里都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也提到了国内的一些混乱,唯独没有说过他自己的悲惨处境。

    夏忧的脸颊隐隐冒出冷汗,她不是没想过他离开的后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看他并无过多意外的样子,应该是早已知晓那边状况,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能这么沉着的留在这边,天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她呆在一起,他的心里,真的是一点也无所谓么?尤其是还牵扯到他的家人和朋友……

    眼见夏忧即使听了她说的这些话依旧不表态,楚怜心愤愤不平的斥责:“夏忧,你不可以这么自私,阿彻不是你一个人的!”

    夏忧先是愣了愣,突然讽谑的笑了,带着同情的目光凄清的瞅着她,心中无奈的叹息一个枉顾姐妹情义,假借缓和关系盗取姐姐爱情的人,居然还可以面不改色的站在这里口口声声的指责被自己迫害的人自私,她实在觉得眼前的状况荒谬至极!可是有些话,她心里明白,却不愿意真的说出来毁掉亲情的最后一丝美感。

    楚怜心没想到她的义正严辞竟会换来夏忧这样的反应心间熊熊燃烧的野火被夏忧眼中的怜悯狠狠浇熄,一时间有些灰头土脸,于是步伐仓皇的闯进屋门,打算以退为进,她隔着一段距离停下脚步,冲着凌雪彻面向落地窗的背影哀婉道:“我知道夏忧已经告诉你我是故意让你看到校服的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否认什么,没错,一切都是曾婉和林静指使我做的,是他们让我到夏忧家拿走的那件校服。所以,我自知没资格再要求你什么。可是,我这次来,真的不是为我自己,我是实在看不下去现在少了你的混乱,所以,请你看在我的一片诚心和苦心,和我回去吧?我不想看到更多惨剧发生……”她突然说不下去,惶然的注视着他愈发僵直的背脊,那隐隐约约的战栗是怎么回事?是她眼花吗?他在她惶惑不安的眼神中转过身来,她喉头恁地一阵吃紧,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陌生?那样冷鸷如死神的面容,让她一时连呼吸声都不敢出。她僵硬矗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近,直到离她有约莫半米距离,他终于停下逼近的趋势,半眯起眼眸,目光如钉子一般掘进她的灵魂:“你刚刚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他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冷的、沉的让她禁不住哆嗦不停。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眸中那风雨欲来的残冷征兆,心虚的敛下眼,几乎连眸光都颤抖了:“我想……你……你都听清楚了……”

    他情绪的大坝猝然垮塌,一把扯起她的衣袖,睚眦欲裂,阴沉的从齿缝中逼出声音:“你刚刚说你那个时候是故意让我看到校服?”肆无忌惮收紧手中力气,阴森的残笑,“原来那时的自杀不过是苦肉计,原来所有一切都是场阴谋!”他眼眸怒瞪,猝不及防一推,将她整个人掼到地上。

    她下意识用手肘撑地,却还是半个身子撞到地板,她挨不住痛,登时扭曲着脸庞失声痛哭,含糊不清的称辩:“不不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没有想到,你走了之后,林静会找上我,他说他可以教我一个保证不失去你的办法。你知道,我爱你啊,所以我禁不住诱惑,我就,我就”她边说着边爬起,紧紧的抱住他的小腿,拼命的仰起头,用红肿的眼泡紧瞅着他。

    他一脚抽出,任她狼狈的趴倒在地,之后他蹲下身,野蛮的扯住她的衣襟:“你既然做过这些事,为什么还有脸找到这里来,你不怕我会杀了你么?”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格外清晰,几乎带着嘶咬的恨意,整个脸上皆是噬人的血腥气。

    楚怜心被他眼中惊人的酷寒冻伤,战战兢兢的啜泣:“我我以为,你不会真的拒绝我,毕竟你确实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你?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他咬牙切齿的收紧力道。

    她因他执拗的蛮力脸憋得通红,痛苦的唔咽回应:“你你在订婚宴上,丢下我一个人走掉,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我以为你会觉得愧疚”

    他霍的松开手,张狂的佞笑:“你这个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你认为对我撒下那样的弥天大谎,我还会为了区区这样的事对你感到愧疚?告诉你,别说现在让我知道了一切丑陋的真相,就算没有这一切,我现在走到这步,也不会觉得对你有任何歉疚,因为你不是那个被我伤害的人,那样为了报偿的订婚,不过是个阴错阳差的错误。你以为你们撒下得慌真的不会有被戳穿的时候?当我问你那件制服是谁的时候?你的回答自然也是事先设计好的吧?我真的很佩服你,居然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占据别人那样惨烈的遗失?你是不是觉得承认自己曾经遭遇过那样的事根本无所谓?所以你也认为别人也会将这样事看得无关痛痒?你以为这件制服还会有第二件么?告诉你,就算有一百件校服同时放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错认它。它只属于被我伤害的女孩,而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你!你只是个卑鄙的骗子!”

    她终于从他的话中品味到了某种真相,忽略他的指责,突然像听到了最棒的新闻一样,撑起身子跪在地上尖刺的讥笑起来:“夏忧你听到了吧?他不是爱你,他只不过是同情你啊”看着夏忧愈发怔白的脸庞,她笑得更嚣张了,“你这个把怜悯当爱情的可怜女人,你以为向他嚼舌根就能改变什么,就能从我这里抢走他……”

    ‘啪’一声惊响,遽然震碎了她的猖狂,她不敢置信的捂脸望着那个狠狠赏了她一巴掌的人:“雪彻你”他,他居然打了她!

    他咬牙切齿的指着她:“告诉你,楚怜心,我从来不打女人,可是你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你刚刚所说的全部事夏忧一个字都没对我说过,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了这些肮脏的真相,我想象不出她是怎么一个人将这些污秽消化掉的。”他颤抖着声音握紧了拳,甚至因为痛苦而止声片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使是牺牲掉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也理所应当,这样的残酷你和你父亲真是如出一辙!楚怜心,是你的卑劣出卖了你,让你亲口说出自己造的孽,现在,你,马上给我滚!”

    夏忧此刻只是冷清的敛下眼,竟是不忍再看下去,那和自己流着相似血液的人在走投无路之下暴露出的丑陋本性。

    楚怜心没料到到头来竟是自掘坟墓,一时间想到自己的鸡飞蛋打,气急败坏的撒泼叫嚷:“我不会放手,我来了就不会放手,如果失去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在妈妈去世的时候答应她照顾我,你不能这样言而无信,眼睁睁的看着我走投无路!”

    夏忧脸色一紧,原来,原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外界想象的情侣,于他,楚怜心不过是种责任,而现在,这个可悲女人竟用这样愚蠢的方式,亲手掐断了自己所爱男人对自己的最后一寸怜惜。

    他根本不睬她的癫狂,冷漠至极的回应:“告诉你,你所受的关注都是我带给你的,没有我,你本来就什么都不是,所以,你现在只不过是被打回原形而已,像你这样的人,这样靠着谎言一路欺骗过来的人,注定了会身败名裂,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她突然像是垂死之人抓住浮木般扑向他怀中:“雪彻,我爱你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将我推开。”她发疯似的不管不顾指着夏忧,“都是这个女人,要不是她的出现,你早就是我的,都是她破坏了我的幸福、我的人生。”

    眼看着他就要再次出手,夏忧抢在他之前厉声诘问:“你口口声声的说我破坏了你的幸福和人生,那么我的人生呢?又该找谁清算这笔烂账?你们把我投进大牢还嫌不够,还要在我出狱后断了我全部后路,剥夺我全部经济来源,甚至篡改了我的出身,让我真真正正成为一个阳光下的暗影,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儿。如果不是你当年的懦弱和自私,我又怎么会被你的父亲要挟,他压住我的软肋,为了你逼我妥协!你不要再在这里闹下去了,瞧瞧你现在这副落水狗般的模样,真是难看之极,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我觉得所有的人为你做的事、付出的牺牲都显得那样廉价、那样荒谬,你这一生风平浪静,竟还是这样不满足,为了自己的虚荣心,扯下一个又一个谎言,你根本是借着爱情当幌子肆无忌惮的掠夺他人的人生!楚怜心,你这根本不是爱情,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你不会想要看着他痛苦甚至是毁灭,你会宁可自己消失也意愿成全对方。阿彻可以为了我,抛弃他的事业,我知道这不是只有同情就能做到的事。我不是没想过国内缺少了他会变得多混乱,只是,这些日子,那些平实的幸福太让人欲罢不能,也许我们都不过是自私的普通人,在来之不易的美好面前,我们下意识的回避开某些现实的状况,谁也不去提及那块隐忧。我承认我变得贪婪,我实在是太想着自己的幸福,顾不得去考虑别人的死活。可是,我知道,我最终一定会让他离开,我很清楚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你其实根本没有来这里声讨我或说服他的必要,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来这里不过是打着说客的招牌,又想故伎重施破坏我的爱情,利用我的同情心来将阿彻带离我身边。你为什么要自始至终不知悔改、不择手段的做那么多坏事呢?其实,如果你能清清白白的做人、脚踏实地的活着,以你的条件,你根本不会是现在的状况。这么多年,你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如何提高自己的能力上,总是在不断找寻可以让自己高枕无忧的保障,你从来学不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有永远屹立不倒的能量。你表面上虽然光鲜亮丽,骨子里其实自卑,所以,你潜意识里认定自己一定要依附着强有力的东西才能生存下去,爱情对你来说,不过是利益的选择。”

    楚怜心被夏忧一席犀利透彻的批判剥落的体无完肤,她只是无力的跌坐在地,整个人瞬间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凌雪彻望了夏忧一眼,看她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唯有沉重的叹息,他内心无不震惊于她所说出的每一分过往隐情,原来他自始至终尊敬的楚怜心的母亲,竟是这样冷血无情之人,她漠视夏忧的牺牲,如此忘恩负义,竟然恩将仇报的篡改了她的出身,怪不得夏忧那个时候会为了去t市而来求他……

    他于是想到了那两个制造了这一切惨剧的人,气郁的问:“林静呢?”曾婉的去向他不用问,他根本不想见她,如果有机会,他会向她证明他的决定他凌雪彻的母亲,从他知晓一切残酷真相的一刻开始,终是彻彻底底的死掉了。这次他是真的掐断最后的维系,彻底将她屏蔽出自己的人生。他知道,她做这一切一定都是为了报复端木云对她的欺骗和遗弃,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会等了这么多年才动手,他本以为当年那场车祸就是她制造的虽然他在事故之后已经向警方确认过那确实是场意外,没有任何人为的可能性。想她当年绝情的抛弃了他,最终却也被她愈投奔的男人绝情的抛弃,他只觉得无比讽刺,不禁感慨,这个世界上大概真的存在因果报应,作恶多端的端木云不是最终也命丧黄泉了?

    楚怜心了无生气的哼笑了声:“那个人啊,他大概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你们了。”

    他锐眸半眯:“怎么,他怕成那样?”

    她夸张的挑高眉梢:“怕?他可不会怕,他那个人那么深的城府,谁能算计的过他?他啊,是怕被你们知道他意欲掩藏的秘密”她突然目光幽怨的睇向夏忧,“我不明白,你究竟哪里好?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那么爱你,雪彻是这样,秦韬是这样,甚至是原本该对你恨之入骨的林静也是这样”

    夏忧听了她的话之后先是吃惊的呆愣了下,随即猛烈的摇头否认:“你明明知道将我迫害至这种程度的就是林静,为什还要故意在这里歪曲事实?林静他表现出喜欢我的模样,只是为了在我对他卸下心防的时候给我沉重的一击,他根本从来就没有走出仇恨过。”

    “笨蛋,你什么都不懂,如果他真的想要报复你,你早就被曾婉除掉了。他打从一开始曾婉找上他的时候就看出她的目的,所以才会答应和她合作,表面上是要对付共同的仇人,其实,他根本是想要救你!”她突然自嘲的冷笑开来,“我居然到了现在才想明白一切,我真是傻,居然听从了他的意见做了那种无法挽回的错事,他怎么会真的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永远不再对我构成威胁呢?”

    她就那样自顾自的怨愤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此刻愈发怔白的两张脸孔

    “你真的还打算报复他么?”她突兀的抬头,不怕死的望着凌雪彻,事到如今,她已是穷途末路,也不怕会再失去什么。

    他只是抿唇不说话,内心挣扎的厉害,他知道,楚怜心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无道理。

    她突然萧瑟的喃喃自语:“夏忧,我自问不比你差,我虽然曾经荒唐,可是也只是为了报复端木云的不给我和妈妈一个名分,我其实并没有做些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而出了那件事之后,我更是洗心革面,加倍努力的做一个好女孩,从不逾矩一步,而你这么一个甚至连干净都称不上的女人,凭什么得到那么波澜壮阔的爱情?”

    夏忧沉默片刻,淡淡的开口:“大概是老天看到你得到的太多,所以才补偿给我这样的人生,毕竟我们是一个父亲,境遇不该相差太多。”

    ……

    楚怜心就那样迷茫的走了,仿佛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步步的走向迎接她的终点。

    她来得时候,口袋里就准备好了安眠药,很实在的一瓶,她想,她要是一个人离开这里,就用它做个结束,为了得到幸福,她可以再卑鄙一些,他,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可是,现在,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不会再管她了。

    一抹形单影只的身影穿越过巴黎最落魄的街头,‘乒’的一声,小小的药瓶从她的手中无力的落下,因为瓶中的空虚所以滚得分外轻松,终于坠入路边肮脏的下水沟中,楚怜心就和着这轻巧的滚落声,木然的走进一家闭塞简陋的小旅馆,直到很久之后,都没见她再走出来过……

    凌雪彻巴黎的公寓内。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心思纷扰的一时没接,于是电话自动转接到了语音信箱:“阿彻,这回真的出大事了,有个粉丝为了你自杀死掉了,你收到留言一定要给我回个电话啊!”jacky焦虑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

    他想表现的无动于衷,但是瞬间滑下鬓角的冷汗泄露了他的震颤。

    夏忧刚想开口说什么,他像是故意避开什么似的问道:“为什么你要一个人装起所有的苦难,为什么你不将知道的真相都告诉我?”

    她有些吃力的开口:“因为知道这样和你朝夕相处的日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甚至不知道能维系几个月还是几天,所以不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还用来回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毕竟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反倒会让幸福的光彩蒙上阴影”

    他突然的攫住她的肩,弯下背脊眼神几乎平行的与她胶着:“可是,我希望我们之间是透明的,我在学着这样做,你不愿意开口,我不逼你,我可以单方面的改变,但是我不希望你即使受了伤害也都自己忍着,我想你更多的依赖我,让我来保护你,我不希望你在我身边心里还有阴霾”

    她很真挚的摇头:“不,没有了,一点也没有,我早就不去想那些事情了,真的,不是说安慰你的话。”她分外平静、温柔的凝望他,“现在,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的心里也会是晴空万里”她浅浅的笑了,用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因为,你往这里装进了一个太阳,那份温暖深深留在我的身体里,让我即使没有你在身边也能乐观坚强的带着希望迎难而上,无所畏惧。”

    他几乎被她眼神中的坚毅映伤了,她这是在和他道别么?

    她仿佛没有发现他的痛苦继续轻轻述说着:“不要怨恨你母亲,那个时候,当我形槁心灰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是她主动找到的我,和我坦白了过往的一切她还交给我那本日记,我看到了你写得那些话”

    她看到了他脸庞上那骤然浮现的震惊,默默叹息,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于是,她便忍痛一寸寸的揭开过往的伤疤,在他愈发密集的涔涔冷汗中,将曾婉告诉她的当年的事一一转述给他。

    凌雪彻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了当初的种种他以为的巧合还有为什么那本日记会突然间从公寓书架上消失不见。

    他就知道,曾婉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原来,在那个时候,夏忧就被当成了可怜的替罪羔羊,用来弥补她心中的恨意。当时他搞不清楚的身体状况,那种失控的疯狂是被人下了药。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真的记不清了。那个时候的他没日没夜的混迹在地下舞厅,整天混混沌沌的,挣钱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用那样醉生梦死的堕落来麻痹自己,在喧嚣激狂的音乐声中,借用疯狂的舞步彻底将痛楚甩出身体。所以,当他的身体产生极度的焦躁时,因为年纪尚小,他还不明白那样的身体状况代表了什么,头晕脑胀之际只认为是自己醉酒后的乱性。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曾婉明明都报复过了,却仍是在之后又旧事重提,原来不过是忍受不了她的儿子爱上抛弃自己男人的女儿这样的母爱,果真是何其伟大!

    不觉露出了冷漠的讽笑,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告诉夏忧他的真实想法。不管她怎么劝说,他都不准备改变自己在知晓真相一刻做出的决定。这个叫做曾婉的女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人生的特殊名单上,她该庆幸的,因为夏忧的善良和宽容,他并没有把她当成仇人,最多的,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雪彻”夏忧轻声唤着失神的他,“那本日记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我找到了作者,和她说明了我的身份,想要借日记一看,对方很爽快,竟然直接送给我了,只说了句:‘想到了会有人来要,早就准备着呢,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当时,我有些惊讶,却只是点了点头,便拿着日记离开。也许事情到了那样的份上我才去做这件事显得矫情,可是,我并不是做样子,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也许是当局者迷,越是面对在意的人越是缺乏自信,总是畏首畏脚、顾虑重重,那个时候的我,其实真的不大看得清你的想法。”

    她无比意外的瞅着他,想不明白一向谨小慎微的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旧事暴露给一个全然不了解的陌生人:“可是,你就那么相信对方,万一这只是个诱饵呢?”

    “你怕我被人威胁?”

    她担忧的点点头。

    “那又怎么样?对方的筹码是我不会公开这件事,可是,我已经打算说出我就是‘晴空’小说男主角的原型了。”

    她的眼中浮现出百感交集的泪光,就那样幽幽的看着他,渐渐的,她的目光变得凝重,刚要开口,他却抢在前面,哀伤的睨住她:“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求你别说”说了,两个人间的真空就破碎了,然后一切就都要不可遏制的发生变化了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做梦该有多好

    夏忧狠下心,不顾他眼中的抗拒,一字一句格外坚定的道:“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你一辈子,可是如果我就这样和你回国,站在你的身边,我会觉得自己和你的距离相差太远,我会敏感、会自卑、会草木皆兵。”

    他情绪激动又焦躁:“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你的身份是怎么样的?不管你是女强人、还是影后,又或者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更甚至是个女囚犯,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我只要看到的是你就好了。”

    她怔痛的摇头:“不一样的,总有一天会不一样的,如果我变得疑神疑鬼、神经兮兮,动辄就消沉,甚至是歇斯底里,你真的会觉得无所谓吗?那样的生活你真的觉得可以乐在其中么?不可能的,问题不在你,而是在我自己的内心,我的心原来并不是只甘心做个仰视的小女人。所以,现在的我,是不可能和你一起走的,而你,亦有你的责任,你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内的混乱而坐视不理,只顾自己享受幸福。现在你不用再在我面前刻意隐藏下去了,其实这段时间你的内心一定是充满了负罪感和挣扎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个多么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往往都是对自己心狠。那么这次,也请你再让我利用一次你的善良,如果你想要我快乐,就暂且放掉我吧,不要让我在你的身边变得痛苦憔悴,将我们的感情一点点的拖垮。”

    他就那样痛苦的扶住头,沉默着不作回答。

    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情义难两全的抉择为何总是一次次的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她为他痛苦,却只能狠心的做个旁观者。此刻,她在心里默默的同他道别:再见了,雪彻,你的世界太美好,容不得我这样一粒尘埃,那样的罪恶感我承受不起,所以,在我没有变得和你一样耀眼之前,我是不会回到你身边的,如果到了那一天,你还是一个人、还是在等我,还是愿意接受我的话,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奔向你,这是我同你的约定,请允许我私下做出这个决定,因为未知太多,我不想用这样的约定束缚住你,还是让命运来决定一切吧。

    凌雪彻走得那天,她站在机场大厅隔着不远的距离望着他,始终是微笑着,脸上是释怀的坦然,好像一种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阴霾终于得以释放,她知道她虽然放弃了让他陪在身边,可是却让他们的感情回归到最纯粹的状态,即使曝露在阳光下,也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别人他们是深深相爱的恋人。他不断回身冲她招手,直到消失在通关处的门廊。虽然她没有向他说明她的想法,但是他们却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莫大的鼓励和希望,就像是冥冥中他们已经定下了恒古不变的誓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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