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司马老夫人惊闻娘家三弟过世的消息,悲痛的昏了过去,司马昀和司马昶同时大叫一声“阿娘……”冲到近前,扶住了他们的阿娘,不让她摔到地上去。

    因为老夫人突然昏倒,堂上乱成一团,司马昶在扶他阿娘的时候,还不忘记踹了崔璋一脚,骂了一声:“不会和缓着说,生生吓昏了我阿娘!”

    崔璋虽然会些花拳绣腿,可哪里能比的上认真打熬筋骨的司马昶,他实在是躲不开,被司马昶一脚踹翻在地,尝试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快拿嗅瓶来……”司马昀大喊一声,如宝赶紧跑了出去,很快便拿来一只高不过寸许的绿色小琉璃瓶子,如珠赶紧用耳挖勺似的小匙子挖出一点淡黄色的药膏,抹在司马老夫人的鼻下人中处。一股子清冽的气息立刻散发开去,司马老夫人喉头咯噔响了两声,人便醒了过来。

    “是你……是你害死你三舅的……”司马老夫人一醒过来便用颤抖的手指着小儿子司马昶,恨恨的大叫。

    司马昀闻言大怒:“阿娘你浑说什么!阿昶连门都没出,他怎么可能害死崔林!阿娘心疼弟弟,也不能往你亲儿子身上泼脏水!”

    崔林正是司马老夫人娘家三弟的名字,他就是当初害了司马昀的罪魁祸首之一。

    “是他……就是他……他说……”司马老夫人指着司马昶号淘大哭,可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此时,她是真的相信了小儿子那日威胁她的话,只要她说一句刺激大儿子的话,清河崔氏的二房三房就得死一个人,如今二房的崔璋可就在她眼前,若是……司马老夫人真的不敢再说了。

    “阿娘,我说了什么,是什么让您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崔林?您甚至都不问问崔璋,崔林到底是怎么死的!”司马昶冷冷的问道,对于胳膊肘向外拐的没边儿的阿娘,司马昶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

    “阿璋,你三叔是怎么没的?”司马老夫人立刻问道。

    崔璋显然还没有从司马氏母子的对话中回过神来,只顺口说道:“那日三叔带人去逮兔子,坠马摔断了脖子……”

    崔璋此言一出,司马老夫人愣住了,坠马而亡,当日她的大儿子在清河正是坠马受伤……

    “原来是坠马而死,阿娘,这算不算天道轮回好报应!”司马昶冷冷的说道。当日司马昀在清河就是坠马受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恶果。

    司马老夫人浑身颤抖的厉害,上下牙磕的咯咯直响,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一直扶着司马老夫人的侍女惊叫起来。

    司马昀双眉紧锁,黑沉着脸说道:“快传府医过来,送老夫人进房休息。”侍女们齐齐应了一声,赶紧司马老夫人送回卧房休息。

    司马老夫人走后,司马昀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崔璋,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散开了,他很平静的对弟弟说道:“阿昶,阿娘身子不好,就不让她辛苦奔波了,你回头打发人送帛金及崔璋去清河,帛金也不要太过简薄,比着寻常族亲的旧例便可。”

    司马昶应声称是,司马昀点点头,看都不看崔璋一眼,缓步走了出去。

    崔璋自从进了司马世家的大门,就一波连着一波的受气受惊吓,进了瑞萱堂后,更是惊恐的整个脑子都僵住了,直到司马昶用脚尖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下,崔璋才回过神来,本能的缩起身子,惊恐的叫道:“你要干什么?”

    见崔璋怂的象什么似的,司马昶也没了折腾他的心情,只冷冷的吩咐道:“来人,带崔璋下去洗漱,给他传一份饭,吃过好打发他上路。”

    崔璋吓坏了,送他上路,司马昶这是要杀人灭口啊!求生本能让嶝以惊人的速度向内室蹿去,边跑边放声哭嚎:“姑母救命啊……”

    司马昶心中纳闷,他杖根儿没有杀崔璋之意,他怎么还叫上救命了。快步赶上崔璋,司马昶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儿,厉声喝问:“谁要杀你?你胡囔什么……”崔璋吓的魂儿都飞了,只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着胳膊拼命的挣扎。

    崔璋方才尖叫的声音实在太过尖利,司马老夫人在房中听的清清楚楚,她颤颤微微的跑出来,见侄子被她小儿子拎在手中,不由惊恐的大叫道:“阿昶你要干什么,快放开他……”

    司马昶眉头紧皱,冷冷看了他阿娘一眼,猛的松开手,崔璋正在拼命挣扎,司马昶这么一松手,他全身的力气没了对抗的出口,整个人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

    崔璋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又痛又累又饿又委屈又害怕,索性也不起来,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这可比他刚才报丧时哭的真诚多了。

    “快快扶起来……”司马老夫人急急的大叫。

    两名侍女去扶崔璋,可崔璋却扭着身子不让人扶,活脱脱象个闹别扭的三四岁小童一般。

    “哼,真有出息!”司马昶冷笑着讥讽一声。

    司马老夫人面色一沉,怒斥道:“阿昶,你对你表兄做了什么?”

    司马昶冷冷道:“我做了什么阿娘不都看见了么?来人,送崔三郎君去梳洗,等管家备好帛金,便打发崔三郎君上路。”

    “管家……阿昶,派谁去清河吊唁?”司马老夫人压下心头的愤怒与惊惧,沉声问道。

    “回头看看管事房里哪个二三等管事有时间就让谁去。”司马昶淡淡的说道。

    “什么,只派一个二等管事?”司马老夫人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若只派个二等管事去清河吊唁,她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娘家。

    “不然呢?阿娘是嫌二等管事不够体面么?要不儿子亲自跑一趟?”司马昶冷冷的问道。

    司马老夫人身子一颤,想也不想便叫道:“不要你去,叫你阿兄去……”娘家三弟的死让司马老夫人对小儿子司马昶充满了恐惧,若是让司马昶去清河,只怕她娘家二房三房都得被灭门。

    “阿娘,您说什么,儿子没有听清楚,您再说一遍,叫谁去清河?”司马昶冷冷的问道。

    自从司马昀当年在清河受伤之后,不论清河那边有什么样重要的事情,他都再没去过清河,司马昶自小就和他阿兄亲近,也是十来年不曾踏足清河半步的。

    “我……派司马敬诚去清河。”司马老夫人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她心里也清楚,大儿子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去清河的,她娘家三弟死了,她大儿子非但不会悲伤,只怕还会为此庆贺一番。

    “诚叔还有要事,没功夫去清河。”司马昶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事实上司马敬诚近来手头上没有什么事情,难得有几日的清闲,能在家里过几天含饴弄孙的好日子。

    “阿昶,算阿娘求你了……”司马老夫人一改从前的强硬态度,好声好气的相求。

    “阿娘莫忘了,您是司马世家的老夫人,百年之后是要葬入北邙山司马世家祖坟的。”司马昶冷冷的说道。

    司马老夫人心头突的一颤,同样的话,她的丈夫在病危之时也曾经对她说过,当时她并不明白丈夫为什么突然那样说,可是现在她全明白了,原来她的丈夫对于她一心偏着娘家,早就有所不满了。

    “阿昶,那到底是你外祖母家,是你亲舅舅没了啊……娘亲舅大……”司马老夫人到底不死心,犹自说道。

    司马昶缓缓摇了摇头,冷冷的说道:“阿娘若是觉得两个亲生儿子比不上娘家兄弟子侄重要,儿子也无话可说。要么,派个二等管事过去,要么您自己去。可有一条儿子要说在前头,您若是亲自去清河,便不要再回来了,想来阿爷也不愿意看到他的未亡人宁可舍弃亲生儿子,也要去祭拜仇人。”

    说罢,司马昶毫不迟疑的转身走了出去。

    在场的崔璋以及所有的侍女下人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了的崔林竟然是司马世家的仇人,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下人们尽管震惊,可没有人敢问出口,可崔璋不是下人,他扑到司马老夫人身边,惊慌的叫道:“姑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昶表弟怎么说三叔是你们家的仇人!”

    当年清河崔氏二房三房害的司马昀绝嗣之事,崔璋这一辈人中只有崔琦等极少人知道,崔璋自然不在这极少人之中。

    “回去问你阿爷吧!阿璋,姑母不能留你了……”司马老夫人失魂落魄的说了一句,便如游魂一般忽忽悠悠的走了回去。

    崔璋心中惊疑万分,再也不敢生事,老老实实的被人引着去梳洗一番,胡乱用了些饭食,便被人带到外院与司马世家的二等管事会合,一起前往清河。

    还没走出司马世家的大门,崔璋突然想起一事,赶紧停下来说道:“我还得去宇文世家送丧报……”

    “崔三郎君,这响晴白日的,您怎么说起梦话了,你们崔氏与宇文世家有什么交情,怎么有脸跑到别人府上送丧报?”那名二等管事冷冷的讥讽。

    这名二等管事名叫张永业,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他曾是司马昀的童年玩伴之一,当年司马昀在清河出事之时,阿永业就在司马昀的身旁。对当年不能及时救下少郎主,他一直自责至今,甚至以不成亲生子来惩罚自己。对清河崔氏二房三房之人张永业自然不可能有一丁点儿的好脸色。司马敬诚安排他去清河送帛金,也是特意挑选的。

    “这……”崔璋被怼的无言以对,他不由在心中暗暗埋怨他阿婆和阿爷,为了给他死鬼三叔做场面,连司马世家的姻亲宇文世家的主意都打,敢情丢人的不是他们。此时清河崔氏的老夫人还不知道宇文世家与司马世家退婚的消息,崔琦并未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崔含笑倒是有心告诉,可她如今连人身自由都没有,根本不可以送出消息。

    崔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软蛋,他见张永业横眉竖目,又见他生的膀大腰圆好生壮硕,那钵盂似的拳头若是砸到他的身上,怕是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自打进了司马世家的大门,崔璋就一拨连着一拨的挨打挨骂受刺激,在清河也算是一霸的崔璋真是被吓破了胆,连看见张永业这个二等管事都会肝儿颤,哪里还敢再提出什么要求。

    崔璋灰头土脸的跟在张永业的身后出了司马世家,这趟洛京之行给崔璋留下的终生的阴影,自此再不愿踏足洛京城半步,躲在清河家中再不愿出门,最后倒也落了个善终,成了崔氏二房三房子嗣中结局最好的一个人。

    打发走崔璋,司马昶赶紧回到升龙居,果然不出他之所料,他阿兄阿嫂都在这里,他阿嫂哭的眼睛都肿了,司马昶赶紧上前请罪,直说自己没有照顾好于瑾。

    于氏哭着说道:“阿昶,你不用替阿瑾担过错,阿嫂都知道了,是他口没遮拦,身手又不如人,才会被人打伤……”

    于瑾一听这话,脸都气青了,什么叫他身手不如人,他身手不知道有多好,打十个崔璋都绰绰有余。“阿姐我……”

    “阿嫂,这回真不怪阿瑾,他是为了护着我才会受伤的。”司马昶赶紧抢过话头说道。

    司马昀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他在一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不由皱起眉头,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弟弟和小舅子,这事,怎么越想越有蹊跷呢?

    “阿昶,你别帮着阿瑾打马虎眼儿,骗阿嫂,你功夫那么好,谁能伤的了你!”于瑾坚决不肯相信,急的司马昶冷汗都出来了。

    方才时间紧急,他来不及细细筹划,也就能蒙蒙不了解内情的人,象他阿兄阿嫂这么知根知底的人,只细细一想便能发觉破绽。

    “阿兄,阿嫂,我错了。”司马昶一撩袍子,便跪倒在兄嫂的面前。

    “阿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于氏赶紧叫道。

    司马昀则面色黑沉,沉沉说道:“阿欣,别叫他起来,就叫他这么说!”

    司马昶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他阿兄已经想明白过来了。他赶紧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回,急的于瑾直向他挤眼睛,毕竟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天水于氏,怕不得被打掉半条命。虽然他们皮糙肉厚扛打,可那鞭子抽在身上,也是真疼啊!

    “你……你们俩个怎么可以这样!阿瑾,你看看你都打阿昶带坏了!”于氏使劲儿捶了弟弟一记,生气的说道。

    于瑾真觉得自己是天字头一个冤死鬼,这一切分明都是司马昶的主意,他只是配合,怎么到了他阿姐这里,竟成了他是主使,司马昶是从犯。

    “阿嫂,全是我的主意,阿瑾只是配合我,您别怪阿瑾,您要打要罚,只管打我罚我。”司马昶见于瑾又气又急,满脸涨的通红,心中越发内疚,赶紧再次请罪。

    “阿欣,阿昶说的没错,阿瑾是淘气,可他绝没有这些鬼心眼儿。能想出这种主意的,除了阿昶没别人。”司马昀没好气的说道。一想起早上他被吓的魂不附体,他就想狠狠揍弟弟一顿。

    “昀郎,你怎么能这样说阿昶,阿昶从小就乖巧听话,他才不会这样做。”于氏真是将小叔子当儿子养,不许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阿姐,你是我亲阿姐么,阿昶说了实话你都不信……我要有阿昶那么多心眼儿,还至于被阿爷抽断那么多条皮鞭么!”于瑾无比悲愤的叫了起来。

    “阿嫂,真是我干的。”司马昶见阿嫂这样坚定的护着自己,越发无地自容,内疚的眼圈儿都红了。

    “真的是你的主意?”于氏见丈夫满面气愤,弟弟满面被冤枉的悲愤,小叔子又一脸的愧疚之色,这才疑惑的问道。

    “是,阿嫂我错了,以后再不这样胡闹了。”司马昶赶紧说道。

    “唉……阿昶,你起来吧,阿嫂知道你也是为了给我们出气,阿嫂不怪你。”于氏低叹一声,伸手将小叔子拉了起来,还仔细的给他拂起身上的灰尘。

    “姐夫……”于瑾实在看不下去他阿姐这么疼爱包容司马昶,拽着他姐夫的衣袖大叫起来。

    “阿瑾怎么了?”司马昀转头看了过来。

    “姐夫,阿姐不要我了,你要不要我,我给你当亲弟弟行么?”于瑾委屈巴巴的说道。

    司马昀笑了起来,他抬手揉揉小舅子的头发,亲呢的说道:“真是个傻小子,你本来就是我弟弟啊,姐夫怎么可能不要你!”

    于氏白了蠢弟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把你头上的东西解开,都裹成球了,好看啊!”

    “先别解,阿瑾你再坚持几天。怎么也得让我阿娘看一回。”司马昶突然叫道。

    司马昀和于氏闻言相视一回,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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