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说到元氏的内侄元熹突然请求宇文一家离京之时将元宝一起带走,惊的宇文恪嚯的站了起来,急急叫道:“阿熹,元宝可是元家的嫡长孙,怎能随我们一起离开?”

    元熹眼圈儿刷的红了,他强自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他的姑丈宇文信,满眼尽是哀求之色。

    宇文信长叹一声,皱眉说道:“阿熹,你的意思姑丈大约能明白。可是一则元宝到底年纪还小,不宜离开父母身边,二来,你阿爷阿娘视元宝如命,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我们带元宝一起离开洛京的。若是我们强行带元宝离开,岂不是要你姑姑做难?”

    元熹听了这话,不由五内俱焚,猛的伏倒在宇文信的面前悲哭起来,只听他边哭边诉:“姑丈,侄儿宁可被家父家母打死,也不能再让他们亲自教养元宝,元宝如今才七岁,就已经视人命为草芥,倘若再这样下去……元宝……元宝就毁了呀……”

    见元熹这七尺汉子哭的如此悲伤,宇文信父子心里也着实不是个滋味,他们也是看着元宝长大的,元宝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一两岁时还是雪玉一般的的可爱胖娃娃,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孩子越来越暴戾,就连相貌都变的戾气十足,再没有小时候的可爱。若真这样下去,元宝真的会被祖父母的溺爱给生生毁了。

    “阿熹起来,莫哭……”宇文信探身轻抚元熹的背,缓声抚慰于他。

    元熹听到姑丈的安抚,反而哭的越发伤心了。他虽然是家中的嫡长子,可是却并不得父母喜爱,元戎夫妻每每见了他不是打就是骂,若非自小养在祖父母面前,又时常在宇文府中得到姑姑姑丈的关爱,元熹不是被他的父母打骂成一个性情乖僻的暴戾之人,就是被彻底打骂成唯唯喏喏的废人。

    “姑丈……姑丈……侄儿求您救救元宝吧……”元熹连连以头叩地,哭的越发悲伤,不停的哀哀恳求。

    宇文恪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跪倒在他父亲的面前,替元熹求情道:“阿爷,就带上元宝吧!刚才儿子见元宝有知错悔过之色。您不是常说孩子是没有错的,错的都是教导孩子的大人么?”

    “阿恪,休得多言,一旁退下!”宇文信皱眉轻斥一声,宇文恪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一旁。

    “阿熹,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做此小儿女情态。”宇文信看着伏地大哭的内侄儿,语气略沉了几分。

    元熹无比失望的站了起来,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让姑姑一家将儿子带离洛京,他的阿爷阿娘真的会活活撕了他。自从他的阿翁阿婆过世之后,虽然名为元府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可是他在府里的日子竟连庶出的弟弟都不如,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阿爷阿娘,为何他们一看到自己就象是看到仇人一般。

    “小侄难为姑丈了……小侄……这便……告退……”元熹涩声说了一句,深深弯腰行礼,准备带着儿子回去。

    “慢着!”宇文信突然喝了一声,将正在转身的元熹喝的怔住了,他迟疑片刻,方才转过身来,整个人都笼罩在绝望之中。

    “除了阿恪,其余人尽皆退下……阿熹,此间并无外人,可否除下你的衣衫让姑丈看看?”宇文信突然说道。在一旁服侍的下人赶紧都四下退去,不多时流觞亭周围百步之内再没一个下人。

    元熹听到他姑丈的话,身子猛的一颤,他赶紧推脱道:“小侄怎可在姑丈面前脱衣,太不敬了……”

    “阿熹,听话,除尽上衣!”宇文信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厉喝一声,一旁的宇文恪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阿爷干嘛非逼着元熹脱衣裳。

    元熹自小就特别听话,又最最崇拜景仰他的姑丈宇文信,因此宇文信厉声一喝,元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应声解衣。

    除去外袍,夹衣,中衣,宇文信嚯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元熹身边,轻轻抚着他肩背上数不清的鞭痕棒痕,愤怒的叫道:“你阿爷好生狠毒,如何舍得对亲生骨肉下这样重的手!这里……这是新伤,最多不过三日,阿熹,你阿爷竟是每日都鞭打你不成!”

    宇文恪都惊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愤怒的大叫道:“大舅舅不是答应过外祖父,绝不再打你的么!他怎么可以出尔反尔!阿熹,你怎么不来告诉阿爷阿娘,他们能为你做主啊!”

    元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凄凉的叹了口气。

    宇文信轻轻为元熹披上衣裳,温和的说道:“阿熹,穿好衣裳,莫要受了凉。姑丈可以答应带元宝一起离开,但是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你们一家都跟姑丈走,否则姑丈一个都不带。”

    元熹为难的说道:“姑丈,侄儿和元宝可以跟您走,可是元宝阿娘……”说到妻子,元熹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宇文信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元熹的妻子是他舅舅家的表妹,深得元戎夫妻的宠爱,她自嫁给元熹之日起,就不曾和元熹一条心过,甚至每当元戎夫妻打骂元熹之时,元熹之妻还会落井下石火上浇油。元熹与她根本没有夫妻之情可言。

    “嗯,姑丈知道了,那就你和元宝两人随姑丈一起离开,元宝还小,身边不能没有至亲之人。”宇文信沉声说道。

    元熹有些犹豫,宇文恪立刻愤怒的大叫起来:“阿熹,你还犹豫什么,你再不离开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宇文信深深叹口气,缓声说道:“阿熹,圣人有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元熹身子猛的一颤,他抬头望向他姑丈,满眼都是希冀的光彩,“姑丈,我真的可以走么?”

    宇文信笑着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我们明日便要起程,你干脆带着元宝住下来,明日随我们一起动身就好。”

    元熹眼中现出欢喜之色,可片刻之后又黯淡了下来,“姑丈,侄儿还是带元宝回去吧,明日再与姑丈于城外会合,否则……”想到家中那对完全不讲理的爷娘,元熹深信他今日不带着元宝回府,他阿爷阿娘就能打上宇文世家。

    “阿熹,你想回去只怕元宝也不愿意,你想想元宝这会儿在哪里?”宇文恪突然笑着说道。

    “嬉园,元宝在嬉园。”元熹眼睛一亮,脸上露出高兴之色。身为一个曾经对嬉园恋恋不舍之人,元熹深知嬉园对小孩子有多大的吸引力,这会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只怕也不能将元宝带出嬉园半步。

    “姑丈,小侄这便告辞了,明日一早,小侄在城外恭候姑丈一行。”元熹和宇文信行礼,准备告辞回府。

    “阿熹,你也别走,元宝没回去,大舅舅怕是又要拿你撒气,我看你身上伤痕累累的,怎么能受的住。”宇文恪一把抓住元熹,急急的阻止他。

    元熹憨厚的笑道:“没事儿,我已经被打习惯了,阿爷打的虽重,却也不至于伤了筋骨,都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宇文信双眉紧锁,沉声道:“阿恪说的对,阿熹,你也不能回去,平日你顺从的紧,都要被无端责打,今日……只怕这顿鞭打你受不住的,只安心住下便是,回头姑丈便与你阿爷手书一封。”

    元熹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行,阿爷会来找姑丈的麻烦。”

    宇文信笑笑说道:“姑丈都决定将你和元宝带走了,难道还怕你阿爷来找麻烦不成?放心,今日你阿爷断断不会来的,明日我们就离开洛京了,你阿爷一定不会追上来的。”

    元熹是个鲁直汉子,压根儿没有什么小心思,他听姑丈这么一说,便再没二话的应了下来。

    宇文恪赶紧带着元熹离开,他方才看到元熹身上的新伤有些渗血,急着要给他敷药,宇文恪着实想不明白,元熹可是他大舅舅的亲儿子,怎么能狠下心肠出这么重的手。

    看着儿子和内侄儿离开了,宇文信摇头笑道:“元戎啊元戎,你可知道自己生生逼走了家中唯一有出息的孩子!”说罢,宇文信果然回书房给大舅兄元戎写了一封信,只说元宝执意留在嬉园玩耍不肯回家,他将元熹留下照顾元宝,等元宝玩够了,他一定命人送元熹父子二人回府。

    元戎收到信免不了又痛骂妹夫一通,可他也知道宇文世家的嬉园对孩子有多大的吸引力,从来没去过的元宝肯定不玩够了不回府。他养大的孩子他心里有数,这会儿便是他亲自去接,都接不回元宝。反正明日宇文一家就要离开洛京了,到时他们非得送元宝回家不可,这个惹元宝不高兴的恶人就让宇文世家的人来做好了。

    元戎是怎么都想不到宇文信竟然会带着他的长子长孙一起离开洛京,所以便错失了追回元熹父子的最后时机。他年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已是很难说了。

    为了避免麻烦,宇文信没有安排元熹父子一起用夕食,甚至为了不让孩子们说露嘴,他一个孩子都没叫,只命人传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夕食,夫妻二人对坐而食,食罢很早便歇下了,毕竟明日还要早起登程,今晚得养足精神才行,。

    元氏因为在娘家闹了那么一出,也觉得面上讪讪的,正不想见孩子们,见丈夫如此安排,她心里倒觉得格外熨贴,认为这是丈夫体贴自己,却不知道她的丈夫另有一番心思。

    次日寅正刚过,宇文世家的上下人等都起来了,众人用过朝食,按着事先安排好的次序依次登车上马,宇文信看着宇文忠义带人封了正门,他朗声笑道:“起程……”

    只见长长的车队缓缓走动起来,在洛京城中居住了近百年的宇文世家在晨曦中离开了洛京城,异日归来之时,宇文世家将不再是世家之首,而是天下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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