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信带着妻子回到营帐之中,元氏哭着质问:“信郎,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你这般对我,让我往后怎么面对孩子们!”

    宇文信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阿蓉,并非是我有心瞒着你,实在是岳父大人临终时特别交待,不许为夫和元熹将此事告诉第四个人,若是大舅兄不再虐待阿熹,此事便烂在我们三人的腹中,永不再提起,若是大舅兄继续虐待阿熹,我才可以拿出岳父大人的临终遗命,认元熹为子,助他脱离苦海。为夫既然答应了岳父大人,自然应该言而有信,这才没有告诉你。今日为夫也是逼不得以才说出来的。”

    元氏哭着喊了一声“阿爷……”,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宇文信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缓声说道:“阿爷也是一片苦心,他只盼着你快快活活的度日,不想给你多添烦恼,也怕你夹在大舅兄与阿熹之间两头做难,大舅兄的性子你是再了解不过的。”

    “我知道……我知道……”元氏泣不成声,哭倒在丈夫怀中。

    “阿蓉,莫要伤心了,坐了一天的车,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早起身。”宇文信扶着妻子坐到榻上,温言细语的安抚她,刻意回避了那个“往后还怎么面对孩子”的质问。

    元氏也没注意丈夫只回答了自己的半个质问,只糊里糊涂的与丈夫共寝,等她夜半醒来,想起后半个问题之时,她的丈夫已经是酣声如雷了,元氏轻轻推了推睡在身旁的丈夫,宇文信却是连一动也不动,元氏只能长叹一声,望着上房的帐顶怔怔的发呆。

    天交寅初时分,寂静了一夜的营地渐渐有了动静,伙夫厨娘们得提前起来做朝食,近两千人的朝食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好的。

    寅正时分,宇文信等人都已经盥洗完毕,在帐中进餐了。除了元氏眼下发青神情疲怠之外,其他人经过一夜的休整,精神头儿都好极了。特别是宇文信答应几个男孩子今天可以骑马,把他们高兴的连饭都没有心思认真吃了。

    卯时刚过,宇文信一行近百辆马车便浩浩荡荡的上路了,若是没有意外情况的发生,他们今晚可以在清阳驿歇一宿,明日傍晚就能赶到合水坞,在合水坞休整几日,宇文信一行便可以往陇西天水方向远游了。

    话分两端,再说洛京城中的元府,元戎带着他的三弟并百十名府兵,早早赶到洛京城西门,城门一开,元戎一行便冲了出去,元希催马跑在最前头,元戎骑不得马,坐在一辆双辕马车之中,马夫将马车赶的飞快,颠的元戎在车厢中坐卧不宁,这才急驰了不到半个时辰,元戎就觉得浑身的骨头几乎全都颠散架了。

    想到藏宝图和唾手可得的无尽宝藏,元戎有生以来头一回咬紧牙关死死的忍着,还不停的呼喝,命马夫将马车赶的再快些。

    刚过午时,元戎一行就赶到了宇文信等人所营的地方,看到营地上的残存的痕迹,元戎龇牙咧嘴的叫道:“他们昨晚定然在这里扎营,走不远的,赶紧追……”

    元希苦着脸走过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兄,我们天不亮就出城赶路,这会都过了正午,大家都饿的不行,好歹吃些东西再追吧……要不谁也熬不住。”

    元戎怒喝道:“吃什么吃,追上再吃也不迟……”

    元希原本好声好气的说话,不想却被他大兄无端喝斥,他又饿又累,脾气自然大了起来。“不给吃饭我就不走了!”元希往地上一坐开始耍赖。

    府兵们有样学样,纷纷席地而坐,饿啊饿啊的叫唤起来。

    元戎抓过马鞭胡乱挥动,可元希以及府兵们不是实心眼儿的元熹,他们岂有不躲之理,元戎见打不到人,骂也没人听,只得黑沉着脸说道:“休息一刻钟,赶紧吃东西,吃完快些赶路。”

    元府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兵油子突然叫了起来:“一刻钟连口热水都烧不好,哪里能够吃饭的……郎主,怎么着也让我们歇上半个时辰吧!”

    “找打……”元戎提着鞭子冲到那个老兵面前便要抽他,不料那个老兵腾的跳起来,将衣服前襟猛的扯开,露出足有十几处箭伤枪伤的胸口,厉声叫道:“郎主往这里打!太老郎主,您等着,等郎主打死小人,小人就能去地下服侍您啊……”

    元戎高高举起的鞭子硬是挥不下去了,这个老兵他认识,此人原本姓王,名叫王细狗,他十二岁就入元氏府兵,打起仗来如英勇无比,曾经做过元戎祖父的亲兵,在战场上数次救下他的性命,元戎祖父特别赐他姓元,为他起名为元至勇。

    “元至勇,你……看在阿翁的份上,我饶了你这一回。”元戎恨恨的说了一声,转身便走。

    老兵油子元至勇冷哼一声,然后高声叫道:“郎主,小人等能歇上半个时辰么?”

    元戎恨恨的踹了赖在地上的三弟一脚,怒喝道:“半个时辰后起程!”

    众府兵哄然应是,纷纷忙碌起来,他们捡柴的捡柴,打水的打水,元戎对府兵们可不象宇文信司马昀他们那么大方,元府府兵随身携带的干粮都是硬的堪比石头的黑面饼子,若不用热水泡软了根本没法子下咽。

    元氏府兵烧水之时,宇文信一行人也在进食。宇文信等主子们在车厢中进食早就备好的糕饼和路菜。

    家仆和亲兵们吃的则是早上伙夫厨娘们新做的杂菜碎肉蒸饼,他们还给每个人的皮囊中灌满了滚滚的热水,皮囊的保温性还算不错,过了将近三个时辰,囊中的水还是温热的,配上杂菜碎肉蒸饼,就是一顿很好的午餐了。

    因为所有的吃食都分到了每个人的手中,大家完全可以边走边吃,所以车队并没有停下来,依旧按着之前的计划向前行进。

    傍晚时分,车队抵达清阳驿,清阳驿的驿丞率领驿卒远远迎了出来,行至宇文信马前,驿丞驿卒纳头便拜,口称“属下杨令德率清阳驿上下人等恭迎郎主,郎主万安。”

    原来清阳驿上下人等尽数出自合水坞,都是宇文世家的部曲,驿丞杨令德还曾经是府兵中的一员偏将,因为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无法继续在军中任职,他主动早请退出府兵,自掏腰包买得清阳驿驿丞的职位,充当合水坞最外围的警戒。

    宇文信微笑应首:“免礼,老杨,你一向可好,今冬腰腿可曾犯病?”

    杨令德激动的满脸通红,连连摇头道:“蒙郎主赐下珍贵药材,今冬小人的旧伤不曾复发。郎主,小人已经备下干净的上房,请郎主夫人郎君娘子们前往休息。”

    “好好,辛苦你了老杨。阿昀,他曾经是虎卫的偏将,最是英勇不过的,若非当年受了重伤不能继续从军,如今也该是我虎卫的掌军主将了。老杨,这位是司马世家的家主。”宇文信为司马昀和杨令德做介绍。

    “小人拜见司马家主。”杨令德立刻躬身见礼。司马昀颌首笑道:“老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一番忙碌之后,众人各自安顿下来,杨令德备下极丰盛的酒宴,因为明日还要赶路,所以自宇文信司马昀等人并没有多吃酒,只小酌两杯解乏罢了,倒是饭食大家都吃的不少,毕竟赶了一天的路,所有的人都饿了。

    酒足饭饱之后,元氏等女眷还在房中舒舒服服的沐浴一番,清清爽爽的入睡,这也就是世家大族出行才能有这样的条件,普通人在外赶路,连三餐都未必能周全,更不要说是奢侈的沐浴了。

    因为杨令德事先并不知道司马世家也有车队府兵随行,故而他为府兵们准备的吃食有些不足,好在两府车队本身就携带了七日的粮草,伙夫们会同清阳驿的厨子一起赶工,终于让所有的府兵在酉正时分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清阳驿中自然没有可以容纳上千府兵的房舍,府兵们便围着清阳驿扎好营帐,除了放至三十里外的明哨暗哨和巡夜的府兵之外,其他人都回营帐安安稳稳的睡觉了。

    宇文信一行人在清阳驿高床暖枕睡的很是惬意,来追他们的元戎一行却是辛苦的不行。

    天色渐暗之时,元戎一行人已经追到距离河阳驿只有六十里的地方了。老兵油子元至勇熟悉此处的地形,他知道官道左侧小山的南坡有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旁边还有一条小溪,正是难得的安营之地。而官道前方则要穿过一片密林,夜间穿行于密林之中是很危险的,所以元至勇死活不肯再走。

    府兵们都听元至勇的,纷纷叫囔着就地安营。元戎自然不答应,可是他发觉自从出了洛京城,他的话竟然没人听了,那些府兵虽说还是一口一个郎主的叫着,可是却没有半分的尊敬之意。任何不合府兵心意的指令,统统得不到执行。

    “郎主,前方密林中夜间常有吃人的猛兽出没,小人们可是没胆子赶夜路的。”元至勇板着脸躬身禀报。

    “这……真的有野兽?”元戎一听到有野兽出没,吓的脸色都变了,可又不死心,才颤声追问。

    “回郎主,真的有野兽,您该听说过,年前有人在这里被野兽吃了。”元至勇很平静的说道。

    “啊……好好好,立刻就地扎营,明天早早赶路。”元戎急急叫了起来。

    元至勇低着头,没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怒意。早晨出府之时,家主只说是往城外追人,务必要轻车简从,所以他们只带了一日的干粮,也不曾携带营帐等物,说是在山坡南边安营,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营帐可扎,这一夜,只能找个背风之处露宿野外了。

    如今还是早春二月,在野外露宿一夜,纵然可以燃起篝火取暖,已经五十多岁的元至勇怕是也很难抵挡夜间料峭的寒风,少不得要受一场风寒了。

    这一夜,元戎一行人被夜间的寒风吹着,听着远处传来的虎啸狼嚎之声,人人都是眯着眼睛胡乱打着瞌睡,没人敢真正的睡着。

    象元至勇这样的老兵都有些受不住,更不要说是自出生以后便一直养尊处优的元戎元希兄弟了,两人虽然紧紧裹着身上的狐皮斗篷,却还是冻的瑟瑟发抖,吓的两股颤颤。

    若非有逼回儿子讨还藏宝图这个信念支撑着,只怕元戎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而元希心里没有这点儿盼头,实在被冻的狠了,便冲着他阿兄大叫大囔,埋怨他害得自己在这里活受罪。

    元戎心里有鬼,竟然没有喝斥弟弟,只是将身上的狐皮斗篷裹的再紧些,脑中想着将来能得到多少珍宝,以此对抗漫漫长夜。

    东方曙光初现之时,元戎一行人用热水胡乱泡了些干硬的糙面饼子,便再次上马去追宇文信一行了。

    当元戎带人追至清阳驿时,宇文信一行已经离开了两个多时辰,元戎一行人困马乏,半数以上的人都出现了感染风寒的症状,有十几个人病势严重,已经发起高热,甚至还有人烧的直说胡话,整个马队已经法继续赶路了。

    元戎无计可施,只能在清阳驿歇了下来,事实自小养尊处优的他看到清阳驿,也已经不想再赶路了,这一天一夜,真真是他有生以来过的最辛苦的时光。

    清阳驿丞杨令德是宇文世家的老人,知道一些陈年旧事,他知道元戎总会摆起大舅爷的谱儿,明着暗着的欺负他孝忠的郎主,所以杨令德不只翻倍的收房钱,还暗暗示意厨下将好吃的全都藏了起来,只在明面上摆放送野菜麦麸之类的食材,厨子甚至都不给元戎一行做饭,任由元氏的府兵们在厨下胡乱折腾。

    元戎气的七窍生烟,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带来的府兵个个有气无力,而清阳驿的驿卒却个个膀大腰圆横眉竖目的,元戎此时实在是惹不起他们。

    自然元戎向杨令德打听宇文信一行人的消息,是打听不到正确消息了,杨令德也是够损的,直接给元戎指了一条前往东北武胜关方向的路。元戎若是傻傻的追下去,就算是追出武胜关,都不可能看到宇文信车队的半点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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