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山要谈正事,三人坐稳身子,翘首以待。

    “我暗中调查了青帮数个月。”洛山一边回忆,一边徐徐说道:“在庸州城里,青帮只手遮天,完全就是地头蛇,豢养娼妓,经营赌坊勾栏,练了一群打手,专门收取保银,甚至还私藏弓弩。”

    云国紧邻北幽,因幽国军队经常潜入境内,俘虏幼童。官府明令,民间不禁刀剑,发现北幽人贩,可先杀后报,但私藏弓弩仍是重罪。

    洛采薇双手叉腰,脆声怒斥:“青帮如此放肆,难道朝廷就是睁眼瞎么,为何不铲除它们?”

    洛山哑口苦笑,伸手抚摸着她脑袋,反问道:“丫头,你说这天下,贼抓的光么?”

    洛采薇想了会,不得其解,弟子们也疑虑道:“天底下小贼何止千千万,这边抓一个,那边又多一个,的确捉不完,可若顾忌这些,就得任由他们偷盗吗?”

    洛山轻轻拍着桌子,不置可否,接着抿嘴笑了笑,提示道:“还有更简单的法子,可以一劳永逸,你们不妨动脑筋想想。”

    三人皱眉苦思,须臾后,林逸想到关健,挺起腰来,恍然道:“莫不是以贼治贼?”

    “对!”洛山鼓掌应道,望着他微微肯首,以示赞许,继续说:“既然抓不完,不如借他们之力,以贼管贼,以黑治黑。官府私下里与青帮勾结,沆瀣一气,助他们清除城中其余势力,容许他们小偷小摸,收取保银。青帮也会按时缴纳例银,帮官府收集情报,眼线遍布街巷角落,凡有点风吹草动,官府立刻就能得到通报。”

    听到洛山解释,众人心里明白不少,可仍有疑惑,不禁问:“那许府出了饿鬼,殃及满门,总不能是官府指使吧?”

    洛山郑重点头,揣摩道:“许府之事,断不会是朝廷布置,就算官府再怎么昏庸,也不会放任饿鬼行凶,多半背后另有他人——此事暂且不提,继续说那青帮。”

    讲到这里,洛山停下嘴,目光巡视三人,在脸上徘徊许久,才道:“丫头先不论,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我有桩计划,需要你们协助。”

    三人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等待洛山吩咐。

    “这段时日,我发现青帮每隔半月,都会驾车到郊外,在一栋破旧山庄里盘桓半日,然后匆匆归来,车队仅有寥寥数人,行事隐秘,不知和谁交易。我本想独自潜入山庄,探查究竟,但又觉得这是个历练的机会,不妨交给你们,也好学点江湖经验。”

    林逸开口就要答应,洛山却伸手阻止道:“先别急着应允,敢和灵官府作对,山庄里绝非是等闲之辈,恐怕会是个龙潭虎穴,我只是要你们尝试跟踪,千万不可冒进。”

    林逸思考片刻,还是点头道:“请师父放心,徒儿虽然不能打,但在您操练下,逃命功夫已经练到一流,我若见状不妙,抽身就走,绝不耽搁。”

    洛山犹豫许久,虽知有些鲁莽,却又是个机会,让他亲身涉险,总比在府里练些花拳绣腿强。但凡天下高手,无不先置身绝境,九死一生后才能脱胎换骨,成就一番造化。而那山庄,也并非真的危险,只是可能而已,或许是自己多虑,总不能因噎废食。

    他揉着眼眶,权衡再三,方吐了口气,手从太阳穴摸到下巴,抬目开口道:“行吧,那就先由你去打探,切记,不要追得太深,一旦瞧出不对,立即想法遁逃。”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林逸起身拱拳致礼,神色庄重。

    洛采薇急地嚷嚷:“爹爹,那我呢,我也去!”

    洛山苦笑道:“你跟着就是给林儿添麻烦,一路叽叽喳喳,恐怕还没到那,就暴露了行踪。”

    “爹爹不是要我们一起去么,这么好的机会唯独给林哥,太狡猾了。”洛采薇拽住他手掌,摇头不依。

    洛山板着脸道:“谁说就他一个人,英卓也要去啊?”

    张英卓木然地抬起头,奇道:“师父,徒儿听错了吧……我可没说要一起?”

    洛山佯怒道:“你若不去,难道让林儿只身赴险?你这怠惰货,能不能为师争点气!”

    “徒儿能力低微,师父您又说的那么危险,我过去不是找死么!”张英卓急得哇哇大叫,唾沫横飞,满脸不情愿。

    “少废话。”洛山恨声道:“看看人家林逸,每日辛勤苦练,而你除了吃就是睡,师父养你这么多年,现在连为我分忧都不肯吗?”

    张英卓嗓门一瘪,低头讪讪道:“那您也该叫沈师兄去啊,他武艺那么好,又练出气脉,寻常七八个军汉也奈何不了他,您不如……”

    洛山大手拍上他肩膀,将唠叨打断,语重心长道:“等你们动身,为师也要去青帮,查探何思蕊家人下落。而无心则要留在灵官府镇守,目前只能靠你们,再说了,练出气脉的又不止他一人。”

    林逸和洛采薇猛地定神,忽然想到传闻,齐声道:“第四人!”

    他们都听过此事,曾有位弟子,早早结出灵根,带艺求师,只是行事低调,一直没有显露真身。而如今,师父主动提起,一下勾起两人性子。

    洛山拿起杖刀,甩袖走出凉亭,站在雪中,慢条斯理道:“林儿,你这回追踪青帮,我已让那人暗中保护,你若遇到危险,也不必太过慌张,它自会救你,但也不能因此失了警惕。”

    林逸回过头,与洛采薇四目相对,脸上挂着惊喜。张英卓眼神飘忽,将信将疑。三人一同看向洛山,只见他持着杖刀,在雪里画下一副地图,解释道:“以灵官府为界,顺着官道往南,到庸州城,城中西角是青帮大本营所在。”他接着画道:“青帮车队会从西门出来,然后一直往西走,到了这边荒山,驶进山庄,路途约莫两个时辰。你们从明日起,就到西门口守着,这两天青帮必会派人过去。”

    林逸当即答道:“遵命。”私下里拉了拉张英卓衣袖,张英卓才不甘愿地道:“好,我去、我去行吧!”

    洛山欣慰地点点头,招呼林逸过来,说道:“林儿,为师还有一事交代。”

    林逸走出亭子,不忘将环首刀带上,刚到跟前,却见他眼角闪过一丝诡诈,落在自己胸口,蓦然间,心里警觉,忙移步向右躲开!

    便在同时,洛山挥杖点向他胸口,却刺了个空。

    林逸跑开三丈,奔出花苑,头也不回道:“师父,我就知道你要阴我!”

    “劣徒,休走~~”洛山哈哈大笑,挥起木杖追了过去。

    “爹爹又开始了。”

    “是啊,他俩还真玩不厌。”

    只留下洛采薇与张英卓二人,面面相觑。

    ……

    翌日,庸州城外,大门半开,守军抱着矛戈缩在哨岗里搓手,跺脚哈着气直打抖索。而林逸和张英卓则穿着披风,戴上毡帽,黏了两撇假胡须,变装换貌,蹲在门口,和小贩们闲聊。张英卓买了两张葱油大饼,吃得嘴里鼓鼓囊囊,偶有商贾乘车进出城,却迟迟没看到青帮人马。

    张英卓嚼着大饼,含糊道:“唔……林师弟,我看今朝他们是不来了吧?咕咚……天这么冷,我们不妨进城找个澡堂取取暖,再这么干熬着,不得冻死?”

    “不成。”林逸看了眼四周,轻声道:“你小点声,万一有耳目听到怎么办?再坚持会,师父如此信重我们,不能让他失望了。”

    张英卓哼哼几句,又去买了两根油条,自顾吃着。林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肚子却忍不住叫了两声,踌躇片刻,才挤过去道:“咳咳,那啥,张师兄……”

    “咋了?”张英卓眼也不抬。

    林逸尴尬地伸出手,有点不好意思:“分我一根呗?”

    两人几口吃完油条,张英卓偷偷摸摸,想扯过林逸的披风擦手,却被其发现,挨了个白眼。而此时,三辆黑篷马车正好从城内出来,为首那名身材魁梧的车夫拉缰勒住马,抬腿迈下车,跟小贩买了些早点。

    他走回车窗前,哈着腰递进去,恭敬道:“请小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窗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抬起,接过早点,里面少女道:“李飞,劳你有心了。”

    林逸耳尖,瞬间听出是赵绮曼的声音,赶紧扯起披风遮住脸面,压低帽檐。回手拉了拉张英卓,低声道:“来了!”

    张英卓会意,同他低下头,耐心等车队经过。待他们驶出一段距离,再起身顺着雪印去追。一路上,车队频繁停下,几名青帮汉子下来张望,小心翼翼。而林逸和张英卓都穿着白色披风,远远瞧见马车停下,立刻伏身趴在雪地里,忍着冰寒,不敢妄动。

    青帮没有发现他们,继续驾车前行。林逸二人等对方走远,才哆嗦着起身,顺着轱辘印追踪。好在冰天雪地里,车队走的不快,他们才没有跟丢。

    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越行越远,地势逐渐偏僻。林逸他们冻到耳鼻铁青,手指僵痛欲裂,才看到山庄影子。

    望着空旷无人,闲置已久的破落山庄,张英卓忍不住搓起手,颤声抱怨道:“师、师父……尽安排些苦差事……折磨死我了。”

    “嘘——”林逸轻声警告,说道:“张师兄,我们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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