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为大汉的勋贵,要么是流血拿命换来的。

    要么是前期就把身家皆托于刘备,算是原始股。

    最不济,也是投了个好胎,跟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是同一个姓,同时还要有个好眼光。

    刘琰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身为汉室宗亲,在豫州时就对刘备马首是瞻,给刘备当宾客,帮刘备吹捧名声。

    在刘备被曹人妻撵得到处跑的时候,依旧不离不弃。

    这才有了现在的车骑将军高位。

    可以说,以眼下天下汉魏吴而言,季汉立国最为艰难曲折。

    最后能跟着刘备入蜀安定下来的勋贵们,不管有无才能,不管他们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只论忠心的话,基本都算得上是最铁杆的汉室忠臣。

    为了回报他们的付出,给他们一场富贵,荫庇家中子弟,那都是理所当然。。

    冯君侯的大腿上没坐张小四,智商又开始占领高地了。

    他坐在那里,看向坐到自己身侧的张星忆,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保送勋贵子弟入皇家学院我没有意见,但丑话说在前头,学院里面,只论学问,不问身份。”

    “若是谁敢在里头犯了规矩,别怪我不客气,若是有人敢说情,罪加一等。”

    “还有,宫里增派的学监,若是有人敢胆包庇,直接乱棍打出去……”

    想要阻挡皇家扩建学院进一步收拢人心是不可能的。

    就算冯永利用兴汉会,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强行打造出一个新兴“良家子”阶层。

    他们和他们的子弟仍不足以支撑起大汉的全部。

    十余年时间,南乡领先世界的教学优势,或许可以勉强抹平地方普通豪族子弟与普通百姓子弟之间的学问差距。

    但面对拥有至少也是百年沉淀的世家,两者的平均水平,依然有不小的差距。

    而且现在大汉的主要矛盾,是如何灭贼平定天下。

    愿意支持兴复汉室的,都算是有统战价值。

    冯永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所有人在考课的时候,尽量公平一些,这一点绝不能动摇。

    “知道知道!”

    张星忆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宫里对学院的看重,远超过你的想像。要不然,阿姊……”

    话说到一半,张星忆顿住了,又换了一个话:

    “这么多年来,你见过宫里派过去的人有谁敢在学院里不守规矩?”

    冯君侯一听,暗道这倒也是。

    大汉对宫里的管理一向很严格——这份功劳,有相当一部分要归功于丞相。

    还有一部分,则是丞相《出师表》里提过的董允等人。

    这些年来,内府为了应付不断扩大的业务,宫里每年都要派宫人去学院进修。

    现在宫里的黄门和宫女学问水平,比起以前那是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也正因为如此,就连董允都曾公开称赞宫中以修习学问为风尚,也算是插柳成荫吧。

    有了宫里这些年来的活广告,若是还有人以为在学院里可以拿捏身份。

    那就是应该反思一下学院的管理水平:

    为什么会把这种智商在平均线以下的人放进来?

    “现在谁不知道,冯君侯亲手办起来的皇家学院,一向是难进严出,学院里只论学问,不论出身。”

    张星忆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据理力争的家伙,心里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这个家伙,你要说他恋权吧,整个刺史府的政务都敢放心交给自己处理。

    你要说他贪财吧,明明可以传给子孙的发家之法,他说公开就公开。

    偏偏每次触及学院,就一反常态,如同护蛋的老母鸡一样。

    难不成他就真是被师门派出来,传播师门学问的?

    可是自己跟着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怎么看,也看不出他身上哪里有这等圣人之资。

    想到这里,张大秘书不由地坐直了身子,柔声说道:

    “阿郎,妾总是有一种感觉,你对学院看得比什么都重,所图甚大。”

    “你看,事到如今,我连孩子都给你生下了,你能不能给妾露个底,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冯君侯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他连眼珠子都没有多余地动一下,就怕张小四看出什么不对。

    同时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我能有什么企图?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一开始我就是为了能给自己培养点人手。”

    “后来吧,兴汉会越做越大,我身为会首,又被学堂的学生视为师长。”

    “所以给会送些管事啥的,如此双方不正好皆大欢喜?”

    张小四闻言,突然一声冷笑,直接截口道:

    “再后来,冯君侯越发位高权重,这学堂出来的学生越用越顺手。”

    “于是干脆来个考课选才,还必须是南乡学堂教过的学问才能考得上,对不对?”

    说着说着,张小四就是有些咬牙:

    “到现在,察举变成了考课,太学换成了学院,冯明文你敢不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不是你故意早就设计好的?”

    冯君侯当然不能承认,他梗着脖子说道:

    “我这叫顺其自然好不好?再说了,这事丞相也是同意了的?难道还会害了大汉不成?还是学院出来的学生不好用?”

    能从考课脱颖而出的士子,最基本也在基层锻炼了三年。

    能写会读还知道民间疾苦,又有一定的组织能力。

    若是与所谓的名士对坐袖手清谈,可能不太行。

    但若要辅助主官治理一方,那可算是最好的帮手。

    张大秘书掌管凉州刺史府政务,对此自然是非常清楚。

    只是听到冯君侯这般说,她却是又气又急,猛地站下来,就要对此人拳打脚踢:

    “也就是说,你确实有别的意图了?杀千刀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要对我巧言令色?”

    “哎哎哎!咱们说归说,别动手动脚的。”

    冯君侯连忙阻止她动手的意图:

    “好好好,我说,我说!”

    张小四快要被这个家伙气死了。

    她是在乎他究竟有没有别的意图吗?

    就算他要造反,自己拼了命,也会求着阿姊要给他留一条狗命。

    她要的就是他的态度!

    他怎么就不明白?

    “还不快说!”

    冯君侯悻悻地说道:

    “说句不谦虚的话,大汉三兴有望,我怎么说也有些许微末之功吧?”

    “桓灵二帝时童谣有云:举茂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我可不希望前方将士们流血才从逆贼手里重新夺回的汉室江山,后方又让一群不知书父别居的茂才孝廉逼反了。”

    “当年为何有黄巾之乱,难道说,只是因为张角能蛊惑人心?”

    听到冯君侯说出这个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张星忆这才顿住了。

    她就这么站在冯君侯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面色颇有些复杂:

    “所以你才不愿意继续用察举之法,而力劝丞相推行考课之法?”

    冯君侯看到张星忆这般模样,心里顿时就有了底:

    “四娘,事到如今,我也与你说句实话。那魏贼的九品官人法,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察举法的进一步改进而已。”

    “看看现在的魏贼,有权有势有财之家族,其族中子弟得高位易如反掌,无钱无势而有才者,欲晋身难如登天。”

    “长此以往,庸者乃至愚者窃居高位,有志有能者嗟叹怀怨,非国之福也。”

    张星忆看着他,默然良久,最终只是叮嘱了一句:

    “以后宫里若是问起此事,你须得记住今日之语。”

    她说着,又转身坐回了椅子上,整个身子窝到椅子里,仰头看着屋顶,自顾说道:

    “虽然这番话语可能会得罪世家,但你这些年来,得罪世家的地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亦知你素来有维新之宏志,不过这样也好,让宫里知道你所图,以后也能安心。”

    冯君侯看到张星忆这副模样,心里一沉:

    “宫里?”

    张星忆懒懒地摆了摆手:

    “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毕竟丞相不在了,有很多事情,不可再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待了。”

    “只要是明眼人,谁都可以看得出你对学院的重视,身为冯鬼王,又是多年的布局,要是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谁会信?”

    冯鬼王以前和自己说过,在很多事情上,他可以相信诸葛孔明,但却不能相信大汉丞相。

    正所谓风起于青蘋之末。

    极具政治敏锐性的张星忆,此时此刻,也是同样的心情:

    她可以相信自己的阿姊,却不能完全相信大汉皇后。

    只听得旁边的冯鬼王脱口而出地说道:“我要说我是风评被害,你信吗?”

    张大秘书冷笑:“我不信!”

    你还真当我是十几年前的小女孩吗?

    跟你睡了那么多年,你哪一点是误传?

    冯鬼王“啧”了一声。

    现在就连夫妻之间,也没有半点信任了吗?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冯鬼王终是叹息着起身,向门口走去。

    他再不去,估计阿虫就要被自己的阿姊打哭了。

    “吱呀”一声,把屋门打开,果见双双正把阿虫按在地上猛揍。

    这一对儿女越长大,性子就越是和小时候相反。

    双双小时候调皮活泼,现在却是变得安静起来。

    就算是在对自己弟弟下黑手的时候,也是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吭气。

    反而是小时候乖巧听话的阿虫,活脱脱双双小时候的翻版,到处乱跑,一刻也停不下来。

    明明只是比双双晚出生一个时辰不到,又是同一个阿母教的武艺。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打不过双双。

    偏偏嘴又贱,非要时不时地去撩拨自己的阿姊。

    然后就是像现在,经常性地被自己的阿姊摁在地上猛捶。

    两个七岁的孩童,正是连狗都嫌弃的年纪。

    滚到庭院里,身上沾满了泥土。

    乳母站在走廊那边干着急,又不敢上前劝。

    劝了一边另一边就要闹,说是偏心。

    也幸好冯君侯多年的征战下来,虎背熊腰的,走过去双手拉开两人,一手拎起一个:

    “干什么?看你们现在的模样,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快去洗干净了!”

    阿虫明明被打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脸上也沾了泥巴,嘴上还硬撑:

    “大人,她先动的手!”

    双双怒目圆睁:“是你先说要打我的,我是先下手为强!”

    “我又没真的动手!”

    “我是你阿姊,你居然敢威胁我,不打你打谁!”

    ……

    被拎着还要互不相让,冯君侯只听得头昏脑胀,大喝道:

    “不许再吵了,再吵等过两天你们阿母回来,我就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关大将军乃镇宅神兽,就算是两个小魔头,一听到自家大人提起阿母,亦是只能立刻闭嘴。

    本以为张大秘书带着秘书团来了以为,自己能轻松一些。

    没想到家里的五个孩子,其难缠程度足以抵得上整个关中的政务。

    冯君侯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庶出的孩子多是缺爱了。

    孩子多了,嫡出的都看不过来,哪有心情看庶出的。

    也就是冯君侯这种后世穿越过来的,才会想着无论嫡庶都是自己的孩子,不能太过厚此薄彼。

    不过阿梅和李慕又不是穿越者,看到冯君侯对自己孩子的态度,感动之余,自然是尽自己最大的热情去服侍好冯君侯。

    “还是这个时代的男人好啊!”

    冯君侯叹息着,忍着腰酸,从两女的四肢纠缠里轻手轻脚地爬出来,换上轻便的练功服,开始去庭院练功。

    不练不行啊!

    先是来一套完整的锻体术,然后再喝喝有声地练拳脚。

    练到一半,就看到一个小脑袋从回廊的柱子后面探出来,悄悄地观察。

    “要来吗?”

    冯君侯对着自己的女儿招呼道。

    双双立刻惊喜地探出身子,指了指自己:

    “我也可以和大人一起练吗?”

    “来吧,我教你。”

    “好!”

    “来,摆成这个姿势,喝!”

    “喝!”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庭院响了起来。

    ……

    “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虽说天气已经转暖了,但小孩子多是贪睡,没有了关大将军的督促,像双双这样偷偷早起的,算是难得。

    “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

    “大人,张姨跟我说,你要娶她,是不是真的?”

    冯君侯身子一僵。

    “算是吧。怎么?你平时不是也很喜欢张姨吗?”

    “那阿母怎么办?阿母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回来,是不是生大人的气了?”

    “咳咳咳……”冯君侯被口水呛着了,“别胡说!过两天你阿母就回来了,等她回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你阿母就算是生气了,该跑的也应该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打不过你阿母。”

    “那张姨呢?”

    “我和你张姨加起来,也打不过你阿母。”

    “哦!”

    双双这下放心了,狠狠地挥拳出去,清脆地叫道:“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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