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车流里,走走停停,慢慢悠悠。池月和乔东阳聊了会儿天,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看车流蜗牛似的往前行走,差一点睡着。

    她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剧本,认真地看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乔东阳看她几眼,她都浑然不觉,专注时眉心偶尔皱起,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等绿灯的间隙,乔东阳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漫不经心地问:“这么认真?”

    池月唔声,“笨鸟先飞。”

    乔东阳侧过脸,看她片刻,“你不会打算在这行扎根吧?”

    “干一行,爱一行。”池月说。

    “拍得差不多就行了,别把自己累着。电视剧主要看制作和后期……”

    “演员演不好,神仙救不了。”

    “……”

    他一连几句话,都被池月用简短的终结语回复。

    这明显是聊不下去的节奏。

    绿灯亮,乔东阳从她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汉字里收回视线,“好好的眼睛,别看坏了。”

    大概带了些情绪,他情绪突然变得低沉,池月敏感地察觉到了。她微微抬头,看着他清冷的面孔,慢慢合上剧本,塞回背包里,抱着双臂看着他笑,“你该不会连剧本的醋都要吃吧?”

    她进组后,两个人长期“分居”,乔先生已经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吃过醋,男的女的,雌的雄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他找不到的醋点。

    有时候池月觉得,男人就像个抢玩具抢不过的小孩子,会无理取闹。

    “当然。”乔东阳板着个脸,并没有告诉她家里发生的糟心事儿,而是用他工作时那张冷峻严肃的面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任何挡住我欣赏我媳妇美貌的视线,抢夺我媳妇关注的东西都是阶级敌人。我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媳妇,不能被剧本这个娇艳贱货抢走。”

    “……”池月差点笑起来,拍拍他的手,“乔先生,你不去演戏可惜了。我发现你才是天生的演员。在你面前,魏歌都弱爆了。”

    “真的?”乔东阳突然转头。

    他的神经反应吓池月一跳,“怎么了?”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嗯?”池月不解。

    “魏歌跟我比,弱爆了。”

    “……”池月差点翻白眼,“是的。跟你的演技相比,魏歌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乔东阳眯起眼,“池月!你不要逼我。”

    池月哼声,“谁让你吓我的。就逼你,看你会怎样。”

    乔东阳啧声,正经表情看她,“惹急了我,就去剧组抢魏歌的饭碗。或者,干脆我去演男二。这样你就不用离开我了。”

    噗!

    池月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你当真的吗?”

    “你敢不把我当真,我就敢当真。”

    “……你好狠!”

    乔东阳瞥她一眼,“眯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吧,看把你累得,小脸都瘦一圈了。”

    “嗯。”

    池月知道乔东阳不让她看剧本其实是因为心疼她,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放任。这属于临时请假离开,本来在演戏这个行当就“欠着债”,这一耽搁拖进度,回去更不好意思拖剧组的后腿。给人添麻烦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就想抓紧一切时间背台词,琢磨剧情,把人物吃透,少浪费一些别人的时间。

    但男女朋友相处得讲究个和谐,池月不会太任性。

    乔东阳反对,她就依了他。靠在椅背上,很快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家了。

    小木屋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隐在青山绿水间,门口是碧绿的菜地,一条小溪穿行而过,屋后的池塘里,她意外地发现有几只鸭子拨弄着清波,嘎嘎叫出一串乡村的乐章。

    都没有变。

    只不过,少了那些旧友的三不五时的打扰,这里显得冷清了许多。

    池月顶着冬季的凉风走下车,目光沉醉在这一方静谧里,大门突然打开了。

    董珊站在门口,微笑着,“你们回来了?”

    “董姨?”池月好久不见她,有几个意外的雀跃。

    她怎么在这儿?

    回头望一眼面无表情的乔东阳,池月笑着走过去挽起董珊的胳膊,“走咱们屋里说,外面怪冷的。”

    董珊轻笑着看他俩,惯是不爱多话的,由着池月拉拽回屋。

    “哇!”

    屋子清幽好闻的香味儿,再次刷新了池月的认知。

    “这肯定不是乔东阳收拾的房子,董姨,你太了不起了。”

    她把小木屋拾掇得有一种特殊的生活艺术。

    客厅里摆放着鲜花,水果,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水果香,厨房里有食物的香味,餐桌上有摆放好的糕点和食物,是董珊亲手做的,碗筷摆得整整齐齐,餐具镫亮。还有董珊脸上的笑,有一种“妈妈香”。

    这是一种池月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于凤爱她,但生成于沙漠地区的于凤,那份对女儿的爱是粗糙且不常表达的,没有这么精致的爱和照顾。

    池月很开心。

    不为自己,而是为乔东阳。

    她相信乔东阳冰冷的面孔下肯定有一团火。

    并非他表现的那么无情。

    要不然他也不会允许董珊来做这一切。

    池月四处参观一下,又回来,“董姨,我园子里的花草和蔬菜,都是你帮我照料的啊?”

    董珊笑眯眯的,“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还有小乌鸦呢。”

    哦?

    池月掩不住的笑。

    王雪芽除了周末,每天都在实验室,就算偶尔过来,哪能有那么多时间照料园子?

    董珊的贴心不是第一天感受,但每次都能让池月打心眼里觉得舒服。

    淡淡的,不刻意,相处毫无压力。

    池月跟着董珊去厨房,歪着脑袋凑到她面前,小声问:“你和乔东阳和好啦?”

    董珊一怔。

    忽而失笑起来。

    “我们又没吵个架。”

    池月噗声,“你知道我的意思。”

    董珊手微微一顿,低下头,“我不知道。不过,我说我来帮你照看园子,他没有拒绝。”

    “那就是好转了呀。”池月笑着说,“你都不知道,乔东阳这个人性格有多怪。不是他接受的人,是不可能闯入他的领地的,就像……就是狗,特会护家,特会看院。一旦吠到生人的气味儿,就嗷嗷个不停。”

    哈?!

    董珊被她的形容给逗笑了。

    瞥一眼外面,她笑:“你小声点,被他听到不得了。”

    “听到就听到呗。”池月挤个眼睛,“才不怕他。”

    董珊目光有笑,很喜欢他们小两口这种细微入微又彼此信任的感情,但还是忍不住“妈妈劝”和“碎碎念”。

    “年轻男人面子薄,你跟他两个人说什么都好,但有外人在,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您又不是外人。”池月喜欢董珊亲昵的眼神。

    私心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未来的婆婆了。

    她真诚地建议:“董姨,我觉得乔东阳心里已经接受你了。不过,就像你说的,年轻男人面子薄,嗯,乔东阳的面子呢,就像三岁小孩那么薄。他肯定是不肯主动找台阶下的。你啊,合适的时候,得给他递个梯子。”

    缓和关系,总得有人主动。

    董珊思考着池月的话,认同地点头。

    然后,忽而一叹,“可是我和他爸都闹成这样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

    “怎么没必要?你是你,他是他。夫妻两个离婚,难道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

    董珊一噎。

    道理是道理。

    可他们情况特殊。

    “他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董珊说得小声,语气里有难述的伤感。

    池月轻轻拉住她的手,“董姨,那就得看你是不是把他当儿子,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了。”

    心结?

    董珊沉默片刻,“我知道他介意什么。”

    ……

    三个吃饭,只有两个人说话。乔东阳一直沉默,偶尔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嗅到空气里的味儿不对,皱了皱眉头,早早下了餐桌。

    饭后,池月朝董珊挤挤眼睛,回房间去洗澡。

    董珊收拾好碗筷,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地纠结了许久,走出去就碰到乔东阳。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乔东阳高高地站在那里,目光凝视着他。

    记忆里还有初见时那个小小萌娃的影子。

    不过一转眼。

    她老了,那个她曾想用心对待的小小孩子,已经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是大人了,又高又帅,在一个她来不及挽留的瞬间,就把她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董珊所有的冷静优雅,在乔东阳面前全不管用。

    “东子……”面对优秀的儿子,她无法做出母亲的姿态,手足无措,“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向你解释了。可我做过尝试,失败了。你不肯听我,哪怕一句。”

    乔东阳眉头一动,“我现在听。”

    董珊怔怔看他。

    “那边坐。”

    两个人坐到客厅沙发上。

    董珊常年寡居,以前对待乔东阳总是小心翼翼,但没有换来一个尊重的正视,现在突然被他客气礼貌的对待,她心里一热,那种莫名的患得患失感,牢牢抓住她的心,顿时气紧。

    “东子……”

    她稍稍犹豫一下。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我破坏了你父母的感情,插入他们的婚姻,导致他们离婚?是不是以为是我撺掇你父亲,让他把你送到国外念书?是不是认为你母亲的死,是我间接造成的?”

    一连问出三个问题,董珊有种大喘气的感觉。

    这些话,压抑在心里很久了。

    几年?十几年?

    她每次都是一个人在脑子里酝酿问他时的样子,可是面对乔东阳……他连一秒的时间都不会给她。

    他不骂她,甚至不表现出来恨,只是忽视她,当她是个透明人。

    这种感觉比打骂她一顿更难受,董珊这股子痛就一直埋在心里,久而久之,不想问他了,但那处埋藏的地方就腐烂了,在外面蒙上一层灰,轻易不肯示人。但伤口挖开,仍然会疼痛。

    董珊说完,巴巴望着乔东阳。

    等一个等了十几年的答案。

    “那你,是吗?”乔东阳声音有些疲惫,但是没有情绪。

    至少没有董珊以为的埋怨、责备,以及排斥。

    他在认真听她。

    董珊眼窝一热,突然有些激动,“我不是。我不是那样的人。”

    急切地说出这句话,她看乔东阳毫无动静,一脸淡然的样子,又收了收情绪,“东子,你妈妈已经过世了,我很不愿意去说一个故去的人的坏话。因为……不论我怎么说,用什么语气说,都是在欺负人,会显得行为可鄙。我是后母,怎么能对儿子说亲娘坏话……”

    乔东阳看着她,目光阴晴不定。

    他不说话,董珊有点紧张。

    沉默了一会,她说:“我的那件事,你爸爸为什么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甚至怀疑我是出轨乔瑞安……其实,我偶尔想想,也能理解。他曾经受过伤,变得敏感、脆弱。”

    乔东阳眯起眼。

    董珊正视他的眼,“你爸爸是个骄傲的男人,这一点,你跟他很像。因为骄傲,他一定不肯告诉你,他被抛弃了。你的妈妈爱上了别人,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跟人家走了。”

    说到这里,董珊垂下眼眸。

    “我承认,我可能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爸爸的爱,一开始就是我的一厢情愿,当时年纪小,不谙世事,被他身上的忧郁气质吸引,看不得他疼痛,以为自己是圣母,可以拯救一个受伤的男人。然而,事实证明,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感动不同于爱。他心里,一直爱着你的妈妈。”

    乔东阳喉咙一梗。

    他的妈妈?

    其实他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最深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小孩子痛哭流涕的哀求和妈妈决然离去的画面……

    乔东阳:“你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美的人。东子,你继承了你妈妈的容貌。”董珊微微一笑,捋了捋头发,目光里有怯意,“你妈妈太美了。热情、灿烂,轻轻一笑,整个世界的花儿都像在为她绽放。她就像天上的太阳,美得让人不感直视……你爸爸爱慕她,很多男人都爱慕他。”

    只可惜,红颜命薄。

    董珊放低了声音,“你妈妈是自杀的,但不是因为你爸爸,而是因为那个男人——她为了他舍弃一切,结果换来了他的背叛。”

    ……

    ------题外话------

    这章先发后改,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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