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东阳送走郑西元,回房间的时候池月正在啃苹果,听到声音回头。

    “你俩干什么去了?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有情况啊你?”

    乔东阳顿了顿,“做孙子去了。”

    孙子?池月咬着苹果瞪大眼睛看着他,片刻,慢慢放下,为了合同的事吗?他是不是心里不爽?找你要道理——”

    “是啊。”乔东阳一本正经:“为了你,我又牺牲了自己。你说说吧,怎么报答我。”

    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必定是为了讨债来的。池月扫他一眼,看了看手机时间,“今天来不及报答了。小乌鸦今天晚上要跟我住。走吧,我送你出门。”

    乔东阳:“……我现在去宾馆,会被郑西元嘲笑的。”

    “那不重要。”

    “很重要,男人的尊严。”

    池月笑着推他:“他只是一只可怜的单身狗,你别怂。”

    乔东阳:“我想留下来,和你讨论一下婚礼的邀请人员名单。”

    “不用讨论了。你决定就好。我支持,配合。”池月已经把他推到了房间门口,乔东阳还在徒劳挣扎,半退着小步往外走,一脸苦恼状。于凤突然过来,看到这情景,吓一跳。

    “囡囡,你干什么呢?怎么能推人呢?你这孩子,就知道欺负人家小乔!”

    “……”

    小乔,还大乔呢。

    这是亲妈吗?

    池月赶紧放手,朝乔东阳使了个眼色,笑嘻嘻道:“妈,我哪有欺负他,我是在送他。”

    “是的是的,阿姨。”乔东阳堆出一脸假笑,“我和月月在闹着玩,她舍不得我走……”

    呸!谁舍不得他走?池月扫他一眼,干笑,“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吗?赶紧的,一会迟到了。”

    “好像是,那我先走了。”乔东阳缓缓拉开笑容,又迅速敛住,不情不愿的走了。

    池雁从隔壁房间出来,嘴里也咬着一个苹果。她歪歪头,看看池月,不解地问:“乔乔不想走,月月为什么要赶他走?是不是乔乔做了错事,惹月月不开心了?”

    池月:“……”

    于凤了然地瞪了过来,池月不敢看老妈的眼睛,“哪有?你听错了。姐,你洗澡了吗?要不要睡了,走走走,我送你回房间——”

    她挽住池雁就想溜。

    池雁苹果不小心滑出了手,滚落地上。

    池月一怔,弯腰去捡,没想到池雁瘪瘪嘴,突然带了哭腔说:“乔乔不走,猴子就不走,乔乔在这儿,猴子就在这儿……月月,你以后不要赶乔乔走了,好吗?”

    池月:“……”

    ~

    乔东阳和池月的婚期定在农历腊月十八,公历的新年一月,邀请的亲眷和朋友名单已经基本拟定了。

    池月家的亲戚不多,朋友更少。早年间因为于凤生了两个赔钱货女儿,离异带娃家庭贫苦而几乎断绝了往来的亲戚们,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依池月的意思,一个都不请。

    当年那些亲戚要是能施以援手,池雁何至于退学?

    亲戚们怕她家借钱退避三舍与她们母女三人划清界限的往事,全都历历在目。

    池月记得妈妈为了一家人的口粮,哭哭泣泣地哀求舅妈的卑微,记得外公丢出一袋米并把她们母女仨赶出家门的骂咧,记得外婆嫌弃又无奈的眼神,记得姑奶看到放学回家的她绕道走的匆忙,记得表哥看到她们进屋就把糖果藏在枕头下那防贼的样子……

    小时候池月委屈过,伤心过,但长大后,就淡然了。大部分人都是趋利避害,怕穷亲戚借钱,怕拖着两个女儿的于凤向她们伸手,怕摊上这大麻烦……

    人性如此,她不怪。只是这些人于她,早就不是亲戚了。

    可于凤好面子,她憋屈一辈子,好不容易扬眉吐气,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她要请。

    每一个都要请。

    池月不喜欢纠缠这些糟糕往事,不想为负能量买单,但她能理解于凤的心情。因此,女方亲戚这边,她都由着于凤折腾。发邀请函,派礼,听她津津乐道亲戚们尴尬、羡慕、后悔的表情,听她感慨外公外婆过世太早,再也看不到外孙女出头人地的遗憾……

    不管她说什么,池月都点头,不反对,不参与。

    她自己亲自邀请的人,除了王雪芽,只有一个——邵之衡。

    在确定婚礼日期的当天下午,池月打电话给邵之衡,希望他能来参加婚礼。可惜,邵之衡向她表达了祝福,也表达了错过的遗憾。

    “我在国外。怕是赶不回来参加你的婚礼了。”

    “国外?”池月有些日子没跟他联系,闻言有些诧异,“要待到明年吗?”

    邵之衡笑着嗯了声,“大概要大半年时间吧。不过你放心,礼物我肯定送到的。”

    “人不来,就别送礼了。好像我为了你的礼物似的。”池月也笑,“你是公干还是私事,怎么要待那么久?”

    邵之衡是经常出国,可是一走就大半年还是少见,池月有些意外,忍不住就问了。可邵之衡并没有很明确的回复,轻轻一笑,就把事情带了过去。

    “公事私事都有。不得不处理啊。”

    “哦……那好吧。”池月听出了弦外之音,觉得他可能不愿意出席婚礼,稍稍有一点尬,没再多问,又聊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就挂了。

    放下手机,信息来了。

    是邵之衡的消息。

    他很委婉地告诉池月,开年后,他准备转移生意的重心,保健品无人超市这一块,可能没有时间兼顾,他希望能把自己手上的股份转让给池月。并且,给出一个超低的价格。

    这样的价格,相当于白送。

    目前为止,几个无人超市都处于营利状态,白捡的钱,正常人都不会拒绝。

    但池月不想占这个便宜。

    “股份你先拿着,没有你这个大股东加持,我怕自己玩不转。邵哥,你生意忙,就先忙你的,不用顾着这边,我会找人打理,按月给你报表就行。”

    邵之衡知道这是她的借口。

    有乔东阳这个后盾,哪会怕玩不转几个店铺?

    不过,他向来不会强人所难,她不愿,他就依她。

    “那就辛苦你了。”

    “不存在的。这是我老本行,顺手。”

    邵之衡发了一个中老年式的微笑表情,一个挥手再见。

    池月叹气,“再见,你先忙吧。”

    他没有再回复。

    ……

    月亮坞的电子监控网络半个月后就已经实现了全面覆盖,可是,清净了不到两天,那伙偷树贼就卷土重来了。

    他们无法直接破坏树木,就破坏网络,或者采用更极端的方式,蒙头、蒙面,趁着夜色和沙漠气候不好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捣乱,如同杀不死的蟑螂,抓了还有,抓了还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让人头痛不已。

    入夜,乔东阳接完俞荣的电话,点了根烟走到宾馆的阳台上,安静地俯瞰着夜下的沙漠小镇。

    这是他的心血,是月亮坞和吉丘的希望。

    今天敢砍树,未来还会干些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一支烟从指间燃尽,想了足足半个小时,拨打了权少腾的电话。

    “喂!有话说,有屁放。”

    “……”乔东阳低笑,“权队挺精神的?没睡呢?”

    “废话!我要睡了,你在跟鬼说话?”电话那头的权少腾一如既往说话干脆简洁,“说吧,找我什么事?”

    乔东阳又笑。

    不知道为什么,打电话前他还烦躁得很,一听这家伙说话,就忍不住想笑,整个人都放松了。

    “没事不能找你?”

    “呵呵!只要你找我,准没好事。”

    乔东阳搓一下太阳穴,“这次还真是好事。”

    “哦?你们老乔家哪个不开眼的又死了?”

    “……”乔东阳牙一咬,“我结婚,请你来参加婚礼行不行?”

    “结婚?卧了个去!”权少腾诧异一下,马上就嗤了一声,像发现了天机似的叫了起来,“乔狗子,你是想叫我给份子钱吧?”

    “这么说话多不亲热……”

    “咱们就没亲热过。”

    “那现在亲热也不迟?你准备给多少红包?”

    “一分不给。”权少腾冷笑,“长这么大,我都是白吃白喝的!随礼就不来!”

    “……不锈钢公鸡。我寻思你也不差钱啊!怎么就抠门成这样?”

    权少腾冷咝咝笑:“我得攒钱娶媳妇儿啊!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私房钱,上次全给你了。你还想在我身上刮油?没门!”

    哦,那张银行卡,租用——小木屋土地的。

    也是定制机器人天狼的酬金。

    乔东阳至今不知道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我说权队,你一个大男人,不缺吃喝,又特会蹭……怎么会活得这么惨?”

    “你懂什么……我要养我的爱好。费钱!”

    “你的爱好是什么?”

    “这个就太多了,机器人只是其中之一。有比这个更贵的。”

    “……”那果然是费钱了。

    “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原来是养不起。”乔东阳笑叹一声,“行吧,看你这么可怜,允许你来白吃白喝了。嗯,这次你先欠我。回头你结婚,咱们两清。”

    “我信了你的鬼!你这家伙坏得很。”权少腾语气轻飘飘的,带点讥笑,却一语道破他的心思,“是不是月亮坞又出啥事了?你拐弯抹角的请我出山,是不是又想利用我?”

    “英明。这都猜得到。”乔东阳勾勾唇,望着万里镇外此起彼伏的沙丘,似笑非笑,“月亮坞最近闹贼,非得权队来不可。”

    “……什么?”权少腾似乎气着了,“乔狗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杀鸡用牛刀,你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

    “那不是小贼,是惯偷。”

    “惯偷也不归我管。吃个喜酒这么麻烦,不吃了。”

    这家伙,肯定没朋友。乔东阳摸着隐隐作痛的头,慢吞吞笑问:“如果我说是闹鬼呢?”

    “你见过我这么帅的钟馗吗?”

    “见过,姓权。”乔东阳扬起唇角,“你来了,我就见着了。”

    “……这……我居然不好意思拒绝了呢。”

    “腊月十八,等你。”

    ~~

    池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那个失联了二十多年的亲爹会找上门来。而且,还是用那样一种恬不知耻的流氓嘴脸,无遮无挡的咧着牙凑上来,先是打着关心女儿的旗号想缓和关系,在遭到几次冷脸后,又软硬兼施地缠着于凤讲夫妻情分,一日夫妻百日恩说了至少十次,摆出可怜父亲的身份,要让池月尽赡养义务。

    “可笑!”

    池月得到池忠勇又到家里撒泼的消息,匆匆从月亮坞赶回家门,二话不说就要撵人。

    “妈,以后这家人来了,不许他们进门。”

    是的,池忠勇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池月的姑妈以及池月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是池忠勇和于凤离婚后,和南方工厂里那个“情投意合”的女人所生的,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大概男孩儿都比较像妈,这个弟弟和池月姐妹俩长得一点都不像,胖、壮、五官线条不好,穿着新衣服,看着却十分土气,畏畏缩缩的样子,可惜了她亲爹的那张脸……

    “池月!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说话呢?没大没小!”

    姑妈想和稀泥,被池月一记冷眼瞪回去,“关你什么事?你谁啊,到我家里指手画脚,欺负我妈心软,好欺负是吧,滚出去!全给我滚出去!”

    “反了你了!”池忠勇受不了女儿这口气,指着她破口大骂,“说破天我还是你亲爹,不要以为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有几个臭钱了就了不起!我告诉你,我咨询过律师了,赡养我是你的义务,走到哪儿你都没理!走到哪儿我都是你爹!”

    ------题外话------

    ……权大神出山,江湖又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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