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大营。

    “总督大人,您看这个!”江纺走进张存仁的房间,把一封劝降书递给了张存仁。

    张存仁接过来一看,发现这劝降书写的极为简单,但是重点却在反面,上面盖满了大大小小的印鉴,南京的那些高官,有官印的盖部堂官印,不是掌印官员的,则是盖上自己的私印,细细一数,不下三百枚。

    “看来南京是真的陷落了,不然也不会是这个情景。”张存仁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总督大人,是西撤还是坚守,您拿个主意呀。”江纺满脸急迫。

    “西撤?我们从陆地跑的再快,也快不过长江里的船只。至于坚守!这么多的团练都有了二心,如何还有坚守的可能,现在还未完全乱起来,真的要是对面的东番官员把老夫这颗脑袋标了赏金,不知会有多少人杀向我等。”张存仁也是没了主意。

    江纺靠上去,低声说道:“总督大人,不如降了吧,”

    张存仁握紧拳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索了许久,说道:“江纺,你派遣个心腹,去对面大营里问问那个蛮子将领,就问他,老夫若是把大营里参将以上的军官都拿下了,能给什么待遇。”

    江纺听了这话,说道:“怎么也得让咱们家小平安,财产得保,操作的好,或许还能在那什么吉林绥靖区给总督大人弄一个汉军旗之类的。”

    这话正说到张存仁的心坎里,说道:“旗权也就罢了,能移居海外也是不错,对了,江纺,你安排妥当的人去南京一趟,直接面见那位大公子,这位大公子极为慷慨,直接找到正主,怕是更好谈判。”

    江纺点点头,随即去安排了,不消多时,再进了张存仁的书房,说道:“总督大人,安排妥帖了,南京一路,对面大营一路,都是跟着您从辽东杀出来的老弟兄,绝对错不了。”

    张存仁听了这话,大感有活路了,他说道:“不管怎么说,先得把人控制住,江纺,你传令各营,让参将以上军官前去城外大营帅帐军议,时间就定在今天晚饭之后吧。”

    江纺冷冷一笑:“是,大人,卑职再精挑细选五百个精兵,决计不会放走一个人,大人,卑职想问,要不要通知高第将军。”

    张存仁摇摇头,说道:“高第?他在东番那边可值六千两呢,江参将,你莫不是不喜欢这六千两。”

    冷风透过帐篷的缝隙,让高第面前的烛火跳动着,高第看着那盖了东南战区司令部大印的书信,难掩心中的激动,他细细读了两遍,自语道:“免罪、收编,张存仁一万两,死活不论,呵呵,这价码可真够低的!”

    亲将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将主爷,总督大人传来消息,让参将以上的军官去帅帐军议。”

    高第抬起头,问:“你可听清楚,参将以上的都去?”

    “是,将主爷。”亲将再次说道。

    “这可是稀奇啊。”高第捻着下颌的胡须,咂摸着这个命令。

    如今参将已经算不得什么高官了,在还都南京后,各营的将领都封官拜爵,底下的将领们也跟着升官发财,现在的参将,放在还都之前,也就是个千总之流的人,手下三五百个兵,实权还是那样。

    亲将说道:“是啊,将爷,还说团练的参将以上也都去,那不得两百号人么,咱们总督那大帐能装的下么。”

    高第道:“哼,看来咱们那位张总督要拿弟兄们当垫脚石了。”

    亲将靠前一步,说道:“将爷,这不也是咱们的机会么,您想想,一下拿住几百个将军,那就是拿住了整个苏州大营啊,以您和东番之间深切的关系,用东番大营可不只换来赏钱吧,到时候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在话下。”

    “正是这个道理,高永,挑上两百个人,分批过去,打起来之后,你再带上所有弟兄,冲杀过去,把帅帐在的大营包围起来,不放跑一个家伙。”高第说道。

    “那您呢?”高永问道。

    高第笑道:“我若是不露面,怕是咱们那位总督大人还有后招呢。”

    说罢,高第多穿了一层甲,用袍服盖着,只带了十几个亲兵,便是去了帅帐,这座营都是没有变化,高第却发现周围几个帐篷都是安静的可怕,也无人出入,想来刀斧手都埋伏在里面,高第佯装不知道,钻进了帅帐,发现张存仁并未露面,是其亲将江纺在招待众将,高第故意到江纺面前打了个照面,与几个团练的总兵交谈起来,见江纺忙活招待其他人去了,佯装吃坏肚子,从侧门走出来,脱了袍服,露出把总的服饰,三步并作两步的潜逃出走了。

    很快,高第和第一批潜伏过来的士兵接上了头,远远看着张存仁的总督大旗出现在了营地之中,高第也不含糊,直接动手,他麾下的亲兵钻过栅栏,手持长刀大斧,对着看着无人的营帐便是抡圆了从营帐的腰部席卷而过,里面传出一阵阵的惨叫,不大的营帐轰然垮塌,血液和内脏迅速的蔓延,几个长矛兵上去,对着还立在地上的,无论是人还是什么家具,就是一阵刺杀,没了声音才是去了下一个帐篷。

    此时的张存仁还在帐篷里,假意安抚诸将,却发现高第不在,询问之后才知道高第外出解手了,张存仁问过江纺,江纺也说高第并无异样,于是便说等他回来,左等右等都是等不到,听到外面混乱起来,才是反应过来,张存仁以为是伏击计划被人识破了,索性立刻动手,发出信号之后,却只有百余人跑进来,而高第麾下的士兵已经在外大喊:“张存仁要坑杀将领,献于东番,大家快跑啊。”

    帐篷里的人哪个不是有刀兵的,此时反抗起来,与张存仁的亲兵杀成一团,眼见事情败露,张存仁直接放弃计划,在江纺护卫下逃进了苏州城,而高第的亲将则率领大队人马赶到,包围了大营。

    回城的时候,张存仁得到了督标营的接应,眼瞧着帅帐方向乱作一团,督标营已经来援,张存仁索性派遣督标营前去镇压,和要摘取果实的山东兵厮杀在了一起,打了一个晚上,谁也奈何不了谁,大量的将领勋贵死于战斗,逃走的人回到营中,点了自己的兵马,要么出逃合众国方向,要么加入战团,引发了更多的混乱。

    李山在自家大营看到伪明军队自己杀了起来,也是不管,直接派遣步骑出击,两面夹击,同时竖起大旗,招抚收编大营里出来的明军,而乱起来的苏州大营早已没了秩序,很多人冲进苏州城想要抢一把,李山可不能坐看这江南数得着的繁华城市被乱兵抢掠,亲率主力师冲进了苏州城,管制了整个城市。

    张存仁和高第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成了俘虏,一个灰头土脸,一个满面淤青,狗咬狗下来,谁也没有捞到好处,连个反正的机会都没有,便是被捉了去。

    苏州大营溃散,意味着伪明在江南唯一的一个重兵集团丢失,原计划在江阴和镇江上岸的乌穆改变了计划,从扬州上岸,沿着运河向北进攻,直击两淮地区。

    河南开封,朱仙镇。

    朱仙镇是当今四大名镇之一,一条贾鲁河可同舟楫,车船运输使得这里成为河南境内的交通要冲,李定国听闻已经到了朱仙镇左近了,传令全军:“快速前进,到朱仙镇再行休整!”

    李定国的大军年前从两广出发,在四个关口同时进入湖广,声势浩大,因为湖广的洪承畴去了南京,各地官将都是不阻拦,也未曾听说西南三藩又北上的迹象,这支军队一路北上,第一个汇聚点定在了长沙,沿途行军便是竖起朱明大旗,所经州县,但凡认这杆旗帜,便需要向大军输送米粮、薪饷和牲口,准备船舶和丁壮运输辎重,索要的数额按照当地的人口规模进行摊派。

    若是不认朱明大旗,不行配合举措,便是散开骑兵,自行索取,大军浩浩荡荡一直到长沙这等湖广腹心之地,也是未曾遭遇阻拦,一直到前锋渡江,伪明的湖广总督才是来到军前,让大军暂驻湖广,与援军一起赶赴江南,却是被李定国一句,北上伐清,军情如火便是挡了回去。

    湖广总督也不敢轻易开战,事实上,附近几百里也汇聚不出一支可与之对抗的军队来。

    顺利渡江之后,继续北上,进入了河南境内,故技重施,要么强索军税要么劫掠四方,李定国也不让人祸害百姓,每次劫掠都是冲着士绅去的,对于这等手段,他是很熟悉的,当年跟着张献忠转战四方,便是用的这等手段。

    朱仙镇名字叫镇,实际却是拥有几十万人的的贸易城市,也是有城墙的,只是码头商埠多是在城墙之外,李定国在夜晚来临前,强征了朱仙镇外的车马店,把大军安置下来,派遣使者入城,到了晚餐之后,使者回来了,带来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马队,卸下大量的猪肉、精米和白面,显然朱仙镇的官员和士绅还是很明智的,在另外给了十五万两白银作为军税之后,李定国向他们保证约束士兵,绝不行劫掠之事。

    眼瞧着朱仙镇的代表才是剃发不久,李定国让其坐下,直接询问附近的情况,才知道,南京朝廷已经派遣官员接管了河南,河南大部分已经反正,抛弃了满清,河南巡抚等一干高官来自南京朝廷的任命,而州府县等各级官员,只要是反正了的,则继续留任,速度之快,以至于当地已经向南京上缴了一次秋税。

    “晋王殿下,待过了河,就不是咱们大明的天下了,黄河以北,咱们河南的卫辉、归德、怀庆三府,直隶的大名、广平和顺德府,山东的东昌府,济宁府的运河西以及济南府大部分,还有武定府,甚至于青州府的部分如今都是降顺了东番了,如今被一个叫做冀鲁豫军管委员会的衙门给管着,大衙门就在临清,到处都是东番的兵啊。”那使者介绍道。

    “那军管会待绅民如何?”李定国问道。

    使者回答道:“对士绅大夫那可是如狼似虎,这半年,多少黄河北运河东的士绅携家带口的跑咱们这边来,若是对普通百姓嘛,倒是没那么凶恶,连去年的税都免了,但是听说,运河以东的山东人不是被迁到了河南直隶,就是被强行拉进了城里,不让出来。”

    李定国心道,这便是合众国的作风,倒也不稀奇,他从送来的钱箱里提出一口袋的银子,砸在桌子上,对那使者说道:“你是个商人,南来北往的,消息灵通,我问你,山东打成什么样了?你若说的好,这袋银子就是你的了。”

    使者看了看那装了不下二百两的银袋子,一咬牙说道:“大约十天前,听山东来的人说,大明和大清已经联合一起,要打东番了,原本大家是不信的,心说,大明和大清打了几十年,死了多少人啊,大明又和东番一项不错,怎么反过来了呢,但昨天扬州客商说,东番从浙江打到江南了,把大明的老巢给抄了。”

    “你说的这是真的?”袁时中一把抓起使者的脖颈,问道。

    使者被捏的透不过气来,被李定国拨开,李定国对外面喊了一声,他的儿子李嗣兴走了进来,李定国说道:“你带几个人跟着这位先生去朱仙镇一趟,把那位扬州来的客商接来。”

    李嗣兴提起使者便是走了,李定国说道:“这种消息是造假不得的,你们怎么看?”

    白文选说道:“相信亲征大军和清廷也得到这个消息了,他们得到这个消息后,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各自逃命,一种则是不管不顾与合众国主力决战。”

    “或许现在已经开打了。”袁时中不太乐观。

    “晋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白文选问道。

    李定国说道:“想不到我们左赶右赶都赶不上变化的快,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分兵了。”

    “怎么分?”两个人凑上来。

    李定国展开地图,说道:“三方主力对决,那必然是速战速决的,未免赶不上这场大战,我和老袁带骑兵渡河,直接赶往战场,步兵和炮兵交给文选,文选,你把归德打下来,就地驻防,沿黄河布防,一旦明清军队失败,黄河以北有合众国的冀鲁豫军管委,河南就仰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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