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慕容雪仰望着那扛着大戟的少年,一时间愣住了。

    “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厉害!”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慕容雪怎么也想不到,那曾经倒在泥泞雨水里,被踩踏在脚下,被佝偻老仆搀扶着,狼狈离场的少年,怎么如此?

    那一天,这少年也是如此发着狂,捏着拳头,挥舞而出,但却是挥了个空,被自己另一位追求者大笑着一脚就踹飞。

    那瘦削的身子板在半空,像是一只挣扎的死狗,喷出一抹染红了水乡泼墨的血,然后四肢落地,重重摔在污浊而潮湿的泥土里。

    四面都是大笑,笑着他的不自量力,笑着他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蠢模样。

    那少年,趴在地上,重重咳着,一口一口的红,顺着漫天的大雨,化作了细腻游丝,弥散、扩张、再变淡,归于虚无。

    那一天的大笑,嘲笑,依然在耳边。

    那被老狗般的仆人搀扶的废物背影,依然在眼前。

    只是...

    今天为何不是这样的结局?

    为何,他一拳,两拳,就瞬间碾压二哥,还有那皇莆辽?

    甚至这一戟,威压,直接将大长老击败。

    那单手握戟,狂妄霸道的模样,在不停冲击着慕容雪的心理防线,像是在不停告诉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慕容雪。”

    台上少年虽然布衣,但却无人敢小觑他,他一言,便是众人侧耳倾听。

    俯瞰着那美艳的脸庞,那少年向着台下雍容而素有天才之名的慕容家小千金,招了招手:“我追你,被你拒绝。

    我为你战斗,却被踩在脚下。

    年少无知,自然会做些无知的事。

    但我希望你明白,自今天起,你我再无关系。

    若是有,也是...你永远望着我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哈哈哈哈!!

    夏广黑发狂舞,持戟而立,忽的如狂士般大笑起来。

    这一笑,便是笑得诸般委屈,诸般骂名,纨绔之名,烟消云散。

    真狂士自有气度。

    粗衣布服,不掩风流!

    “来!上来!让我看看慕容家的天才剑客,有几钱几两的本事?”

    少年退后半步,让出半边擂台,似乎静静等着敌人。

    但是这擂台有他在,便如霸主虎踞龙盘,慕容雪咬了咬唇,终究不敢上去。

    她是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这样的结局,白衣袖中的双拳紧紧捏起,脱口而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如大长老所言,你虽然有着力量,但是却毫无章法,你这样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也是入不了四品的!!

    邪门功法一时快,但你后续呢?

    这般速成的法子,怎么可能有后续的四品功法?

    或者,你敢不敢说,你练得是什么功夫?

    让大伙听听!你说呀!”

    她不敢登台,带着些歇斯底里,大声喊着,叫着,毫无风度。

    但她的疑问,也是众人的疑问。

    什么样的武功,能让一个少年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做到这程度?

    似乎察觉夏广被问住了。

    慕容雪咄咄逼人,尖叫着:“你说呀,说呀!有本事昭告天下,告诉大家,你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你又是修习了什么功法?!”

    “蠢女人。”

    夏广带着一丝怜悯的笑,“谁得了奇遇,会把自己的底牌全部告诉别人?你到底是傻,还是笨?

    看着样子,你也不想打了。”

    他转身,向着唐门的抱了抱拳:“多谢兵器了,很趁手!”

    说罢,就是要把兵器扔回去。

    唐怨灰白头发,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唐笑风知道自己六弟的脾气,这六弟能打,但是不爱说话,通常点头摇头,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如今不肯收回这戟,也是认可了台上那位小兄弟。

    于是,便是扬声道:“皇莆广兄弟,这戟赠送给你了,我唐门所造的兵器,也许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但是材质绝对好,你既然耍着趁手,那就留着吧。”

    夏广笑了笑,也不拘泥,“谢了。”

    台下。

    慕容雪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皇莆广,有本事你说,你告诉大家,你说呀!!你练的什么功夫!你说呀?”

    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参合面色非常不好,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这么黄了。

    他自然想挽回,于是便扬声道:“贤侄,虽说奇遇不可外泄,但是今日此事关乎我慕容家脸面,你还是回答雪儿这个问题吧。

    也好让我慕容家知道,到底是输在了何处?”

    夏广还未说话,唐笑天便是开口了:“慕容家主,胜败兵家常事,今天若是换了我家小姐上场,也是一般的结局,这位小兄弟与我唐门结有善缘,你有何必咄咄逼人呢?

    三个虎级的唐门暗器,马上送到,此事,就这么作罢,结了吧。多说无益。”

    说完后,唐笑天直接看向了台上那布衣少年,一时间只觉得越看越满意,如此人物...当真是潜力无限,若无以为,十年之后,当是一遇风云就化龙的主啊。

    这样的人,何必按在这江南道的是是非非里呢。

    什么邪功?

    什么招式?

    能打就行,说这些名头上的东西,除了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输不起,还有什么?

    唐笑风是唐门三叔,见多识广,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指名道姓让他来做着“退婚”的事。

    要知道退婚非常敏感,一个分寸拿捏不好,就是真正结仇。

    所以,这面色带着些儒雅的三叔自然也明白,这皇莆广本在江南道就不受待见,此番帮了自家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虽是赢了,但今后的日子,怕是未必好过啊。

    所以,他便是自作主张的出言邀请:“小兄弟,不若此番跟着我们一起回蜀中做客吧,你这年龄,也到了历练的时候了,如何?”

    唐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忽的心跳有些加快了...

    三叔这是要把他带回家?

    什么意思?

    三叔,你是什么意思?

    唐门三叔唐笑风只是微笑着发出邀请,他静静看着台上的少年,他知道那少年一定也明白他的意思。

    事实上,许多人都明白。

    这是唐门伸出了橄榄枝。

    慕容家主面色铁青,但是唐门既然开口了,此事真的只能作罢,而且他也知道了结局,闹下去,两不愉快,有什么意义?

    皇莆念轻叹一声,若是自己这小儿子去了唐门,未必不是件好事。

    所有人都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

    因为,没有人觉得站在台上的那少年会拒绝这样的邀请。

    除非他是个傻子。

    所有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会做出最对的选择。

    但夏广不是,他收下了那从“唐门十八势”中取出的方天画戟,但是却没有接受邀请。

    “多谢,但是我还有其他事,不能随你们去西蜀。”

    江南西蜀,一来一回,需要足足一个多月有余,若是此时应了,便是换了个天地。

    唐笑风一愣,心里忍不住鼓掌,说了声“好,有傲气,有骨气,有血气,是个男人!”

    唐柔却不理解,心里莫名产生了某种失落感,向着台上喊道:“喂,要么你来吧?”

    少年摇了摇头。

    他缓缓走下擂台,众人皆是让开。

    慕容家家主也不多说什么,深深看了一眼那走下的皇莆家的小儿子,挥袖冷声道:“我们走!”

    世家的人便是随着他离开了,现场空出一大片,退婚之事,他们丢尽了颜面。

    但既然那夏广不去西蜀,那么这事没完!

    皇莆家家主皇莆念想要挽留,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自己这边的人,显然也是不想待下去了。

    这可谓是自己小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帮了唐门,对付自家人。

    虽然他不出手,结局也是一样的。

    可是既然他出了手,而且赢了,那么这事...

    只是他不曾想到,自己这小儿子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表面风光,看似衣食无忧。

    但花天酒地未必不是在舔伤,独自吞着苦楚。

    风花雪月里流连忘返,未必不是因为太过孤独。

    谁人能懂?

    谁人明白?

    没有人!

    “你长大了。”皇莆念复杂地看了一眼夏广,“一起回去吗?”

    夏广道:“你们先走吧,我晚点回来。”

    擂台周围很快空空荡荡,唐笑风安排人把三件虎级暗器送往慕容家,然后便是开始询问自家老太太心肝宝贝是如何和夏广认识的。

    问完之后,便是放心了不少。

    开始他还真担心这少年练得什么邪门功法,但唐柔虽然年轻,但是描述的那些动作,练功法门,可是堂堂正正之道,不存在半点阴邪。

    而且,唐笑风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似乎对着少年产生了一丝好感。

    这种好感...

    在未来的某一日,可能会变成情感。

    若是这身影淡不去,终有一日,会变成真正的...

    所幸,他对着少年感观也不错,聊了两句,便是带人走开了,任由唐柔和夏广两人一起,漫步在江南水乡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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