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4.那辆平头柴

    有一个词叫绝望,那是比失望更深层次的痛苦;有一个词叫凄惨,那是比悲惨更进一步的苦难;有一个词叫穷途末路,那是比命悬一线更大的危险;有一个词叫惶惶不可终日,那是比达摩斯利剑悬在头*还要可怕的处境。周华健唱过一首凄凉的歌,就是这种心情:"开花的花结果的果该有都有多少算多,白雪的白黑夜的黑我和你该怎么说,风景的风烟火的火该看就看将错就错,飞鸟会飞落叶会落该做的何必再说……"

    朱世江下楼的时候,一楼开小店的宋喜珍不知在忙些什么,接了个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立马变得眉飞色舞了,慌慌张张的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依然黑黝黝的头发,慌慌张张的还在本来有点**的嘴上涂了层薄薄的唇膏,根本没看见朱世江的存在似的,锁上小店的房门就要离开。

    "等一下。"朱世江拦住了她:"拿一包烟。"

    她几乎没有看他就在反问:"什么牌的?"

    "红金*。"他还是在和她套近乎:"我抽什么烟你还不清楚吗?"

    "老朱,咱们荒货村像你这样抽烟的人多着呢,在我这里买烟的又不是你一个,你抽什么烟我怎么记得住?"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硬邦邦的把他的话给*了回来,向着他**了手:"五元!"

    "瞧你急的,老子又不是不给钱,又不是没有钱。"朱世江的心里恨不得用藏在衣服下面的那把西瓜刀把这个女人的那只手给剁下,可是现在不是机会,这都楼里出出进进的人太多,就不得不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不是下楼急了点,忘记带钱包了嘛,等一会上楼给你拿去。"

    "上个星期你拿过三包康师傅快餐面没给钱,前天拿过一条红金*说是招待客人也没给钱,知不知道我这个店从不赊账的。"女人的脸上有了些鄙视的神色,把那只白白的小手收了回去,语气就更加冷冰冰了:"老朱,你这个人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人家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你怎么落到连买烟的钱都没有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关云长不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吗?"朱世江还在极力为自己进行辩护:"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刘欢不也会唱'重头再来'吗?"

    那个女人明显有事,明显对他这个昔日的好朋友不感兴趣,根本没有听他的唠叨,很坚决的关上了小店的房门,还很认真的上了锁,根本没有正眼望这个男人一眼,扭着**就从他身边带着一股香水味钻到那个房东叶茂林的房里去了。门当然会关的紧紧的,听的见宋喜珍在里面不知和她的那个肥胖的姐姐笑着在说什么,两姐妹都在笑,也许就是在数落朱世江的穷困潦倒吧?

    女人的变化真大,真的是看不清*不着。半年以前这个女人还是他的人,只需要五十元就能让她偷偷的溜进朱世江的那个出租屋里,大呼小叫的躺在他的*上让他好好的玩一回,也能让他时不时的在她的那个小店里坐坐,说说笑话,谈谈闲话,在没人的时候还能让他的手占占便宜,还会说些叫人心动和愿意付钱的话:"别得到手就把人家给忘了,有空的时候多来玩玩。"

    朱世江当然不会忘记。

    像他这样孤身一人出来打工,老婆孩子都在家乡的男人都曾经有过***的经历,不过就是次数多少而已。东莞是中国最发达的地区,据说那里的外来工有八百万之多,那里做那种生意的小姐也有十几万,因为把提供**的手机短信发到中央要员的手机上,中南海震怒,每一次就都是扫黄的重灾区,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过几个月就又是繁华盛景吗?

    那些曾经被勒令停业的京城的娱乐场所不都恢复营业了吗?东莞也是那样,就是在峡州也是比比皆是、欣欣向荣吗?更况且有些年轻貌美的女人喜欢这样的生活,而男人都有这样的生理需要,自然就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了嘛。那首歌唱的多好:"又是九月九重阳夜难聚首,思乡的人儿飘流在外头,又是九月九愁更愁情更忧,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他乡没有烈酒没有问候,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家中才有自由才有九月九……"

    曹操说的多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可以使得漂流在外面的男人一醉解千愁,可是男人生理上的需求就只有向女人去倾诉。朱世江虽然是有老婆的人,可是自己混得不怎么样,如果把老婆孩子接来,生活都成问题,就有些远水救不了近火。好在在这个城市里,小姐到处都有,可个个都是温柔一刀,认钱不认人。

    朱世江有自知之明,自己长相平庸,个子矮矮的,又囊中羞涩,那些做生意的小姐就对他这种人没多大兴趣,不过就是随便应付一番了事,一点情趣也没有,万一染上一些说不出口的皮肤病,医院就会狮子大张口,他就在两个月前中过镖,又是消炎又是排毒,前后宰了他三千多元,那才叫打掉牙往肚里咽呢。

    宋喜珍不是小姐,也长得不太好看,不过就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一天到晚除了守着家小店就无所事事的小贩。自己的姐姐和侄儿就在眼前,就是想和其他的男人偶尔玩玩感情游戏也得有所顾忌,这也就是证明了不会有无数的男人把她当做公共厕所,也不会有男人把那些脏病带给她,朱世江就喜欢这样的女人。现在中国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国家富得流油,还是什么金砖国家成员,中国人就更加贪生怕死了,满世界的找养生的灵丹妙药,闹出了不少的国际笑话还自以为是,不过男女关系比以前大大开放和自由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的女人才叫好,才给力,深知其中奥妙、价钱便宜公道、不会一切向钱看,也不会找些莫须有的理由**人,不会当什么**,也不会想做什么长久夫妻,不过就是你情我愿,不过就是男贪女爱,不过就是互通有无。当然会给女人一些象征性的报酬,那就是一种润滑剂,让那个女人在*上的表现更给力而已。

    可是就在朱世江开始倒霉、收入一天不如一天,除了上当受骗以外还在外面借了一**债的时候,宋喜珍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正经的、甚至有些正经得有些过头的女人。不仅不再让他大大方方的坐在小店里说那些街头巷尾听到的夫妻笑话,也不再允许他在自己的小店里赊账拿东西:"我正忙着呢,我是小本生意,在金山市场进点货也就赚点批零差,你就别为难我,现钱现货!"

    以前只要朱世江隔着衣服*一把她那不大的**,她就会递给他一个喜盈盈的媚眼,以前只要在没有人的时候飞快的捏一下她*前的突出,她就会大惊小怪的叫着,接下来十之**就会和她做些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的,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她会冷冰冰的把男人的手给拨开,紧张的就像他们从没有那样做过似的,还会故作正经的对他说:"以前的那些事是我糊涂,我不该和你做那种事,现在请你放尊重一些,不然的话,我去对茂林说一下,你就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了。"

    "呸,**的臭女人,真**的势利眼!"朱世江冲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吐了一口唾沫,有些愤愤不平:"等老子东山再起的时候,你就是*光了跪在地上求我,老子也不尿你这一壶!"

    可问题在于,他会有东山再起、重头再来的可能吗?

    不少的同乡来到这座城市谋生,荒货村就是他们的栖身之地。一般的男人刚来的时候不过就是一辆三轮车,几个蛇皮袋,熬上个一年半载就可以鸟枪换炮,开上农用车,用电喇叭喊话,就可以到更大的范围、更远的区域去寻找货源。一般地说来,如果混得不错,一个人在峡州呆上两三年就可以有能力把老婆孩子带出来,孩子可以接受城市质量更高、设施更好、软件更优的九年制教育,老婆就可以洗衣做饭、陪男人睡觉,还可以在家里将男人收回来的那些荒货分门别类。

    黄大军是他们中间的佼佼者。一个人单独租下叶家的那栋两层楼,楼下是门店,还有仓库,有个三朋四友来了也有个地方喝酒、说话,二楼是他家的私人空间,除了房东叶茂林,很少有人被邀请上去过。他有一个好看的女人、一个对他忠贞不二的妻子,可惜是个智障,弱智的女人不知道世道险恶,也不知道很多人对她**欲滴。他还有一个宝贝儿子,虎头虎脑,很引人喜欢,是个背着书包上学堂的小儿郎,可也是那些心怀不轨、拐卖儿童的家伙的目标,就不得不防。

    当然还有比黄大军更加优秀和出色的男人,在荒货村吃尽了苦、赚足了钱,看清了形式、找准了门路,就会在中心城区悄悄的买一套商品房,把自己全家人的户口都从老家迁移出来,从荒货村搬出去,摇身变成真正的峡州人。也许有一天,他们收荒货的农用车来到一家商号面前,人家就是原来的同乡,不过现在可是那里的商人了;中午收荒货的找一家不起眼的饭馆喝酒吃饭,里面的老板兼大厨说不定就是原来的同伴。不过奇怪的是,那些成功融入这座城市的人却再也不从事收荒货这一行,也许从骨子里还是瞧不起自己的过去,也瞧不起自己以前的同伴。

    这个世道真**的就是邪了,这大半年以来,不管是白天沿街转悠还是晚上进行偷盗,朱世江自己都很不顺,几个城管队员闲着无事,对他车上的几个口袋产生了兴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剥了皮的电线,正好被人家逮个正着,明明是一个吸毒的家伙卖给他的,可就是说不清,就被罚了一大笔钱;晚上去给几个小蟊贼当接应,偷了满满一车的脚手架的构件,警察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几个家伙撒开脚丫子早跑得没影了,他却给人赃俱获,差一点被判刑入狱,最后把那辆农用车买了,花钱找路子求人情,才被放了出来,不过从此就一穷二白了。

    他本来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他和南方的一家小钢厂是多年的关系户,通过电话联系,谈妥了给他们送一车废钢材的原料去,价格高出本地收购价的百分之四十六,他就把自己手头的其他的一些存货让给了别的同乡,又找荒货村的同乡四处借他们手头上的那些货,东拼西凑到手将近二十五吨货,在停车场找到一个返程司机,磨来磨去,人家答应六千八给他送到目的地,不过运费得先付一半:"加油、过路费、超载罚款,还有沿途的吃喝和遇到事以后的打点。"

    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山穷水尽,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也没有人愿意给他提供资源了。一咬牙,就把自己乡下的那栋农家小楼作抵押才借到钱的。如今这个社会靠关系、靠同乡都不起作用,只要涉及到钱就得有抵押,没有抵押品就是天王老子也白搭。那首歌是这样唱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些云朵,只是分明看到了灰暗的颜色,当每一场雨突然的降落,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过心中的落寞,我们生活在一片茫然的沙漠,嘴边总有一丝无奈的苦涩,你是我最想找寻的寄托,……"

    那些形形**、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整整花了**的时间才装上车,那个说着蹩脚普通话的年轻司机接过朱世江的预付金才开着车极不情愿的开车走了。望着那辆喷着黑色的柴油尾烟的平头柴油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朱世江心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欢乐,这辆车满载着他的希望和幸福,只要货一送到、货款一到手,他就可以东山再起,就可以和其他的同伙那样潇洒的吃喝、还可以找一个漂亮的女人快活快活,这个世上比宋喜珍好看的女人多的是,见钱眼开的女人多的是,自己当然又会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可是那辆运送原材料的平头柴自从离开了朱世江的视线以后就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任何一点踪迹,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试图和那个年轻司机取得联系,可是对方已经关机,这就是一个不祥之兆;他就和南方的那家厂的朋友打电话,对方根本没有收到他发出的货,还在因为他的失言而很不高兴。他就租了一辆车,在那辆装满了破铜烂铁的货车可能要通过的道路上找了好几遍,根本没有那辆平头柴一点影子。

    他就慌了神,就紧急报警,警察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上当了,"他就直接瘫在了交警大队里了。对于这样的诈骗案,警察也很重视,派人检查了所有那辆车可能经过的沿途的加油站和收费口,却意外的发现那辆车根本没有南下,而是北上,就在另一个省的另一座城市,将那些原材料低价卖给了另一家钢厂,然后扬长而去。警察还顺藤*瓜,查到了那辆车的注册登记地,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辆平头柴用的是假车牌,真正的那辆车是一辆微型送货车,因为和别的车发生了严重擦碰,这半个多月一直停在停车场没挪个窝,朱世江就知道自己真的是死路一条、万劫不复了。

    朱世江被骗的消息在荒货村传得很快、很广,不到一天就传得人人皆知。其实这样类似的事情这里有人也曾经遇到过,就连那个被大家公认的思维敏捷、构思严谨的黄大军也在那个上面栽过跟头,也就见惯不怪了。当时总结的经验教训就是必须亲自押车,可朱世江偏偏忘记了这最关键的一点,而且把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全都**那车货上面,所以就连经过努力、东山再起的机会也没有了。

    到底是同乡,多少还有些交情的,那些因为凑齐那车货而借给他钱、把货借给他的人并没有催促他迅速还钱,也没有逼他交出抵押物,都在期待他的努力,说不定这个家伙还有什么绝处逢生的创造奇迹。可是女人却现实的多、势利的多,也冷酷的多,自从他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大姑娘小媳妇,个个就像躲避瘟神似的躲着他,人人都不再给他好连看,更别说什么男欢女爱了,宋喜珍就是其中之一。

    朱世江是个心*狭隘、鼠目寸光的男人,他只会在心里把自己的希望无限放大,也会一个人偷偷的躲在角落里品尝失败的滋味的时候把失望无限扩大,他只知道那个原本为了一点小钱就愿意和他**接触、和他卿卿我我的宋喜珍像是变了一个人,固执的认为原因是因为他的生意失败、感情失意所致,可不知道叶茂林不喜欢他的小姨和别的男人有关系,更不知道宋喜珍根本用不着对比,就当然会一心一意向着她的侄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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