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9.我喜欢那一片杨树林

    我喜欢田大的家院后的那一**杨树林。

    我喜欢那种作为防汛物资储存的高大的杨树,打开田大家的后门走出去,好大一片,密密麻麻的沿着沅江护堤一直延伸着。因为好几年没有遇到过特大洪水,杨树就生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一个个的又高又大,甚至超过了田大家的小楼。一阵风吹过的时候就是杨树林最美的时候,树干会微微摇曳,那些树叶却活泼的翻卷起来,可以听见哗哗啦啦的一阵声响,就知道植物也是会表达自己的愉悦的。

    杨树是一种最普通的树,它很平民化,也很大众化,一点也不娇气、也不太讲究生存条件,大路边、田埂旁、房前屋后,只要有土、只要能长草的地方,就有杨树的影子。不追逐雨水,也不贪恋阳光,只要一点水分,杨树的枝条就会生根、抽芽;只要一点空间,就会撑起一片绿色。不需要施肥,也不需要人工浇灌,只要不去砍伐,给一点宽松的环境,杨树就会*拔向上。杨树随遇而安,与世无争,是北方随处可见的草根族,就和南方的杨柳一样。就和曾经有一首老歌《***的战士最听党的话》里唱的一样:“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

    杨树虽然出身寒微,却是最讲究生存质量的。土壤里还透着冰雪,春风中还夹着寒意,杨树的枝头已经冒出翠绿的嫩芽,每一片嫩芽、每一片叶子都是努力向上的,绝不弯腰乞求,更没有媚俗的面孔;秋风里,虽然*尽了叶片,单薄的枝条依然透着精气,枝干向上、高昂着头;严冬里,迎着刀霜雪剑,依然伫立在寒冷的土地,枝枝傲骨、树树无字、树树有声。而此时,那些曾经姹紫**的花草,要么早已不见了踪影,要么躲在暖房里,懒洋洋地打发着没有血色的日子。

    杨树可以当柴烧、可以打家具、可以做屋檩栋梁、也可以制作农具,更可以当抗洪防险的物质。在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就朴实无华地**着,在许多人的眼中,几乎会忘记它的存在。春天来了,春风会轻柔的*上我们的脸庞,春日是那么的明媚,然后就是情意绵绵的春雨梳洗着青山,滋润着大地,.杨树就会**了新的枝条,长出了嫩绿的叶子,远远望去满眼新绿。

    不知不觉的夏天来到了,大地变成了绿色的海洋。杨树也会充满活力、洋溢着夏的热情。它的叶片已经长到巴掌那么大,颜色也变得深沉而成熟,枝叶繁茂,深绿色的叶子非常好看。在强烈的阳光下可以为过路的行人遮挡阳光,也可以为老人孩子遮风挡雨,找一*竹席躺在树下,听着风从叶片穿过时发出的声音,就会心旷神怡。一棵棵杨树像一把把**的绿绒大伞,又像一排排站列整齐的战士在守卫着我们。

    秋天,杨树的叶片由绿变黄,一阵风吹过,片片黄叶从树上飘落下来,在光和影中间就像一只只**的蝴蝶在翩翩起舞,非常漂亮、也有些伤感。落在地上的叶片就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地毯,捡起来可以做书签、做标本、拼图案、品秋色。“一叶落知天下秋“也许就是说的杨树吧。把一张杨树的叶片捏在指间,透过还没有完全干枯的叶脉可以细细回味秋色淡雅、秋味清馨。也可以看出那份秋的恬淡、宁和,嗅得出秋的那种高贵、典雅。

    冬天,杨树的那些叶子都全部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站在那里。没有了蚂蚁的窃窃私语、青蛙的歌唱、蟋蟀的鸣叫,也没有了蚯蚓在土里辛勤的耕耘、蜗牛在墙角边爬上爬下。迎着凛冽的寒风、冒着鹅毛般的大雪、忍受着滴水成冰的考验,杨树却依然是伟岸的大丈夫,在一年四季里留守着。它没有半点遗憾,因为曾经拥有;它没有半点怨言,因为退去铅华、保存养分,留待来年是它最正确的选择。

    杨树不如松树那么能够经受艰难困苦,没有梧桐树那么可以自树一帜,也没有其他的树种那样能被人为的变得盘虬卧*,但它有着自己的坚强不屈。如果被砍伐,人们会记得它曾经的生动和美丽,因为它的残落枝叶即便腐化归于泥土,也要为这片土地增添一点养分和活力,厚实的土地下面会永远涌动着杨树不朽的生命。

    我在桃花源的那些年里,不论春秋冬夏,田大的家院后的那片杨树林就是属于我的,我喜欢在那片或翠绿、或萧瑟、或茂密、或凋零的树丛中演练我的中国功夫。

    其实无论是各种招数还是套路,或者是拳脚并用的南北组合,都是一种公式,只是为了方便学习和操练的,也是可以让我这样的初学者依样画葫芦,找到中国功夫入门的方向。而所谓的见招卸招才是功夫最关键、最实用的部分。至于金庸小说《笑傲江湖》里风清扬的那种无招胜有招则是功夫的最高境界,不过仅仅只是一种理想境界,不知世间是否真的存在过那种高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有那么大的造化,也从来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奢想,我就想以后在遇到麻烦、别人无理找茬的时候,不要像在长风酒家的那一次一样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就行了。

    “嫩伢子,能够这样脚踏实地就是成功的开始,这一点你的确比大虎强。“牯牛山的那个又黑又瘦的朱老头对我说过:“千万别想着什么扬名立万,就这么练下去,一年以后,两三个小混混就肯定会奈何不了你了。“

    田大却很不满意:“嫩伢子是第六代传人,怎么能一代不如一代呢?“

    “这话我不爱听。像你这样打打杀杀、当个老大、成天被一群匹夫簇拥着就算是成功吗?我看不一定。嫩伢子以后要是懂得了功夫的真谛,更多的学了些温良恭俭让、难道不会比你现在更有用吗?“朱老头反过来在质问他:“都知道学功夫的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你说说自己做到了那一点?“

    田大不敢回答,只敢恭恭敬敬的站着。

    那些被分解的发黄的线装书的书页其实也没多少页,就算我三五天背完和熟记一张,不到两个月也就结束了。回到了水溪,站在那片枝繁叶茂的杨树林里,田大却告诉我,那些书页上记载的那些套路千万别当回事,只需要早晚抽时间复习一下就行了:“那是基本功、是花架子、是纸上谈兵、是花拳绣腿,上不得陣、打不过人的,只是一种表演、吓唬人的。关键还是得进行格斗训练,从实战出发。“

    我喜欢田大这番话。

    “大极拳在理论上和健身上是目前最受世人青睐的,但如此软慢的拳法怎么能在实践中应付对方凌厉的拳脚进攻呢?太极拳有自己的较量方式,也就是推手,可依然掩盖不住太极拳手因为技不由人之所以在各类技击比赛上成绩不佳的现状。“田大在侃侃而谈:“少林拳讲究刚、快、猛,也是拳打脚踢并用。可是实话实说,看穿了其实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而已。“

    我不喜欢这样的话。

    “少林的那些*砂、拍树、跳坑、踢桩、卸骨、点穴、一指禅等等,不过就是一种杂耍,摆不上台面、上不了擂台的。“田大还是在这样宣称:“功夫中的花架子大多都是来自少林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那些如今被说成赫赫有名的所谓的大师在拳台上被乳臭未干的一些后生追得抱头鼠窜也是事实,所以功夫的好坏只在于实战的胜负。“

    “功夫的好坏只在于实战的胜负。“我一直记得田大的这句话,并把它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奉为至理名言。

    后来,田大要我和他“比划比划“,我当然不敢,田大就对着我像打沙袋似的一顿拳打脚踢,我只好鼓足勇气站在了他的面前,还没等我犹犹豫豫、摩拳擦掌的摆好姿势,田大就不知怎么一下把我给放滚了。我狼狈不堪的从草地上爬起来,田大就像做慢动作似的又做了一遍,原来就是一记极为普通的扫堂腿。

    “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吗?下盘不稳、重心向上。“田大说得很详细:“对付扫堂腿有三种解法。一是退后一步,让对方的进攻落空,然后趁他失去重心的那一瞬间还他一脚,一举奠定胜局;二是直接跳过,可以争取更快的时间给对方一记上勾拳,他基本上没有躲闪的机会,所以出拳要又准又狠,一拳就得把他给放倒;三是从一开始就决定***的受下对手那一个扫堂腿,反而迎上前去,让他的大腿而不是小腿接触到你的前腿骨,你当然会被绊倒,可是因为你是静态,他是动态;你有所准备,他根本没想到这一招,所以看上去对方得逞了,你也被放倒了,可是对方的腿骨被撞裂了,骨折是肯定的,自己虽然有些狼狈,可是,剩下来对方根本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一招就能反败为胜。“

    田大的实战解说其实就是给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天窗。我花了整整半个月才算是真正领悟到那三种招数的实际运用和临阵对敌的时候的时间、角度、力量的把握,那才是最最重要的呢。

    那天上午,我和田大还是站在那片杨树林里。听得见小鸟在树枝上唧唧喳喳的叫着,一辆长途班车在小楼前停下又开走了,一个驾着拖拉机的男人在像护堤边的那个饮食摊点的老板要一碗多放些辣椒油的米粉。田大又是那么毫无任何征兆的发动了进攻,这一次不是用腿,而是给了我狠狠一拳。我的精力已经很集中了,而且看得很真切,他击过来的不过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少林长拳。可是田大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应声倒地了。

    “反应迟钝、动作太慢。“田大皱着眉头瓮声瓮气的说着:“对付这样的直拳来袭,如果反应快一点,可以把头闪开,同时一定得注意对方是左手还是右手,因为你好决定往哪一边躲闪;如果反应能够再快一点,就能抬起胳膊,隔开对方的正面攻击;如果反应能够更快一点,就能抢在对方出拳前的那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对准对方的肚腹给他狠狠一击。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门户大开,没想到你会比他还快,所以他会痛得*不过气来,一定会张着嘴大*气,这个时候,如果能补上一记上勾拳,或者一个侧蹬腿,他就是你的手下败将。“

    那才是经验之谈,都是田大在无数次的与人交手、临阵搏杀的过程中领悟到的宝贵经验。其实师傅的重要性就在于这里,把自己的心得体会交给徒弟,让他汲取自己的教训,能踩着自己的肩膀能出人头地,田大就是这样做的。而我们现在的社会上,有过多少宁用蠢材不用人才的事例,也有过多少得过且过、提防嫉妒的师徒和师生关系,男弟子早就成了砖家叫兽的佣人,女学生就不得不遵循**献身的潜规则。这也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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