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无表情的对身边安雅吩咐道:“安雅,去准备酒。”

    安雅诺诺回:“好的,小姐,你稍等。”

    “你怎么了,为何要喝酒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柔福拽着我的衣袖着急的问着。

    我有气无力道:“柔福,我觉得太累了,心累,人也累,我想喝点酒,你陪我说说话吧。”

    我缓缓坐在桌子旁,眼神呆板无神的盯着地面,安雅麻利的端着酒菜,把两碟小菜和一壶酒放在桌子上,随后帮我倒了一杯酒,便无声的站在一旁。柔福叹了口气道:“唉,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你确实比我经历的更多些,就连死亡都已经经历三次了,蓉伊,你要坚强一点。”

    我仰头喝了一杯,火辣辣的酒顺着我的喉滑到我的胃里,留下一阵酒精的温暖,让我感觉自己还有温度,我自言自语道:“我们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就连死都没有资格。你知道吗,为何我三次死亡,三次都能重新回来?是因为,我们是现代人,我们的魂魄不归现在的阎王管,无论我们死多少回,我们肉身不在,但我们的魂魄在。”我又喝了一杯,辣辣的一时说不上话,便稍作停顿后又道:“我宁愿不要这魂魄,要这些记忆做什么,可偏偏能留下的只能是魂魄,我刚刚找凌少了。”

    柔福心疼地看着我道:“一定是凌少的话刺激你了,要不然你不会这样的。”

    “他说我是梁帝的女人,我们回不去了。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和梁帝仅仅是一个交换啊,我们只是七日的交换。当初,我是大宋皇后的时候,他拼命保护我,爱护我,那时候他并不介意我的身份;而如今,我是大金的贵妃,他却要避讳我,远离我,他已经无法接受我的身份,他怕被天下人耻笑。”我的眼泪早已经不自控的滑落,滴滴的打湿了自己的衣襟,我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无法自拔,我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不能接受我吗?那我算什么?我既不是梁帝的贵妃,也不是凌少的爱妻,我算什么?柔福,我想死。普通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是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魂魄不灭,死有何意?”说罢我仰头两杯下肚,酒精开始生效,我的脸开始发烫了。

    柔福见我一下子喝两杯,连忙劝我道:“蓉伊,酒多伤身,你可别多喝了。感情这种事情,你看开些,凌少有自己的苦衷,你的贵妃身份全天下人都知晓,你让他怎么和你在一起,即便你和我皇兄之间有协议,但是在我们每一个人看来,你就是大金的贵妃了,凌少纵然再爱你,也只能将你们的感情放在内心了。你想他怎么做呢,难道背着世人骂名与你苟且吗?难道你也不在乎世间人对你的谩骂吗?”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能和凌少在一起,我就能承受一切,凌少的顾及是多余的,甚至在内心觉得凌少没有魄力。可是柔福的一番话,让我开始变得清醒,原来皇帝的威力震慑四方,假亦真来真亦假,真真假假的只要是皇帝下的诏,那都是真的。我心有不甘道:“我要他给我费妃的诏书,我要他费了我,梁帝啊,你终归是害了我。”

    又是仰头两杯,整个人开始变得麻木,酒精的催化作用让我变得固执,变得执着,我心中默默念叨:“等战争结束,你一定要费了我。”

    柔福很无奈道:“蓉伊,你不要这样子,我皇兄也很痛苦,他怎么会害你,不是我偏袒他,在我眼里能保护你,能给你周全,用心爱你,用心懂你的人,也就只有我皇兄,我不知道你是否感受到,作为旁观者,我看的真真切切,你比我聪明,你比我感性,你应该也察觉得到。”

    “察觉到什么,我只知道是他害了我,没有那个约定,我还是我自己,我和凌少便能在一起了。”

    “你清醒点,即便你和我皇兄没有那个约定,凌少也不会接受你。”

    “你胡说!”

    “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凌少接受不了商若非的美人的身份,更接受不了袁蓉伊的贵妃身份。”

    “你胡说!”我趴在桌子上无尽哀伤四面八方涌上心头,令我彻底崩溃。

    那晚,我醉了,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悲伤萦绕在心头更是无法抹去,酩酊大醉的我被她们扶上床榻休息,头痛欲裂,一夜难眠。以为醉酒能使自己忘却想忘却的事情,却恰恰相反,床榻上闭着眼睛的我眼前浮现的竟是初次在集市遇见凌少的画面,之后有一起喝酒聊天的画面,还有一起去金国时他为了我受伤的画面,还有我们一起在药铺仓库生活的画面,还有他给我项链的画面,满脑子都是他对我万般贴的画面,很多很多的回忆,满满的都是浓浓爱意,可是为何我们却不能在一起……

    等我醒来已是次日的午时,窗外乌云密布,风起云卷,黑压压厚厚的云层笼罩在郑州城的上空。屋内被狂风吹得轻纱乱飘,轻唤了两声安雅,可安雅不知去了哪里,我起床披了件衣裳去关窗,眺望窗外远方,尘沙飞扬形成一道沙墙,我正纳闷,沙尘暴见过,但没有这么夸张的。

    正在思索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安雅跑来气喘吁吁十分慌张道:“小姐,你醒啦,快,我们收拾点东西,凌将军通知我们赶紧撤离。”

    我被她紧张的神情渲染得也莫名紧张起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凌将军刚刚派人来报,说是宋军打过来了,小姐,我们拿一些衣物,然后等凌将军派马车来接,小姐,快。”

    我才明白,原来刚才看到远处的沙墙并不是什么沙尘暴,而是宋兵经过扬起沙尘,我立即问:“可有人通知柔福了吗?”

    安雅一边装着衣物,一边回复道:“凌将军派士兵去通知柔福帝姬了,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此时殿外士兵喊道:“蓉贵妃,马车准备好了,凌将军命在下立即带贵妃离开这里。”

    时间实在太仓促,我和安雅才拿了仅有的一些衣物,便奔到马车边,带我们逃离的是一位脸孔陌生的中年侍卫,我冲着他问:“柔福帝姬呢?”

    中年侍卫道:“她已经上马车在前面等你们了,蓉贵妃,快上车吧,我们要来不及了。”

    此时耳边已经响起士兵迎战的号角声,还参杂着各种马声、刀剑声,我知道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事已经避免不了了。然我奇怪,这宋人怎么会有勇气打回马枪,莫非大金4万兵马坚守郑州城的信息被泄露了,否则量他大宋残兵不敢来袭。我和安雅立即跳上马车,随着侍卫的一声驾驭声,马车飞快的颠簸起来。我和安雅彼此搀扶着坐在车内,剧烈的晃动让我头晕眼花,我勉强抓住车框,朝车外望去,不是说前方柔福的车等着我们吗,可是我眺眼望去,并没有什么马车啊,黑压压的云层已经化作骤雨,疯狂的散落地面。我便冲着车外的侍卫喊道:“我们是往哪里去?柔福在哪里等我们?”

    那中年侍卫并没有回答我的话,突然把马车停下,冲着车内的我们叫到:“下车吧,就在这里。”

    我以为柔福就在我们附近,于是我也管不得这天气,撩开帘子便准备下车,只见那侍卫面部狰狞地看着我们,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大刀。

    安雅惊恐的大叫一声,我扶着她示意她不要害怕,我冲着侍卫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看不懂吗?刑皇后,这里将是你的葬身之地。”说罢,他将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

    我心头一颤,他刚刚喊我刑皇后,他怎么知道我是刑皇后,我立即问:“你是谁?”

    那侍卫放肆的大笑道:“呵呵,我是谁不重要,不过你命真大,居然还活着,让我们皇上为你寝食难安,你不死,始终是皇上的一块心病,今日我要替皇上除了你,以解皇上心头魔。”

    五月的狂风暴雨如寒冰一样滴落在我的身躯,渗透都我的皮肤,我一字一字问:“皇上?赵构?”

    “正是,否则你以为还会有谁?”那侍卫显然不愿再与我多言,高高举起大刀,口中叫着:“受死吧!”

    我和柔福本能的向马车后方躲避,可是泥泞的地面根本站不稳,惊慌的我们脚步混乱,一不小心双双滑落倒地,那侍卫已经很不耐烦,速战速决是侍卫使命,他轻视的眼神冲着我们叫喊道:“逃,你们能逃哪里去,去死吧。”

    我和安雅紧紧抱在一起,此时此刻我觉得命运弄人,时隔多年,他赵构还是要索取我的命,一定是有人走漏了我在郑州的消息,军队中一定是有内奸了,我和坚守郑州的4万大金士兵落入宋人的圈套了,看来今日我又要经历一次死亡了,可是我死没关系,安雅不能死,我的死亡只是另一种方式的开始,而安雅的死亡意味着结束。我紧紧搂住安雅,用自己的肉身包裹住她,希望大刀下落的那一霎不至于要了安雅的命。

    静等的那一刻,突然听到“噗通”一声,一滩泥水溅到我的脸上,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叫喊道:“蓉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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