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来干扰自己,这个结果,云裳也是挺满意的。

    因为她就可以自己随走随看了。

    慢慢地走着看着,不用去观察细节末微的地方,只是从大体上去看,云裳也看得出来这一家小福利院,确实是不怎么样的。

    首先看得出来,经济条件确实是不怎么样,许多的用品物品看上去都颇为年代久远,修修补补的痕迹显眼得很;功能玩耍区的配置,也是简陋得很,好几个教室,一连看过去,连起码的地面保护措施都没做。

    越看,云裳越是无语。

    “你在干什么!”就在云裳慢慢“参观”的时候,这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中年妇女的厉声呵斥,“又是你,石小虎,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来偷东西,上次我是不是打你打得轻了?”

    云裳皱眉,循着声音,走到了福利院的后厨范围。

    “你手里是什么?给我,我让你给我,你没听见啊?你聋了吗?”

    云裳刚到,就看到了一个神色愠怒的、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拉着一个小男生瘦弱的胳膊,钳制住那小男生的同时,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不客气地去抓小男生的手。

    论力气,小男生不是中年妇女的对手,但他整个人,小小的一团,动作却很是灵活得很。虽然被中年妇女抓住了胳膊,跑不了,但他却像是泥鳅似的,每每中年妇女伸手眼看着就要抓住他的手了,都能被他灵活得躲开。

    “我让你别动,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中年妇女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抓住石小虎的手,她怒气冲冲地威胁对方,“赶紧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石小虎不但没有被对方威胁到,反而将另外那一只一直没有被中年妇女抓到的手,背到了自己的背后,距离中年妇女远远的,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他绝对不可能将手里的东西给她。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云裳看清楚叫石小虎的小男生到底拿了什么东西,引起了中年妇女的暴怒——竟然是一个馒头。

    而且眼力好的云裳,看得清楚,那是个放冷了的馒头。

    现在的时间点是下午四点过,不到四点半,吃午饭,肯定是太迟了,但若说是吃晚饭,肯定也有些太早了。

    不早不晚,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去偷——按照云裳先前听中年妇女自己说的——一个冷馒头,这些信息集中起来,一个大概的完整故事,已经在云裳的脑海里,勾勒出来了。

    中年妇女看到了石小虎的动作,那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手指头,指着石小虎的鼻子,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是不是不给我,是不是不给我?”

    回答她的是石小虎的紧闭的嘴巴,跟倔强的神色。

    “妈的,给脸不要脸!”中年妇女终于失去了耐心,她那指着石小虎的手指头收了回去,拳头变成了巴掌,就朝着石小虎的脸打了下去,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个没娘养的野种,老娘……”

    石小虎的一边胳膊被中年妇女牢牢地抓住,他挣扎了许久,都未能挣扎开,眼见那耳光就要落下来了,他没有像是一般人那样做出闪避的动作,反而闷着脑袋,直接朝着中年妇女顶了过去。

    先中年妇女的耳光一步,石小虎的头,顶在了中年妇女的肚子上。

    云裳看他紧紧地咬着牙的样子,知道这一撞的力气可是不小的,而且,还是撞在了人体柔软的肚子上。

    果不其然,中年妇女惊叫了一声,整个人被石小虎撞得连连退了好几步,手也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石小虎的胳膊。

    “哎哟哎哟,”中年妇女捂住了自己被撞得火辣辣痛的肚子,眼睛却是恶狠狠地望着撞她的小男生,神色透着同款的恶狠,“石小虎,老娘今天饶不了你。”

    石小虎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撞开了中年妇女之后,就抬脚准备溜掉了。

    结果才跑了三四步,后面就传来了中年妇女的谩骂,“你他妈的个杂种、野种,怪不得你妈不要你,肯定是一早就看出了你不是个好东西,你给老娘等着,看我不去……”

    “不去”怎么样,中年妇女还没说完,她就有些吃惊地看着突然转头,朝着自己像是一个炮仗一样地冲过来的石小虎。

    背对着云裳跑过去的石小虎,云裳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她看得到中年妇女的脸色,看着对方露出陡然吃惊的样子,云裳也大概能想到小男生的神色了——一个能让成年人露出吃惊的脸色来,必然是很凶狠的了吧。

    送到福利院来的小孩子,大都是孤儿或弃婴,这样背景下长大的孩子,大都心思敏感,而中年妇女先前辱骂的话,几乎就是踩着石小虎的伤口上,一边用刀捅,一边还撒盐。

    小孩子大都不会收敛自己的情绪,石小虎此刻只怕是恨不得跟中年妇女拼命了。

    石小虎跑过来的动作很快,他好像是没看到中年妇女,又像是故意瞄准了对方,炮竹一般地、直挺挺地朝着中年妇女冲了过去。

    要具体形容当时的场面的话,那就好像石小虎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当做了自己的武器,狠狠地去撞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被他眼中露出来的恨意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害怕了。

    可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中年妇女还没想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石小虎已经都冲到了她的面前,一如云裳预料的那样,他果然就是将自己当做了武器,再一次狠狠地撞在了中年妇女的身上。

    不过,这一次,中年妇女可不是先前那样——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太近,石小虎又是突然发难,她才会被他顶了一个正着——这一次,石小虎从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一段距离冲过来的时间,就给了中年妇女一点缓冲时间,这时候,他再撞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本能地就护住了自己的肚子,侧身也是狠狠地一撞石小虎。

    这一次,被撞得连连后退的人,换成了石小虎。

    “你个小瘪犊子,我今天不打死你!”先前就是因为一个没注意,就被石小虎给撞在了肚子上,这才一晃眼,竟然石小虎还想要故技重施,这让本就恼怒的中年妇女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叫骂了一声,就要去打石小虎。

    石小虎倒也机灵,被中年妇女撞开之后,丝毫不恋战,顺着后退,转身就跑了。

    中年妇女赶紧去追。

    云裳看了一下两人之间奔跑的距离,再看看两人奔跑的动作,就打消了帮石小虎的想法:这位小朋友,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但跑起来的速度可不慢,甚至很有逃命老手的风范,一边跑一边还记得拐弯;至于中年妇女,两人都还没跑出云裳的视线外,她就已经气喘吁吁得不行,就这模样,能抓到石小虎才怪了。

    将这一幕记在心里,云裳继续在福利院游荡。

    她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又尽量避开了福利院的那些大人们,倒确实是见到了不少参观的时候绝对不可能见到的画面。

    比如本该陪着小朋友们上课玩耍的福利院老师们,许多都是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要么是拿着手机看电视、打游戏,要么就是两三个人吃着瓜子聊着八卦;比如应该清洁工做的卫生,云裳却看到一个女人,闲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嘴里却指挥着好几个大一些的小孩子,让他们扫地、擦桌子,动作慢了的,还要被骂上几句。

    走到福利院的后院,那里不知道是谁开辟出来了一片菜地,云裳见到了大概七八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孩子,正在里面摘菜。

    看这些小孩子们小心翼翼,生怕破坏或是踩到了小青菜的模样,云裳可不觉得这是他们自发的行为,综合自己进到福利院看到的一切,只怕这也是某些大人偷奸耍滑的安排了吧。

    不过,云裳环视了周围一圈,竟然一个大人都没看到。

    没有大人守着,这些小孩子却没一个有偷懒的意思,一个个看上去都很是认真地在干活。

    就在云裳想要上前问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判断出了那脚步声是谁后,云裳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藏起了身形。

    没过一会儿,石小虎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

    “小花、小花,你……”石小虎嘴里叫着“小花”的名字,就冲了过来。

    听到“小花”两个字的云裳:“……”

    老实说,因为这一世的自己,名字是蒲小花,刚听到石小虎叫“小花”的一瞬间,她还以为在叫自己。

    不过,通过“小虎”“小花”目前听到的福利院孩子们的这两个名字,云裳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福利院给孩子们起名的敷衍。

    “小花妹妹不在,”一个摘菜摘得最多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对石小虎说道,“小虎哥哥,小花妹妹刚踩坏了一颗菜,被院长奶奶带走了。”

    石小虎一听,神色都变了,“我去找她。”

    说完,石小虎转身就跑了。

    云裳听到这话,眉心微微地皱了起来。

    通过这说话的小男生,她知道了几个信息,这么些小孩子在这里摘菜,应该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安排的,而她刚才疑惑的,为什么没有大人守在这边,敢情是大人才带着没做好事情的小花刚离开了。

    一个能让这么多的小孩子干活的人,带着一个犯错的小孩子走了,这样的组合放在一起,怎么想怎么都不是好事。

    云裳想了想,她没有跟着石小虎一起找过去,而是径直去到了福利院的前面。

    到了前面之后,她随便找了一个人,表明了自己来这家福利院,想要捐款的想法,那人果然就带着她去院长办公室了。

    去到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意料之中的,办公室没人。

    “你稍等一下,我去找院长过来。”对要来福利院捐款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福利院的人态度都是好的,那人客气地跟云裳说了一句后,她就退出了院长办公室。

    说是去找院长,实际云裳听到她拿出了手机,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这人三言两句地解释了一下,说是有人来捐款之后,电话那边就说立马过来。

    挂了电话,大概五分钟的时间都没有,摘菜的小男孩嘴里的“院长奶奶”,就出现在了院长办公室。

    因为整个福利院到处都是这位“院长奶奶”的照片,云裳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而看到所谓的捐款人,竟然这么年轻的时候,“院长奶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不过,她的迟疑很快就消失了:她看到了云裳账户上三十多万的余额。

    云裳告诉对方,自己是代表父母过来的。

    三十多万的余额,对方还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高中生,这对“院长奶奶”来说,可是好事,她的脸上当下就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跟云裳说话也是温柔的语气。

    这位院长奶奶姓石,全名石秀英。

    听到她姓石,云裳大概也就明白了石小虎的“石”的来历了。

    “云裳,你先坐着,我去安排下,等下先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福利院。”石秀英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走出办公室,去做她口中所谓的“安排”。

    被她安排了,自己还能看到些什么,再说了,自己想要看的,其实早就已经看到了,云裳开口打断了石秀英要做的安排,“要不我们先见见孩子们吧。”

    云裳已经说了自己的目的是捐款,然后再收养一个小孩子,此刻提出要见福利院的孩子们算得上是顺理成章。

    “行。”石秀英答应得很是爽快。

    不过,她依旧还是让云裳等一下,她还是需要先安排一下。

    云裳已经参观过了,知道许多的孩子都不在一处,石秀英肯定是需要时间安排下的。这一点时间,她也不是很在意,点头同意之后,就在石秀英的办公室,一边听她说福利院的各种不容易,一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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