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济南府城的时候,内心一直平静的宋贤,突然也感觉到了紧张。

    从北直隶进入山东,宋贤就察觉到了巨大的区别,山东境内的百姓和农户,脸上的神情是平静和平淡的,尽管这些百姓和农户看上去不是特别的富裕,但任何人都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满足和安心,这等的情形,不仅仅北直隶没有,就算是在京城也不存在。

    宋贤担任陕西巡抚的时候,深知百姓过着惊弓之鸟的日子,一方面担心家中随时可能断粮,一方面担心流寇大规模的袭来,同时还要担心穷凶极恶的各路官军。

    登莱新军统领山东的时间不是很长,为什么山东能够如此的平静,百姓能够如此的满足,这里面定有大文章。

    洪承畴也许是挂念其他的事情,没有过多注意山东境内祥和的氛围,但宋贤注意到了,而且一路上还专门仔细观察过,这不是做做样子,而是老百姓真实的生活。

    吴宗睿治理地方的能力,以及统兵的能力,宋贤曾经有过耳闻,但没有在意,传闻山东、辽东以及南直隶所辖的江北四府三州,都是很平静的,中原不少的百姓和农户,都选择到这些地方去,北直隶也有不少的百姓前往辽东,这些零零碎碎的传闻,宋贤不是特别相信,难不成吴宗睿是神仙,能够将所有地方都治理的井井有条吗。

    现在看来,他还真的有些孤陋寡闻了。

    山东地方的实际情况,给宋贤狠狠的上了一课,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最为可怕的问题,既然吴宗睿有着治理天下的能力,又何必屈从于皇上和朝廷,如果吴宗睿来治理天下,能够让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能够让那些觊觎大明国土之人销声匿迹,有什么不可以的。

    济南府城繁华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宋贤彻底失去了自信,支撑他强大内心的那些东西在逐渐的动摇,如果将山东和辽东等地,再一次交给朝中的任何官员打理,如今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不要说眼前的繁华,恐怕早就是饿殍满地、孤鸿遍野了。

    巡抚衙门的知事将洪承畴和宋贤等人带到了某家酒楼。

    知事解释,巡抚衙门的寅宾馆,已经改为蓟辽督师府的临时新营,所以请诸位大人暂时在酒楼安歇,这家酒楼是巡抚衙门专门确定下来,迎接各级官吏的。

    洪承畴没有开口说话,宋贤意外的没有埋怨。

    一直到这个时候,洪承畴才注意到,一路上说话都颇为强硬的宋贤,态度好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至少没有了多少强硬的气息。

    思考着如何面对山东巡抚吴宗坤,以及登莱新军副总兵刘宁的洪承畴,没有仔细思考宋贤的态度为什么变化,这吴宗坤是吴宗睿的哥哥,以国子监监生的功名进入朝中为官,没有进士的功名居然能够做到巡抚,也算是大明朝廷的一个异数了,不过满朝的文武却没有什么话说,毕竟山东地方平静、百姓生活安宁,人家吴宗坤有能力治理山东。

    当然,吴宗坤的背后是吴宗睿,这也是任何人都明白的。

    。。。

    刚刚洗漱完毕,敲门声就响起,洪承畴略微思索,过去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是宋贤,看样子也洗漱完毕了。

    吃饭还有一会的时间,宋贤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

    “宋大人,有什么事情吗,长途奔袭,身心俱疲,莫如吃饭之后好好歇息一下。”

    宋贤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坐下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内心的犹豫越来越多,底气越来越不足,如果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到时候不仅不能够帮到洪承畴,还可能产生负面影响。

    所以宋贤必须与洪承畴好好谈谈,若是能够打消内心的疑虑是最好的,万一不能够消除,至少与洪承畴交换了意见,让洪承畴有一定的思想准备。

    一直到这个时候,洪承畴才真正察觉到宋贤前后的变化,他略微的思考,看着宋贤开口。

    “宋大人,最多明日,你我就要与山东巡抚吴宗坤大人交谈了,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建议,直接说出来就是了,不必有什么担心的。。。”

    宋贤轻轻的点头,看向了洪承畴。

    “大人,刚刚知事专门解释,寅宾馆已经改为蓟辽督师府的临时行营,下官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说吴宗睿大人已经到山东来了吗。。。”

    洪承畴楞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有思考这个问题,毕竟知事专门解释过,河南已经被流寇李自成完全占领,山东时刻遭遇到流寇的威胁,故而为了加强山东各地的防御,维护山东各地的稳定,蓟辽督师府专门在济南府设立行营,以防万一。

    “宋大人,你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依我看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你想想,前任五省总督孙传庭为国捐躯,我朝廷大军惨败,陕西和山西等地亦是岌岌可危,如此情况之下,吴宗睿大人肯定是关注北方和中原的局势,竭尽全力护卫山东等地的稳定,所以才会在济南府城设立临时行营,以防万一。。。”

    宋贤苦笑着摇摇头。

    “大人,下官不是从这些方面思考的,这一路走过来,下官仔细看了山东各地的情形,百姓稳定,地方上也是有条不紊,没有看见谁表现出来紧张的情绪,下官不得不承认,吴大人治理地方的能力卓绝,不是下官可以比拟的。”

    “这样就说明了,吴大人做任何的一件事情,都是深思熟虑的,在济南府城设立专门的行营,也不是心血来潮。。。”

    洪承畴的脸色微微的变化了,他当然明白宋贤的意思了。

    “宋大人,你、你的意思是说,吴大人和登莱新军,可能会有相关的部署了吗。。。”

    宋贤点点头,跟着开口了。

    “大人,下官只是有这方面的担忧,若是情形果真如此,下官跟随大人来到济南府城,怕是难以达到目的。”

    得知宋贤原来担心的是这件事情,洪承畴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宋大人,不必过分的担忧,你我前往山东,本意是想着得到吴宗睿大人的帮助,若是登莱新军能够出动,则中原的危局是可以解除的,若是登莱新军不愿意出动,你我就要前往南京城去,与张国维大人共同商议了,目前的情况之下,北方几乎不可能调遣大军了。。。”

    宋贤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其实他已经清楚洪承畴内心的想法,既然皇上和朝廷已经无力全面掌控北方和中原,那就索性退一步,待到局势无法掌控的时候,退到南方去,等待最好的时机,这样至少能够保住大明的江山。

    南方的局势还没有彻底恶化,南京兵部尚书张四维率领的大军,还在与流寇张献忠厮杀,张献忠麾下的流寇虽然觊觎江西、副将、广东和广西等地,但其力量毕竟有限,还没有能够掌控这些地方,只是将南方的局势也搅得一团糟,若是皇上和朝廷将注意力转移到南方,采取首先稳定南方的策略,想来朝廷大军打败张献忠还是可行的。

    宋贤所不清楚的是,洪承畴还有深层次的想法。

    登莱新军基本是驻守在北方的,短时间之内是不大可能撤离到南方去的,若是皇上和朝廷全部都搬迁到南京去,则北方乱哄哄的局面完全丢给了吴宗睿和登莱新军,到时候皇上不妨下一道圣旨,让吴宗睿全权处理北方的诸多事宜,这样登莱新军必定与流寇产生激烈的对撞,按照洪承畴的理解,流寇绝非登莱新军的对手。

    借登莱新军的手,彻底除掉流寇,这才是真正的高招。

    所以说,洪承畴压根就没有想到能够调动登莱新军。

    眼见着宋贤没有开口说话,洪承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宋大人,还是不要太担心了,吴宗睿大人若是在济南府城,你我去见见是最好的,若是没有在济南府城,那你我依旧要去见一见山东巡抚吴宗坤大人,不管怎么说,你我的使命都是稳定北方的局势,彻底打败流寇李自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我个人的荣辱都不算什么了。。。”

    欲言又止的宋贤终于开口了。

    “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下官一切都听从大人的安排,下官只是想着提醒大人,皇上和朝廷一直都看着我们,等着我们的消息,我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流寇李自成几乎掌控了陕西各地,若是李自成马上挥师北直隶,则京城将要陷入危险之中。。。”

    洪承畴摆摆手。

    “这是有可能的,我正准备给皇上写去奏折,目前北方的河南、陕西与山西等地,已经没有多少的兵力可以调遣,延绥、宣府和大同一带,倒是还驻扎有部分的军士,不过他们已经不可能与李自成抗衡,很多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京营,认为京营还有数万的军士,一定能够护卫京城,我却不这么看。”

    “京营三大营,表面上还有近十万的军士,不过经历多年的征伐,京营的军士同样是锐减,离开京城之前,我曾经专门关注,京营三大营的军士已经不足五万人,且其中不乏奸猾之人,这些人本就是在军中混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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