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一切就绪后,王会计说:“没想到你能给我打电话,让我喜出望外,非常荣幸。”

    “让你破费,实在不好意思。”

    “咱们哥俩这关系,不就一顿饭嘛,你能不能不跟我这么客气?我们的闵经理时常感念你对兴隆公司的支持,当着我的面就说过不止一次,想找机会感谢你们。”

    “王哥,实不相瞒,今天约你相聚,除了咱们之间很久没有相见,还有件小事想跟你沟通。”小尹道。

    “我就说嘛,没有事你是不会找我的,请问你要沟通哪方面的事?”

    “你们最近是不是向别人提供担保了?”

    “你的消息够灵通啊!这两天的事,你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确有此事?”

    “你我这关系,我能向你撒谎吗?担保手续是我亲自做的。”

    “贷款的那家企业叫精美包装公司,是吧?”

    “没错。你连这都知道,消息够准确嘛。”

    “那家企业的状况你们知道吗?”

    “企业状况?人家找到老闵给担保,老闵同意,我只负责做担保手续,其他一概不问。实际上老板都同意了,我也没权过问。”

    小尹点了点头,“我理解你的想法,你一个做会计的,说多了也许还惹得老板不高兴,何必呢。但你想不想知道请你们担保的那家精美包装公司的现状?”

    即使不关王会计的事,酒桌上也需要谈资,“说来听听。”

    “据昌源中介公司调查,精美公司的所有资产,据说两年前就抵押出去了,他们经常拖欠职工工资,又有两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小尹道。

    “哎哟,情况真是不太妙呀!不过我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人家企业这些内幕消息的?”老王惊讶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些都是事实,绝无虚言。你们闵经理胆子够大的,敢给这种企业担保。我还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你们决意给精美公司担保,这家公司违约是早晚的事,你们兴隆公司就等着替人家还贷款吧。”小尹善意地提醒。

    “这些事我绝对不知道,今天第一次听你说起,老闵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我也没法问他。不过我也可以跟你透露个消息,那就是兴隆公司并非白给精美公司担保,老闵是多么精明的人,替人担保的事他岂能不慎重?”王会计道。

    “哦----,这里面是不是存在什么交易?”

    “我知道担保是有前提的,五百万贷款下来以后,我们兴隆公司要使用二百万。”

    “这么说来,精美公司忙乎了半天,最终只能得到三百万的使用权?”这个消息令小尹愕然。

    “要不怎么办?精美公司的冯老板现在是走投无路,我们兴隆公司这算是对他很大的帮助了,老冯的其他做企业的朋友,要么企业太小没有资格担保,要么躲的远远的,根本没有人向他伸出援手。”

    “不过你们老闵这一刀也够狠的,干嘛一下就拿走二百万?再说你们也不缺钱呀!”

    “不瞒你说,我们现在也不宽裕。”

    “兴隆公司不是一直都不错嘛?”

    “尹经理,你是不知道啊,除了垄断行业,这几年实体经济有几家敢说自己很好的?我们前几年真是不错,从去年上半年开始,订单减少,库存积压增多,流动资金占用量比前几年增加了百分之五十,你说我们还能宽裕到哪儿去?”

    “为啥不以销定产,干嘛要强撑着?”小尹对企业的某些事并不了解。

    “以销定产必然减人,你把那些熟练工放走容易,等到生产形势好转了,再想把他们招回来就难了,人家靠打工挣钱,那些人不可能吊在一棵树上。”

    “你可知道给精美公司担保的风险吗?老冯要是违约,你们就得替他还贷,难道不怕因此连累兴隆公司?”

    老王似乎胸有成竹,“我猜老闵是这么想的,对方真要出现违约,因为这笔贷款我们兴隆公司拿走了二百万,实际上只替精美公司还款三百万,对于兴隆公司,三百万应该不会让我们伤筋动骨,估计会对公司产生一些拖累,但不至于使公司遭受根本性影响。”

    “三百万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小钱,难道你们甘愿为精美公司担这样的风险?兴隆公司如此慷慨大方,你们直接把三百万给老冯多好?还省去了好多麻烦。”小尹揶揄道。

    “也不是兴隆公司慷慨,老闵其实不是省油的灯,别说三百万,即使三万,他也不会拿钱冒险打水漂。就在为精美公司提供担保手续的第二天,我看到闵经理拿回来一份反担保书,好像精美公司的老冯用他的三套门市房,为这三百万做了反担保。”

    “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嘛。”

    ......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小尹来到老孙办公室交差复命,“主任,昨晚我跟兴隆公司的王会计见面了。”

    “怎么样,得到了什么信息?”老孙急不可待地问。

    “他不肯定兴隆公司的闵经理是否知道精美公司的现状,他自己以前也不知道这些消息。”

    “你把咱们了解到的情况都跟他说了吗?”

    “全跟他说了,虽然感到意外,但对于这笔担保,兴隆公司好像主意已定。”

    “什么?还有看见圈套非要往里钻的?”老孙觉得不可思议。

    “兴隆公司的闵经理非常精明,连外人都看出那是个圈套,他跟老冯还是朋友,应该也能看出存在的问题来。”

    “这就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既然能够看出问题,那他为啥还要同意给精美公司担保?”

    “主任,我也是听老王一点点透露的,如果不知道个中原因,咱们真以为兴隆公司在往老冯的圈套里钻,其实不然。”

    “哟,其中还有什么秘密吗?”老孙对此很感兴趣。

    “据王会计讲,他们为精美公司担保是有条件的。”

    “当然,哪有无条件替别人担保的?就算再好的朋友,这种担保也不可能没有条件。”

    “但兴隆公司的条件相当苛刻,外人一般想象不到。”

    “还能怎么样?”

    “一旦贷款下来,他们立即划走二百万。”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老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是兴隆公司为老冯提供担保的主要条件之一。”

    “这么苛刻的条件,不到走投无路,谁能答应啊!”老孙感叹道。

    “不答应怎么办?精美公司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据说转了一大圈,只有兴隆公司的老闵同意为其担保,尽管条件苛刻点,好歹还剩三百万呢,如果不答应,他连一分也没有。”

    “我觉得他们双方应该都很挣扎,一共五百万的贷款,当场被人拿走二百万,那心情可想而知,但精美公司的老板别无他法。这兴隆公司替一家空壳企业担保,虽然当场得到二百万,剩下的三百万却是实实在在的风险啊!他们就等着替人还债吧。”老孙摇头叹息。

    “主任,这兴隆公司的老闵可是名副其实的老奸巨猾呀!外人都以为他面临三百万的风险,其实他早有准备。”

    “哟嗬,这人心计真是不少,他留了什么后手吗?”

    “在为对方担保的同时,他让对方做了三百万的反担保。”

    “精美公司的资产不是全都抵押出去了吗?拿什么做反担保?”老孙觉得云里雾里。

    “对方公司的资产是没有了,但这两位老板相互非常了解,据说反担保资产是对方私人的三套门市房。”

    “嗯,这就万无一失了。精美公司的老冯想套别人,这回反被对方所套。开始我就觉得不可思议,别人都避之不及的事,兴隆公司的老板怎么就不害怕呢?原来这家伙早就盘算好了,贷款下来当场拿走二百万,剩余三百万让对方做反担保,这就把风险控制住了。不过兴隆公司好歹也算有点规模的企业,怎么对区区二百万感兴趣呢?”老孙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有些不解。

    “主任,我也向王会计问过这样的问题,他说兴隆公司现在资金并不宽裕。”

    “他们不是一直都不错吗?”

    “据说这两年实体经济不景气,订单减少,库存增加,流动资金占用量大增,资金紧张也就无法避免了,要不老闵怎么会对二百万感兴趣呢?”

    “哟,这是个新情况,你们信贷科要对企业状况多加关注,一旦发现风险迹象,及时采取措施。”

    小尹离开后,老孙马上把了解到的情况通报给关云天。

    得知内幕消息,关云天有些犯难了,本来可以通过担保环节拒绝精美公司的贷款申请,谁知半路窜出个兴隆公司,这家企业资质较高,在正规金融机构都有贷款业务发生,他们自愿出面担保,这精美公司的贷款申请就没法拒绝了。

    兴隆公司参与进来,最初的当事人精美包装公司倒成了局外人。昌源中介公司放出去五百万贷款以后,包括县计委的郭副主任、精美包装公司和出面担保的兴隆公司都各得其所,郭副主任得到了面子,两家企业得到了各自急需的资金,可谓皆大欢喜。

    半年后,到了这笔贷款该还本付息的时候,精美包装公司不出所料地违约了,除了前几个月的利息,本金根本无法归还。

    按照约定,精美公司发生违约,担保企业有义务为其履约。知道情况后,关云天指示老常,抓紧时间向兴隆橡胶制品公司催讨贷款。

    兴隆公司的闵经理再怎么老奸巨猾,这个责任他是推卸不掉的,老闵跟一般担保人还不一样,他不仅从这笔贷款中直接拿走了二百万,精美公司的冯老板还用自己的私人财产为他做了反担保,抵押物就在老闵手里。实际上,这笔贷款的主体已经转移到了兴隆公司。

    但是,市场风云突变,半年后老闵的兴隆橡胶制品公司在经营上遇到很大困难,资金非常紧张。

    老常带着业务科和财务科的三名工作人员到兴隆公司催收贷款,他们找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开着,但老闵不在,老常一行推门进屋。没等他们坐下,进来一位四十出头的女士,好像是办公室工作人员,“你们找谁?”

    “找你们闵经理。”

    “他今天有事,上午可能来的比较晚,如果你们着急,可以改天再来,当然你们也可以坐下来等他。”

    “我们有事跟他交涉,想在这里等他。”

    女士给客人们沏了茶,便退出了办公室。

    接近十一点,老闵终于回到单位,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见屋里坐着三男一女,“你们是干什么的?到这里找谁?”

    “你就是闵经理吧?”三人站起身,老常上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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