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麦田之中,青绿色的麦田被风缓缓吹拂着,有蒲公英在空中飘散,细细的绒毛随风前往远方,阳光明朗而温暖,给所有东西镀上了一层浅黄色,少年和少女并肩躺在麦田里,少年闭着眼睛呼吸舒缓悠长,深黑色的头发杂乱不堪,身上穿着简单的布衣与长靴,少女灰白色的长发散落在周身,她身上玫红色的长裙有些破旧了,打着不少补丁,但手上却捧着一束娇艳的白色野花,她脸上带着憧憬,即使阳光有些晃眼睛,也一直看向飘着丝丝细云的天空,嘴角挂着甜蜜笑容的少女,突然忍不住爬了起来,偷偷在少年脸上亲了一下。

    “我可没睡着哦。”少年闭着眼睛说道,嘴角也微微上翘。

    少女满脸羞红,狠狠地在少年肩膀上捶了好几下,少年将她搂在了怀里,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笑累了,就躺回地面,少女靠在少年的胸口,听着对方稳健的心跳声不断传来。

    “阿斯蒙。”

    “恩……帕帕薇,我不是说过吗?喊我阿蒙就好。”

    “恩……阿蒙。”

    “怎么了,帕帕?”

    “我们以后会结婚吧?我想生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然后教给男孩子保护那个女孩儿,就像是你保护我一样。”

    阿斯蒙在帕帕薇的长发上揉了揉,动作很轻,好像生怕弄疼她似的:“好啊,到时候你负责教他们写字和唱歌,我负责教给他们算术与剑术。”

    帕帕薇握住了阿斯蒙的手,捧在自己脸上:“我真的幸福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阿斯蒙笑了起来,眼中倒映着光芒,也倒映着帕帕薇的脸庞:“傻瓜,这怎么会是梦呢?”

    “我真高兴你那天站出来替我说话、跟欺负我的那几个混账打了一架,我真高兴自己能认识你。”帕帕薇眼里闪烁着泪光,眼神炽热地望着阿斯蒙的脸,阿斯蒙不禁探过身,在帕帕薇嘴角落下一吻,风像是恶作剧般吹起了帕帕薇的头发,在阿斯蒙的脸上挠的痒痒的,他不得不稍微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我也很高兴。”阿斯蒙轻声说道。

    帕帕薇叹了口气:“我是认真的,如果三年前,你没有在村子的酒馆里,阻拦那几个可恶的莽汉,说、说不定我……我就会被他们欺负了,会发生什么,我……”

    “不不,帕帕,不用去想那些事情,那终究只是‘如果’,不是吗?我出手了,我救下了你,然后现在……”阿斯蒙将帕帕薇搂在了怀里,“我们在一起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听着有远方传来鸟儿的清啼,传来溪水的流淌声,和彼此胸膛传来的心跳声。

    “谢谢你,阿蒙。”帕帕薇在阿斯蒙怀里闭上眼。

    “或许该说谢谢的,是我啊。”阿斯蒙的手指捋过帕帕薇耳边的秀发,宠溺的眼神似乎要将帕帕薇给融化一般。

    有风拂过头顶,阵阵“沙沙”声中,这对情侣被天地包围着。

    如果这种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多好啊。

    阿斯蒙抱着这样的念头,合上眼睛,他能感受到帕帕薇胸口的起伏,两个人彼此携手,一直、一直活下去,看着春夏秋冬的四季变换,生儿育女,然后直至白头。

    简单,却令人满足。

    但是……

    阿斯蒙感觉自己的身子一沉,怀里的人似乎消失了,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的帕帕薇睡得正香,蜷缩着身子躺在她亲手缝的棉被底下,自生了孩子后,帕帕薇就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说是平时更加方便,比当年那个娇羞的少女干练了很多,现在的家里事她一手操持,完全不需要阿斯蒙担心,虽然刚刚生完孩子那几天,帕帕薇的脸色总是异常苍白,但是没过多久居然就恢复了,而床另一侧的摇篮里,也传来第三个呼吸声,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口齿不清的呢喃,阿斯蒙不用看就知道,那个孩子肯定又将肉乎乎的小手攒成了拳头,窝在粉嫩嫩的脸边,流着口水酣睡。

    阿斯蒙揉了揉自己的前额,刚才似乎梦到了很甜美的事情,不过为什么会惊醒呢?

    这已经是他跟帕帕薇结婚的第二年,一个很健康、活泼的女孩子出生了,自己也在镇上的伐木场有了稳定的工作,一切似乎都很好,未来一片平静,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甜蜜不减当初,彼此体贴、扶持地过着普通人家的日子。

    阿斯蒙仍然记得,六年前自己在酒馆,跟教自己剑法的老师傅坐在角落,第一眼看到穿着侍女装的帕帕薇时,她端着一个比自己脸还要大好几分的托盘,有些脚步不稳地忙碌在各个餐桌旁,在路过阿斯蒙身边时,还冲他露出了个腼腆的微笑。但是过了不久,几个喝多了酒的男人,就在吧台边上大呼小叫起来,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光头,拉着帕帕薇拽到自己身边,散发着酒气的嘴就往她脸上亲去,在帕帕薇的惊叫声中,阿斯蒙抽出自己的木剑,上前挥砍两下便打掉了男人不老实的手,男人吃痛后立刻吼了起来,喊起身边的同伴便冲向矮他一个头的阿斯蒙,阿斯蒙当晚,便用他的木剑将那几个莽汉好好教训了一顿,惹得一旁好几桌客人,都是连连拍手叫好,那几个男子是村中游手好闲的混混,这次在阿斯蒙手下吃了个大亏,当即连滚带爬离开了酒馆。

    阿斯蒙自此辞别了他的剑法老师,他还记得老师用半喜半忧的目光望向他,嘴里念叨了一句“人各有命,不可强求”后,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也将自己的剑留给了阿斯蒙,告诉他若是改变心意了,就用这把剑去走自己的路。阿斯蒙的老师总说他是天塑之才,若是一辈子克服情念修行剑法,必然能成大器,但是阿斯蒙从来都不想成什么大器,他从看到帕帕薇的那一刻,就感到自己有些别的东西可以去追求。

    比如一个令自己想去守护的笑容。

    在村子里学了些手艺活儿后,阿斯蒙便开始自力更生,他学东西都非常快,手艺也相当细心精致,所以村里的人也很快喊着他帮忙修补东西,阿斯蒙自在村子里定居后,最常见的人,便是帕帕薇了,虽然帕帕薇一开始都是用修东西为借口,来到阿斯蒙自己搭建的小棚子前,但是没有多久两人就坠入了爱河。

    似乎是很浪漫的爱情故事,有点俗气,但很平凡。

    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阿斯蒙下了床,站在窗前往外面看去,窗外的月光很柔和,笼罩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在所有物体下都投出淡淡的影子,跟黑暗交汇在一起,模糊了思维与现实的界线。

    月色真美丽啊,就跟帕帕薇似的。

    阿斯蒙这样想着,回过头去,看到了似乎被锋利的东西,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床,摇篮被打翻在地上,血迹到处都是,那红色仿佛将阿斯蒙所有的意识都侵蚀掉了一般,他打了个寒颤——

    阿斯蒙发现自己正坐在后院的摇椅上,手上握着一把染血的剑,剑身上的血滴凝聚在剑尖,一滴,一滴,染红了地面的青草,他吓得丢出了自己的剑,剑在地上被甩出了好几米,一路的血迹,明晃晃地映在阿斯蒙眼中。

    发生了什么……帕帕薇?帕帕薇!!

    阿斯蒙从摇椅上跳了起来,那一瞬间,让他恐慌的东西都消失了,没有什么剑,没有什么鲜血,自己就是普通地在后院歇息而已,身后的摇椅“吱呀”作响,还在一前一后摇动着,仿佛是在嘲笑他虚无的幻觉一般。

    阿斯蒙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一定是有点忧虑,太累了吧,自己……

    怎么可能还会拿起剑呢?怎么还会去杀人呢?

    阿斯蒙顺着后院的小路往前门走去,这间小平房还是当时自己跟帕帕薇结婚,村里人一起帮忙建起来的,那时候受到来自村子的祝福、来自木工师傅偏爱的阿斯蒙,由衷为自己留在这个村子感到开心,他仍然记得房子规划时,帕帕薇特地要留一个宽敞后院的念头,现在后院里,就摆着两张摇椅,一个偶尔拿来放杯子的矮木桩,还有以后可以给孩子们当作游乐场的一片草地。

    帕帕薇这个念头真是绝妙啊,她真是处处都贴心、都那么可爱。

    帕帕薇呢?

    阿斯蒙这样想着,走到前院时,却看到了帕帕薇正站在另一家村民前,那个村里农家年轻的青年叫作高森,是帕帕薇从小到大的朋友,此时高森倚在门框旁,跟帕帕薇两人笑得很开心,帕帕薇手上递过了一个篮子,高森接过篮子时还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两人又说了些什么,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阿斯蒙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自己喉咙里,他想吐,想干呕,把那东西从嗓子眼底下抠出来,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呆呆地站着,阳光一如既往灿烂,落在他身上却是一阵冰冷,那个笑容一如既往熟悉,落在阿斯蒙眼里,居然让他有几分恶心。

    这是什么感觉……好糟糕啊。

    仿佛有种东西钻进了阿斯蒙心里,撕扯着他的思绪,也蚕食着他对于帕帕薇的爱意。

    隐约间似乎有个细小的声音,在阿斯蒙脑海里低声呢喃着:“嫉妒啊。”

    眼前的场景微微扭曲了一瞬间,阿斯蒙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坐在村口的石墩上,秋末的季节,周身有阵阵寒意挥之不去,阿斯蒙吐出一口气都能带出寒气,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仅仅是在天边有一丝赤红色,他冻得有些难受,一边搓着手一边哈着气,想让自己的身子暖和起来。

    昨天,阿斯蒙刚刚跟帕帕薇吵了一架,这是两人认识后第一次吵架,他还记得帕帕薇脸上的泪痕,孩子尖锐的哭叫声,以及被打碎的餐碟,还有乱成一团的客厅,最后以他跑出家门为结尾,撂下了一句话“离开这个家也罢!!”

    自己做了些什么啊……任性、狂怒、完全不顾及帕帕薇,就这样毫无理智地发了场脾气,甚至还跑出家门,就为了……帕帕薇不过是跟高森那小子一起,去了趟镇上而已,自己到底在吃什么醋?自己真的至于吗?自己就这样将做工时受的怨气全部撒在她身上,真是卑鄙可耻啊,一点风度都没有了。自己……在忧虑吗?在恐惧?在害怕什么?

    阿斯蒙将脸埋在手掌里,胸口有种沉闷感。

    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条毛毯落在了身上,阿斯蒙惊讶地抬起头,来人却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了过去,阿斯蒙能看到帕帕薇身上也只穿了单薄的连衣裙,双腿在清晨的冷风中发颤,短发已经长长到了肩头,她一边走,一边揉着她的耳垂,阿斯蒙知道帕帕薇的耳朵最怕冻了,但是她慌乱地出来,却连自己去年冬天时候,送她那个兔皮耳套都没有带。

    阿斯蒙眼睛有些湿润了,他跑上前去,右手带着毯子,搂在帕帕薇肩膀上,毯子底下的两人并肩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阿斯蒙说着,将帕帕薇往自己的怀里搂紧了几分。

    帕帕薇没有说话,脸上的泪无声地往下流。

    “是我太任性了,你这么好,我真的好害怕有人夺走你啊。”

    帕帕薇“恩”了一声,然后没有再出声。

    “帕帕薇,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只有你,我所想追求的只有你……所以……”

    “你是傻子嘛!”帕帕薇停下脚步,将阿斯蒙冰冷的手,捂在她自己的手里。

    “啊……是。”

    “你!你才不是只有我!我们有房子!我们有彼此走过的那么多东西!我们有回忆有着所有人的祝福!我们还有个孩子!我们——唔!”阿斯蒙堵上了帕帕薇的嘴,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过了片刻两人才分开,阿斯蒙搂着脸上发红的帕帕薇,两人安静地继续往前走着。

    “帕帕薇。”

    “恩……阿斯蒙。”

    “永远待在我身边好不好?”阿斯蒙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但是低着头的帕帕薇完全没注意到,她只是娇羞地点了点头,然后任由阿斯蒙把她搂在怀里。

    阿斯蒙嘴角上扬了些,但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某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然后蛰伏在人感情的角落,等待着开出绚丽之花、结出罪恶之果的那天。

    自己,绝对不会让这种感情伤害到帕帕薇,帕帕薇是自己的天使,是自己的爱人啊。

    但是……帕帕薇以外的人呢?

    自己需要找到一个宣泄口,一个不会直接伤害到帕帕薇的宣泄口啊。

    “你听说了吗?村头的田垄前两天上死人了啊!”

    “哎呀!那哪是死在田垄上,分明是被抛尸丢过去的啊!!”

    “啊是,听说是唐倍里家的孩子,叫高森是吗?”

    “就是!就是他,上周刚刚订婚,听说对家是个城里的小姐,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求到的啊!还是村里的帕帕薇帮忙说情的呢!!”

    “这么惨!那么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听隔壁村的村长老婆说,八成是有人嫉妒他,那小姐的追求者那是不少,肯定有人记恨被个种地的拿下了呗?”

    “尸体的伤口砍得可烂糟糟了,也不知道是杀人凶手太慌张还是什么,说不定就是撒泼泄愤!居然砍了一身破破烂烂的样子,都快散架了。”

    “没有!村里医生验过了,我打听的时候呀,他私下告诉我,说是致命伤就两处,可精准了,腹部一剑穿了个细洞,喉咙上一剑断了半个脖子。”

    “哎呀,这么精妙的剑术,肯定是练家子,会不会是城里谁家的少爷啊?”

    “谁知道,这事儿不清楚可别乱说,万一被那些有钱人听到,咱们会被怎么折腾哦!又要说什么随便泼脏水了,我就是心疼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孩子,就这样去了?”

    “唐倍里家里啊真是遭祸,那个死了老公这次又死了孩子的,那可怜的老阿母岂不是哭死了啊?”

    “别提了,今天早上才从东面河下游里捞起来,你们可别在那边洗衣服了啊,鬼里鬼气的,死了人太晦气!!”

    帕帕薇红着眼睛,快步从几个买菜的女人身边走过,她恨不得能马上飞一般到家,好立刻逃开这些噩梦般的对话,家里还有那个人等着自己,还有那个人可以倾诉,还有那个人可以依赖……自己真的需要找个人好好讲一讲了。

    帕帕薇飞奔回家,看到眼睛微微泛红的阿斯蒙,果真正坐在后院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自从上周阿斯蒙在做木工活时,将左手一不小心挽到脱臼了,木工师傅便让他在家休养几天,阿斯蒙自此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在家中后院坐上一会儿,顺便帮帕帕薇带着女儿安娜。

    “怎么了,帕帕薇?这么风风火火的。”阿斯蒙说着,将手上刚刻好的小木人递给安娜,安娜欢呼一声后,捧在怀里玩了起来,甜甜的笑容让阿斯蒙心里也甜蜜起来。

    帕帕薇在安娜头上拍了拍:“小娜,回屋里玩好不好?妈妈有事情跟爸爸聊聊。”

    安娜咯咯笑着,从摇椅上蹦了下去,拿着小木人对阿斯蒙做了个鬼脸,一路小跑着钻回了屋里。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活泼了点,古灵精怪的,像是我小时候呢。”阿斯蒙也冲帕帕薇做了个鬼脸,但是看到帕帕薇苦涩的表情,立刻就收敛了,“怎么了?有心事吗?”

    阿斯蒙拉着帕帕薇坐在空着的那张摇椅上,跟她面对面,将她手里的竹娄拿过来放在一旁的草地上,轻轻帮帕帕薇理着她的刘海,将她的缕缕头发收到她耳后。

    “阿斯蒙……你知道高森他、他去世的事情吗?”

    阿斯蒙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他握住了帕帕薇的双手:“哦,我当然知道,你是不是又伤心了?他被人盯上不是你的错,你帮他跟城里那女孩儿牵线,你也是单纯的好意啊?”

    “我、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他……我……”帕帕薇开口说了这么几句,就已经有了哭出来的冲动,“我跟他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他当做哥哥一般,我父母离开得早,也是他家接济了我好多次……”

    阿斯蒙长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帕帕薇的头:“唉,帕帕薇,这就是世道啊,我们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了,不要为这些事情困扰,你没有错,这是场意外而已……”

    “呜呜……阿蒙……我好难过,呜呜,感觉真的太对不起高森,居、居然会……害他扯进这种……”

    阿斯蒙将帕帕薇按在自己胸口,这样她就看不见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了,也看不见自己眼中流溢出的情绪了。

    “帕帕,哭吧,哭出来会好很多的。”

    “呜呜呜……阿蒙……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呜呜……真的有天命这种事情吗……”

    阿斯蒙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他抬起手,穿过自己的指缝间,似乎是一望无云的澄澈蓝天,又似乎是那个青年衣裳破碎血肉淋漓的尸体,阿斯蒙在自己干净的指尖,隐约看到了一把染着鲜血的长剑。

    还有剑法师傅那句奇怪的话,“人各有命,不可强求”。不过我算是用您留下的剑,走出了我自己的路吧,哈哈哈。

    明明一点都不好笑,阿斯蒙却有笑出来的冲动。青年临死前难以置信的眼神、混合着惊恐、疑惑与愤恨的脸,扭曲而丑陋,完全不似平时的阳光明朗,阿斯蒙觉得那才是他应有的样子,这样的高森,才不会有资格,也没有可能从自己身边带走帕帕薇啊。

    “阿蒙?你在听我说话吗?”帕帕薇的声音将阿斯蒙拖回了对话里,他轻咳了一声,示意帕帕薇继续讲。

    帕帕薇趴在阿斯蒙胸口,闭着眼睛道:“镇上前不久来了个奇人,说是只要有钱什么案子都能帮忙探查,如果是特别有意思的案子,他还能免去收钱,我想去请那人帮帮忙,说不定就能查出谁杀了高森……”

    阿斯蒙的眼神冷了一瞬间,但他很快压下了心中涌起的烦躁,声音平津地道:“怎么?你是想替高森复仇吗?走,咱们去看看家里积蓄还有多少吧。”

    “阿蒙你……你这是,同意了?”帕帕薇站起身,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阿斯蒙。

    阿斯蒙也站了起来,牵起帕帕薇的手,带着她往小房子的前门走去,嘴里说:“既然我亲爱的帕帕想要查案,当然我只能全力支持了啊?”

    帕帕薇激动地给了阿斯蒙一个紧紧的拥抱,勒得阿斯蒙都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笨蛋阿斯蒙,谢谢。”帕帕薇在阿斯蒙耳边低声道,阿斯蒙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毕竟如果不让这事儿有个结果,帕帕薇你绝对不会安心吧?我才不是为了高森那小子,或者为了什么人世间的正义、公道之类的,我只是为了你啊,帕帕。”阿斯蒙轻轻嗅着帕帕薇的头发,说道。

    帕帕薇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果然能遇见阿斯蒙,真的是太好了,我真的不后悔嫁给你呢,笨蛋阿蒙。”

    阿斯蒙揉了揉帕帕薇的头发,两人额头相抵,眼神中都满是深情。

    “那永远不要离开我啊,帕帕薇。”

    阿斯蒙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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