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藏着事,安歌一早上都怏怏不乐的,到了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她终于找到机会与张莲凤单独相处,便立马抓着时机问她道:“张大人,我这个月的俸禄似乎有些问题......”

    张莲凤刚吃饱了饭,正坐在偏厅靠窗的位置下吹风,闻言惊讶道:“是什么问题?”

    安歌老实说道:“我这个月只拿了五两银子......”

    “咦?怎么会呢?我当初算的明明要比这个多得多啊。”张莲凤怀疑道,“难道是因为你之前写的文章惹了景将军与皇上,所以户部的大人故意克扣了你的银子?”

    安歌猛地惊醒,她倒还真的没有料到这一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的钱还能追回来吗?

    不过......皇上和景澜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就一篇文章记仇记这么久,还要扣她钱?

    张莲凤见她不说话,忙安慰道:“你别急,我回头去户部帮你问问,若是真出了岔子,我一定帮你把你的钱追回来......这些日子若是生活上有什么短缺的,你尽管告诉我。”

    安歌感激地看着她:“那就劳烦张大人了。”

    于是安歌又耐着性子等了三日,第三日她又寻了张莲凤追问情况:“张大人,不知户部的大人作何回应?”

    张莲凤满脸歉疚地看着她:“这几天户部的大人们都忙着,我也没机会问。”

    安歌很是无奈,只好按捺住,继续等待。

    可这样追问了几日,张莲凤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回复,就算她再蠢也明白了,张莲凤压根就不想帮她去问户部。

    既然不想问,当初直接推了就是啊,干嘛还要假意告诉她帮她去问,让她白白等了这么多天!

    而且张莲凤为什么不想去问?这件事本来就是她负责的。如果安歌把这件事直接告诉刘咏絮,由刘咏絮出面追查,不管查到任何问题,张莲凤都脱不了关系。

    她私下里把这件事托付给张莲凤,明明是考虑到了她之前对自己的帮助,一心想着私底下解决,是在帮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张莲凤难道不明白么?

    难不成......她已经问了,是自己的俸禄真的被皇上下令克扣了,张莲凤怕打击她,所以才一直不告诉她的?

    安歌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烦躁不安,恰好这一日张莲凤又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待到了很晚,安歌便也打算晚些走,一定要问清楚。

    她劝走了柳平乐之后,挨到亥时末,张莲凤总算放下了笔打算离开,她似乎是预料到了安歌要与她问个究竟,起身便直接走了,连招呼都没有跟她打。

    安歌连忙追出偏厅,张口叫住她:“张大人......”

    张莲凤眼中闪过一抹讥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了,笑着问道:“何事?”

    安歌已经问过许多遍了,没想到张莲凤还要问她何事......她飞快地拧了一下眉头又松开,道:“依旧是我上个月俸禄的事情......不知道户部的大人作何回复?”

    张莲凤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渐渐卸下,反问道:“安歌,我一向对你不薄,你为何非要陷害我?”

    安歌不解:“为何这么说?”

    “这件事无论我去不去户部问,无论有没有问题,得罪人的都是我。如果真的查出问题,尽管不是我做的手脚,但我是负责之人,最后这责任也要落到我的头上来。再说,你当户部的大人们整日都闲得无事做么?叫我去劳烦他们为你一个无品级的小官查账,万一没有问题,真的是皇上给扣了,那我不还是吃力不讨好?”张莲凤语重心长地解释完,又从袋子里拿出十两银子递到安歌手上,道,“安歌,你念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这件事就不要计较了,这是我的银子,我拿它补给你,好不好?”

    安歌被这一席话说傻眼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自然不会收张莲凤的银子,将银子塞回她的手中,自己连忙收回了手,咬着唇不说话。

    张莲凤见她如此委屈的样子,也只是叹了口气,道:“安歌,生而为女子向来都不容易的,出来谋差事或者嫁入大院之中,遇见了事都要多想想后果......我十分赏识你,你不要叫我失望。”她拉着安歌的手拍了拍,向长辈告诫小辈那样说完话,便又想走开。

    安歌在她走出两步后,突然道:“张大人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你曾经替我入宫见皇后娘娘,是对我的恩情,所以这次的事情我就当报恩,不再追究了。但这事儿本来就该你负责,若是一旦出了什么事你不想着负责,只想着隐瞒,那你也不过是尸位素餐之人。你不配做邸报府的副主管。”

    张莲凤按捺住怒意,回过头来轻笑着哄她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多严重似的,不就是少了十几两银子么,把这事闹大你不嫌丢人?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考虑我之前对你的恩情,你若真是记得我的恩情,你就不该三番四次拿这种事来难为我,你就应该忍气吞声咽下去......再说了,我不是已经答应你愿意拿我自己的钱补偿给你么。”

    “我若真的忍气吞声,此时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了么?”安歌嘲讽地摇了摇头,“就像衣服破了,及时缝补上去才是,装作没看见只会叫她越来越大。而你说为了这点钱丢人......我只想求得本该属于我的那一份,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我又没偷没抢的。张大人,你的钱我自然不会要,但我希望你日后不要再出错了。”

    张莲凤挑了挑眉:“听你的意思,你是认定了这事儿是我的错了?”

    安歌据理力争道:“不管是谁的错,就算真的是皇上克扣了我的银子,你作为负责之人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张莲凤冷了脸,片刻之后,到底还是轻笑出声,道:“行,日后我见了户部大人,一定去问问他,你也别气了,快回去吧,天色这么晚了,小心些。”

    安歌真是越发佩服她了,都被气成这样,还能笑得这么和善与她说话。

    换做她肯定是做不来的。

    而且她也知道,张莲凤如今口中的这句话也不过就是应付应付而已,这件事只能这么算了,除非她给捅到刘咏絮,甚至皇后那儿去。

    片刻后,张莲凤出了邸报府,安歌沉默片刻,无奈地回了偏厅吹灭了灯、锁上门离开。

    她们之前所站立的院子中,院子的墙角栽满了青翠的竹子,竹子之后隐约有一扇小门,门的另一侧,竟是个一模一样的院子,就连院子后面的几间屋子,布局都和邸报府一模一样。

    此时,有两名男子正站在院子中间,其中一人身着青色袍衫,眉宇之间正气凛然,目光炯炯,而另一位男子身着绛色袍衫,样貌倒是一样的端正,只是眼神之中却含了一丝谄媚,两人皆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绛色袍衫的男子含笑道:“祭酒大人,没想到你我今晚对月吟诗,倒听见了隔壁后宫邸报的这么一个大秘密。你说若是我们将此事报给皇上,皇上会做何处置?”

    青衣男子不削道:“刘咏絮越发没用了,连手下都管不好。皇上最不喜这种草包。”

    “是啊,我听方才那两人的话,这张大人负责算其他人的俸禄,可一出事就想着隐瞒,这次是遇见了个要纠缠到底的人所以事情才被问出来,之前不知道她这么做过多少次呢,若是查起来,指不定刘咏絮也脱不了关系。”绛衣男子笑道,“那刘咏絮前些日子靠《后宫邸报》得了皇上的夸赞,听皇上的意思,似乎还要升他官,许大人,这我可就为你不值了啊,你乃堂堂当朝状元,如今是从四品国子监祭酒,那刘咏絮凭什么和你一个品级甚至还要爬到你头上去?且最近还有人拿我们《朝政条报》与他们《后宫邸报》相比......这不是侮辱我们么?那些给女子看的低俗话本,能与我们指点施政的朝报相提并论么?”

    大黎京师国子监乃大黎最高学府,又由于近年来抑武重文越发严重,国子监的学生达到近万人的空前盛况,甚至邻国也时常派遣学生前来学习。

    而国子监祭酒作为国子监最高级别的官员,虽然在朝中从四品只算中等,但实力却不容小觑,而担任此职的许其堔,乃新科状元,年轻有为,极受重视。

    《朝政条报》是大黎官员专阅的邸报,主要负责发布宫廷及朝政大事,殷沐特选了国子监中几位大臣负责,许其堔便是《朝政条报》的主管。

    国子监祭酒许其堔轻笑了一声道:“刘咏絮的官龄比我久,这有什么好比较的?不过他们的俸禄出错,为防止朝廷官员存在贪赃的行为,这一点确实有好好查查的必要。我今晚便拟奏。”

    “哈哈,这位副主管可有苦头吃了。”另一人笑道。

    许其深笑而不语,脑海中却在回荡着张莲凤口中的那位安歌的声音……听口音,像是极温柔的江南软语,却能不卑不亢地说出了那样的话。

    他很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次日,邸报府众人一如往常一样按时应卯,可还没到午时,一名不速之客便过来了。

    那人悠悠然走到了邸报府的院子之中,偏厅中不少人注意到了他,正想着他又是哪家书商的时候,安歌身旁的柳平乐突然起身隔着窗户叫道:“李公子!”

    安歌被她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起身的柳平乐,突然发现她的一张圆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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