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不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轻舟担忧地守着她,双眼通红,一夜未睡。

    “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吓坏我了。是不是柳家小姐太过分气到你了?老爷已经去柳家替小姐出气,小姐心里好些了吧?”

    楚不凡揉了揉轻舟的头,安慰道:“我哪里有事,只是吃醉了酒。谁送我回来的?”

    回忆起昨夜,楚不凡只觉昏倒时躺在了一片温软中。有一人护着她,守着她,没叫她生出半分害怕的心思。

    轻舟见楚不凡没事咧着嘴笑了,听小姐发问,想了想道:“自然是小李青了,他知道咱们去红楼吃酒,还替咱们瞒着老爷和夫人,不仅人长得好看,性子也很不错。”

    “既如此,日后小姐我做主让你娶了他好不好?”楚不凡试探道。

    “好!好!好!特别好!小姐你说话算数!”轻舟一脸桃心崇拜。

    就知道轻舟成日做梦。

    楚不凡瞧着轻舟双手捂脸的花痴样,拿她没办法。

    楚不凡心里犯着嘀咕,昨夜她分明在那人怀里闹了一通,就是小李青么?

    头痛,头痛。

    “小姐,你真的要和柳歌共侍一夫?”轻舟笑了半晌想起楚不凡现在的窘境担忧道。

    “谁要和她共侍一夫了,她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轻舟,你知不知道有哪家的铺子做胭脂做的好?”楚不凡反驳了一句又道,心中有了计划。

    “胭脂?安平街上有个花月铺子专做胭脂,可咱们刚在安平街闹了事,再去恐怕不好吧。”轻舟被楚不凡牵着心思走,一想起步渊差点掀翻了那条街就有些后怕。

    “没事,咱们晚上去。”

    楚不凡笑道,三年前除了长乐街其余街道晚上便寂静,现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被梁国日渐昌盛影响,大大小小的街道晚上也灯火通明。

    小贩们通宵做生意,竟比白日里收益还多。

    一番梳洗打扮,楚不凡和轻舟专挑了丞相府下人们穿的青布青衫顺利去花月铺子制了上好的胭脂。

    又过了几日,楚不凡按例进宫向林贵妃问安。

    林贵妃一脸慵懒的样子,瞧见楚不凡来也打不起精神,瞅见一旁的大皇子喜笑颜开,林贵妃脸上带了薄怒,大皇子连忙忍耐,好声好语地劝着林贵妃脸色好了,才拉着楚不凡出了披香宫。

    “让楚小姐见笑了,再过些时日就是碧荷的忌日,母妃心情不佳,连累楚小姐吃了脸色。”大皇子李桢歉疚地解释着。

    楚不凡想了想道:“腊月初七?这么快就到腊月初七了么?”

    作为碧荷死时也是个很冷很冷的冬日,楚不凡记不起,被李桢这么一提醒,楚不凡失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笙最怕冷,然而每次死亡老天都将她结果在冬日。

    看来啊,人要想活的自在,就得强迫自己,迎难而上。

    “嗯,想来碧荷已经走了三年了。”李桢眼眸有些暗,心头痛楚向他袭来,一时间有些站不住。

    楚不凡拉住他胳膊,李桢回过神来,笑道:“失态了,楚小姐,我送你出宫。”

    楚不凡摆了摆手道:“大皇子殿下真是和碧荷公主兄妹情深,不凡真羡慕碧荷公主有个这么好的哥哥。不像不凡,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

    “日后楚小姐值得更好的人护着你,姜国的皇子便很不错。”李桢道。

    楚不凡苦笑了声,半晌从袖口里抽出一盒胭脂,递给李桢道:“这对大皇子有用,只是见效慢,最快一月,不知大皇子等得等不得?”

    李桢接过去,揭开盒子,放在鼻尖一闻,脸色微微变了,思量片刻,眼神狂喜,“碎心?听说这是红楼秦笙生前一直用的那一款胭脂!她死后便断了配方,你从那里得来的?这里头竟然还放了慢毒么?”

    楚不凡点点头,却并不正面回答他的话,想了想才道:“柳家柳歌不是戴了秦笙的人皮面具去勾引李闲未成功么?不是面具不像,而是她身上的味道不像,这东西里除了慢毒,不凡还放了五石散,一定能够让李闲上钩。”

    “极好,楚小姐这个法子极好,李桢马上安排人去做。”大皇子扬了扬手中的碎心胭脂笑道。

    半晌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楚小姐今日去不去文渊宫?姜国皇子这两日染了风寒,楚小姐若是肯见他,保管药到病除。”

    楚不凡笑了笑道:“不去了,天太冷,还是回府取暖的好,大皇子保重,事成之后,别忘了通知不凡一声。”

    “好说好说。”李桢送着楚不凡出了宫门,看着手中的胭脂盒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转过头去,李桢的笑僵在嘴角,林贵妃冷冷地盯着他,面上很是不悦。

    她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进了披香宫,李桢只觉后背一阵阵冷汗直流,明明穿的极厚,还是觉得如坠冰窟,几乎要被冻死。

    “母妃,是桢儿惹您生气了?”李桢追着林贵妃进了屋子,屋中炭火大盛,可他却觉得更冷,说话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的林贵妃不快。

    林贵妃坐在软榻上瞧着李桢,眼神淡漠又疏离,李桢藏胭脂的动作被她发现,她冷冷一哼道:“皇位就那般重要?做皇帝就那般快活?”

    “母妃,儿臣是想为妹妹报仇,所以才和丞相之女楚不凡合作,母妃您要明白儿臣的苦心。”李桢道。

    林贵妃盯着他瞧,半晌自己笑了,指着李桢道:“听说前些日子你对皇妃动了气,却把你妹妹做的山水图毁了,这便是心疼妹妹了?”

    “母妃!”

    李桢跪倒在地,眉头紧蹙,心里难受极了,他问道:“碧荷走了三年,母妃为何总这般阴阳怪气地同儿臣说话?儿臣一直不明白,就算碧荷在时,母妃也绝不喜欢儿臣。在这深宫,儿臣才是母妃的指望,碧荷不是,母妃为何那般偏爱碧荷呢?”

    “你别激我,我只问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存了抢皇位的心思?不管你妹妹死还是活,你都存了登上帝位的心思?”林贵妃端起茶杯抿了抿,说完之后见李桢不答,用力甩手将茶杯扔在李桢面前!

    滚烫的茶水大半溅在李桢的脸上,茶杯碎裂溅出的陶瓷星子割裂了他的手背,李桢面色微微变红,他抬头瞧着林贵妃不甘心问道:“母妃!难道就因为当初我的出生牵绊了您出宫寻情郎的脚步,所以您才这般怨恨我?!因为我的存在让您日夜期盼的出宫成了泡影,所以从小,您就恨我,甚至对我的恨比对父皇的更浓!”

    林贵妃眸子闪动,出现的不是怒意,而是杀意!

    她笑着,反问道:“原来桢儿一直知晓,你既然知晓,又为何存了做帝皇的心思?若你成了帝皇,我永生永世就被困在这里,成了飞灰也飞不出这宫墙,这就是桢儿对我漠视你多年的报复?”

    “不!母妃,桢儿不想报复您,桢儿想跟您好好在一起,咱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行么?!”李桢叩头在地上,额头被茶杯碎片划破,他抬起头来,血顺着眉头流下去,林贵妃笑着瞧他,一字一顿仿佛如诅咒般,她道:“碧荷已死,这便是做梦。”

    李桢瘫坐在地,林贵妃从他身旁走过,眼角眉梢始终向上扬着,高傲冷漠如她,是李桢永远摸不到的幻影。

    “呵呵……”李桢笑了,攥紧了手中的碎心胭脂盒,不甘心地扭头看向离去母亲的寂寥背影,突然高喊道:“母妃放心,儿臣一定给碧荷报仇!儿臣一定叫母妃手刃仇家!”

    林贵妃身影消失在他视线中,李桢慢慢起身,右脚扫走割破他额头的茶杯碎片,吩咐道:“以后,在母妃的宫中不许出现这种白瓷!”

    “是!”一旁的太监应下,连忙差了几个宫女将割破了大皇子的茶杯碎片扫了个干干净净。

    楚不凡自从交出了碎心胭脂之后,整日便窝在丞相府看花、听戏、赏雪、吃茶,日子过的好不快活,又很……无聊。

    柳城带了条狼狗幼崽来,天冷,幼崽缩在襁褓,黑亮的毛裹在体表浅浅一层,滴溜溜的眼睛刚睁开不久,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柳城摸着幼崽粉红的嘴巴,疼爱的很。

    一路抱着幼崽施轻功来到楚不凡的院落,小李青早就守着了,见了他来,无奈将手抄在袖口里抬头望天,一副什么也看不到的样子。

    柳城夸了一句日后定大有作为什么的屁话,便转过回廊进了楚不凡的屋子。

    楚不凡正躺在摇椅上裹着大厚锦被,张着嘴巴,教轻舟练着腕力扔蜜饯过来给她吃。柳城进来后,见到轻舟抓耳挠腮十分烦恼地撇嘴半天,后又脸上一坏,抓了一大把蜜饯往楚不凡的方向狠狠扔过去!

    “哎哟!”

    柳城喊了一嗓子,发呆的楚不凡吓了个激灵,见来人是柳城刚想教训他,蜜饯就稀里哗啦从天而落,打在她脑壳上清脆脆的疼。

    柳城笑着用袖子给她拂走大半,看过去,楚不凡还是给打的满额头的红。

    “轻舟啊,幸亏我是你小姐,要是换了别人,那就是杖毙了。”楚不凡嘟囔道,随即将落在锦被上的蜜饯扔在嘴里嚼,她腮帮子肿胀的厉害,但还是忍不住要吃几口。

    “这么闲?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柳城笑着将锦被上剩余的蜜饯扫下去,将狼狗幼崽放在锦被上,楚不凡眼前骤然一亮,双手抱着小崽子,欢喜问道:“给我的?真好看。”

    柳城点点头,还没说话,楚不凡又把小崽子抱过来给他,闷闷道:“我养不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怎么了?刚才还很喜欢。”柳城说着,瞧着楚不凡微微发皱的眉眼,知她想什么,心头一紧,将小崽子重新塞进她怀里道:“我不管,你得帮我养着,不然我走了,它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

    楚不凡满心爱怜地抱着小崽子,心头纠结着,听柳城说话,摸小狗的动作停住担心道:“你去哪?”

    柳城右手拍在楚不凡通红的额头上,手心冰凉,帮她减弱痛感。

    他的笑没有往日的不正经,柳城小心地笑着,慢慢道:“我想碧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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