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得李素茹假意瞪了三人一眼:“你们一群小妮子,都来取笑我。”

    荀钏儿掩唇轻笑:“不逗你了就是,瞧瞧素茹姐姐这红通通的脸,莫不是快要蒸熟了罢?”

    李素茹由着她打趣,又饮下一口清茶,脸上的绯色渐渐消退,看向荀家二姐妹,温声道:“你们几个可莫要光打趣我了,说起来,钏儿和铃儿也快要及笄了,你们家里的长辈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荀家家风严谨、规矩甚严,对子辈的姻缘极为看重。不过也是幸而荀家底蕴深厚,族中长辈自视甚高,向来没有将女儿当做联姻筹码的传统,也没有太过看重“门当户对”。

    荀铃儿忍着笑:“我比阿姊小上几个月,有阿姊顶在前头,我暂时不急。而阿姊么……”她忍不住笑瞥岑黛一眼:“家中几位夫人似乎已经替她相好了一位公子哥儿呢。”

    突然受到目光注视的岑黛:?

    荀铃儿看她做什么?

    片刻之后,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思及家中唯一的公子哥儿,当即面色就有些僵硬:“荀家夫人相好的莫不是……”

    荀钏儿面色平静,抿着嘴笑,温声接了话头:“家中长辈不过只是提了一嘴罢了,是否真切还未知呢。”

    果真是岑骆舟。

    岑黛立刻就懂了她的话外音,忍不住蹙了蹙眉。岑骆舟虽是出身岑家,可到底上头没有父母帮衬,如今虽得了左都御史的赏识,道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察院从九品的司务,前途难定。

    有了这么多的因由在,荀家为何会看好岑骆舟?

    更别说荣国公如今似乎有意同荀家疏远,有他在中间站着,荀家的打算估计是成不了的。

    李素茹也颇有些惊诧:“岑家大公子?”

    她斟酌着道:“前一阵子我听闻荣国公府有意将府上嫡长女送入庄府,而庄家和荀家又是那样的关系……荀家长辈真能同意?”

    荀铃儿撑着脑袋,随意道:“所以家中长辈尚且只是提到了那位,暂且并没有准备要去同荣国公夫人交涉,总归阿姊还未曾及笄呢。”

    她顿了顿,轻轻叹了一声:“家中几位夫人都是有点意思的,只是这事最后到底能不能定下,总得先问过祖父。奈何祖父这段时日忙得很,哪里有心思去忙家里的问题?”

    荀阁老忙得很?

    岑黛垂眼啜了一口清茶,隐隐约约的茶香白汽蒸腾间,遮住了她低垂下来的复杂目光。

    前世的这个时候,京中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事件之严重,就连被豫安养在深闺中的她都有所耳闻。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豫安没有同她细说,她也不曾多问。

    岑黛愈发暗恨自己前世活得像个花瓶,不仅死不明白,活也活得不明白。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偏你如同倒豆子一般地全给说出去了。”荀钏儿瞥了自家妹妹一眼:“也只我惯着你的性子,给母亲她们晓得了,必定是要训斥你的。”

    荀铃儿笑嘻嘻的,眨了眨眼睛扑进荀钏儿怀中:“好阿姊莫说了,我也只在你们三个跟前倒豆子嘛。”

    狡黠的模样惹得姑娘们忍不住笑。

    几个小姑娘用过了糕点,又说了些玩笑话,一同下了楼,告辞后各自归家。

    只是岑黛万万都没能想到,那个始终未能回想起来的前世事件,竟会如此之快地发生。

    次日天光大亮,岑黛正准备穿衣用膳,却见豫安满脸凝重地进了屋,肃声道:“乖宓阳,今个儿莫要去文华殿了。”

    她轻轻皱眉:“京中出了些乱子,你今日就在府中待着,庄大人那边娘亲已经同他说过了。”

    岑黛由着豫安帮自己梳理头发:“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豫安轻叹一声:“如今辞夏入秋,气温陡然变换,西南诸省爆发了疫病。当地官员起先只以为是简单的风寒病症,遂不曾多关注。却不想不过几日没有理会,那病患愈来愈多,最近还闹出了人命,这才晓得是发了瘟疫。”

    “疫病?”岑黛瞪大了眼。

    豫安轻轻颔首:“那瘟疫的名头闹出来之后,西南诸省的百姓人人自危,都往燕京的方向跑。虽有地方官及时发觉,可仍有漏网的病患。自西南到燕京,疫病一路蔓延……”

    岑黛听得心下惶惶。昨日荀家姐妹提到的荀阁老忙碌之事,想来同这场可怖的瘟疫脱不了干系罢?

    豫安牵着她出了闺阁,径直往京华园的方向行去:“今个儿一大早,燕京城门大开时,有一批流民涌入了城中,虽已经被压制住,但这些流民是否感染了疫病还未可知,保险起见,宓阳今日还是莫要出门了。”

    岑黛皱眉:“朝中没有法子?”

    豫安眉宇间忧愁明显:“哪里能有法子?疫病突然起于西南诸省,那样广阔的土地,想找到散播瘟疫的起因何其困难?找不到起因,这瘟疫自然难对付。更别说如今病患众多,引得周遭流民四处逃串,疫病也随之被传往各地。”

    岑黛抿唇,捏紧了豫安的手。

    豫安舒了口气,回握住他:“宓阳莫担心,至少如今家中是安全的,待明日太医见过了那些个流民,若是果真无事,想来城中禁严也能解除了。”

    岑黛低低地应了一声。

    在前世,长公主府虽然也像今日这般动乱了一阵子,可后来豫安却吩咐府中下人宽心做事。想来那批涌入燕京的流民应当并未感染疫病。

    一整日的时间,岑黛陪着豫安枯守在府内。眼见婆子们搬了许多艾草进了府,一一在各处燃了。

    岑远道今日回得较早,入府时先去偏房仔仔细细地洗了艾草浴,又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进了京华园。

    “外头如何了?”豫安搁下手里的书册。

    岑远道皱眉摇了摇头:“具体的不大清楚。只晓得外头现在空旷得很,摆摊的小贩都收摊回去了。至于今日那些涌进城中的流民,如今身体尚还算康健,只是赶路至今,难免疲惫饥饿,到午后已经调转过来了。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感染了疫病的虚弱症状。”

    “按着太医们的说法,若是这群人能在今晚之后依旧保持康健,想来是没有患病的。”

    他撩了衣袍坐在一旁的楠木金丝椅上,蹙眉牵住岑黛的小手,尽量放低了音调,缓声道:“宓阳莫怕。”

    岑黛笑着摇了摇头:“有爹娘在,宓阳不怕。”

    岑远道面上这才松缓下来。

    到底是膝下独女,若是不谈及岑府众人,岑远道对岑黛还是纵容宠溺的。

    豫安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眉间忧色未减:“朝中可有什么风声?”

    岑远道捏了捏眉心:“今早上已经有一批流民涌入燕京,京兆尹已经领命指了人在城门处禁严,城中暂时还算安定。外头的风声听不完全,只听说陛下已经召集了四处的江湖郎中,与太医院共同商讨除疫一事。如今那群郎中行医已经在入京的路上了。”

    豫安点了点头,轻声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朝中必然不会安宁,只愿皇兄能够安然将事情处理完。”

    岑远道瞥她一眼,复又垂下目光,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把那句安抚的话给吞了回去。

    翌日,那批流民果然安然无恙。

    城中禁严解除了一部分,滞涩冷凝的氛围稍减,燕京百姓俱都松了口气。

    “这外头尚还有些不安定,宓阳今日还是……”豫安担忧地看向岑黛。

    “母亲放心,”岑黛兀自整理好了衣衫,笑道:“京中百姓都开始走动起来了,我自然也可以出门。总归长公主府距离宫城不算太远,路上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豫安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知道她下了决心,也不曾多阻拦,只吩咐:“一路小心,为娘命车夫和护卫在午门前接你,尽快回来。”

    岑黛乖巧应下了,而后回首快步往后门的方向赶。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去文华殿一趟。

    岑黛今日来得并不算多早,若是换做平常,这时候杨承君同荀钰想来早已经到了。只是她此时踏进文华殿时,殿中只有她一人。

    许是因着各地疫病爆发,璟帝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相关事宜,是以今日的早朝就拖得久了些,至今还未下朝。

    岑黛舒了口气,径直前往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寻了纸笔练字静心。

    她虽不记得前世这场瘟疫的始末,但依稀记得长公主府中气氛变化的大致时间。当豫安完全安下心的时候,想来就是疫病平定之时罢?

    只是这场疫病究竟夺取了多少人的性命,又究竟给大越朝廷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前世的她不得而知。

    岑黛蹙眉将府中气氛变化的时间一一记下,又将脑中的记忆好生梳理了一通,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抿了抿唇,提笔蘸了浓墨,将字迹全部抹除。

    “宓阳?”庄寅立在正殿门边,目光诧异。

    岑黛忙起身,福身行礼:“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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