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比索的作用,天黑前,临近的两个村里,喧闹着涌出两队人,在几个当地村佬的带领下,乱哄哄向军营走来。

    接到指令的警卫排,也没有为难这些衣衫破旧的男女老幼,眼睛眨也不眨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任由这些喧闹的人们,缩头缩脑地靠到近前。

    “站住,你们有事吗?”一个班长带着两个兵,走出工事,用英语高声问道,这是必须的例行公事。

    “啊,这位长官,我们都是来应征民夫的,你们的一位官长上午发了话的,”当先的那位村长,赶紧上前,低声笑着应道。

    民夫?班长扫了眼人群,心里直接一堵,眼睛也瞪得老大;就连站在大门后面,冷眼旁观的张卓文,也是吓了一跳,忍不住暗笑起来。

    这哪里是民夫,逃难的难民还差不多,人群里青壮不多,男女老幼却是不少,还有一些病歪歪的,走个路都大喘气。

    “哦,这样,”班长为难地拍着胸前的枪械,他倒是知道了罗长官的命令,但眼前的民夫也太弱态了,一时没了主意。

    人群里,那个上午来卖菜的农夫,也在沉目以对,在他的腰间,衣衫下藏着一把割胶弯刀,臂膀间搀扶着自己生病的孩子;一个老态的农妇,满脸忧虑地跟在农妇身后。

    这些脸色仓皇,心神不定的村民,都是被村里泼皮给赶了出来。来给军营做工。换取为数不多的酬劳;当然,酬劳还的被村里先拔张皮,剩下的也不知道有几个。

    耳边听见隐隐的咳嗽声,班长眼角余光一闪,瞥见长官的副官,那轻微的手势,随即扬声说道,“那好,你们都进去吧,在操场集合。不许乱跑。”

    “嘿嘿,那啥长官,我们几个就不进去了,村里事多。还要赶紧回去呢,”笑着说了一声,村长领着几个手下,还有邻村的几个兄弟伴当,笑嘻嘻转回村里。

    过几天这些村民回来,还不得老实地上交工钱,否则的话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后山里埋着的两个年轻人,尸骨大概已经化烂了吧。

    没有上级指示,班长也不理会远去的几个人。叫了几个兵,护送着八十几号男女,先到操场集中。

    操场上,罗灵带着几个医护兵,守着医药箱,还有大堆的干粮净水,已经在那里等着这些华人的到来。

    “二哥,他们就是华人?”站在宿舍的窗前,吕方看着远处操场上的人群,怀疑地问道。“看他们也是黑呼呼的,就是脸庞有点不一样。”

    “错不了,当地人哪里舍得浪费体力,干活还不如抢钱来的轻松,”坐在桌前。看着地图的罗二,想想白天里看到的一幕。冷哼一声。

    那个给民兵大队带路的向导,已经被控制在三连的炊事班,要不是回去路上有用,怕是刚到军营,就被罗二给消化成药匣了。

    走进操场的这些人里,罗二需要当地的向导,华人更好说了,给点好处,再说几句汉语,大把的比索洒出,不怕没人出头。

    果然,没一会,一个医护兵带着两个汉子,来到军官宿舍门口,“报告,”

    “进来,”罗二和吕方小声地说这话,见大兵带进来两个人,遂抬起头,眯眼看去。

    白天里来军营卖菜的汉子,还有一个消瘦的小伙,穿着对襟短衫,露着黑黝黝的胳膊,不安地站在门口。

    摆手让医护兵出去,“你们有啥事,赶紧说,”罗二冷淡的语气,让进来的两个汉子,禁不住一愣,他俩听见的,是正版的京腔。

    “长官,你们是汉人?”瘦小伙眼神闪烁,小心地问道,手心里汗腻腻全是水。

    “怎么,我的话帮你听不懂?丫的,一帮子胆小鬼,”无所谓地哼哼一声,罗二仰起脸,摸出雪茄;当,很有眼色的吕方,伸手给老板点上火,顺势在桌上的雪茄盒里,摸了一根,也给自己点上。

    “你,”闻言,一脸涨红的瘦小伙,忍不住脑门青筋直蹦,却被身边的中年人挡住了。

    罗二冷飕飕的眼光,在中年人身上已经打了好几个转,那眼神里明明白白的鄙视,就连平日忍气吞声的农夫,也暗恼不已。

    “长官,我们是华人,在这里已经十几年了,”沉稳地说道,中年人抬起炙热的眼睛,看向罗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看不起我们?”

    “看不起?呵呵,”罗二简直是气急反笑,“连两个病佬都敢打你,我为啥看得起你?”嘴里吐出一口青烟,罗二觉得,自己还算是好人,起码不去欺负农夫。

    眨巴几下眼睛,中年人似乎也想起上午的事,脸上为之一黯,“那么,你都看见了,”

    “要是没看见,或许我会热情点,但现在我不会,起码你没有让我热情的借口,包括外面的那些人,”对于惨兮兮的这些人,罗二也只能恨其不争。

    “如果今天上午,你捡起那张钞票,我连鄙视你的力气,也不会浪费,”罗二的话,让坐在身边的吕方,恍然大悟,刚刚鼓起劝说的勇气,也丢到门外了。

    瀛弱的同胞,如果身上还有那么点勇气,就不会被猴子欺凌到如此地步;或许老板的刺激,能起点作用。

    罗二毫不留情的话,让两个汉子面色愧然,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要是一味的反抗,他们今天就连到这里干活的机会也没有了。

    “行了,我也不多说,现在也需要几个当地的向导,每人一天一百比索,”皱着眉头,扫了眼窗外的人群,罗二摇头叹口气。这两个人的想法。他岂能不知。

    “你们剩下的老人孩子,还有不能跑山路的人,就先待在军营里,有病看病,饭食免费,”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说完,罗二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说,这两个人的名字。实在是不愿意去问了。

    “请吧,”吕方见势上前,把两个惊喜的汉子,带了出去。

    此时的操场上。一顶顶蚊帐支了起来,这些满是补丁的蚊帐,还有忙着点燃绿草驱蚊的妇人,把沉寂的操场喧闹的成了一个临时的村落。

    晚上八点,一连开始换岗,满脸不忿的吕方,也被罗二赶回了连队,开始分派大兵们任务。

    罗二叮嘱好林涛,带领归建的警卫排,从军营后面的篱笆上翻出。三十几号人马钻进茂密的野橡胶林;这回,张卓文也被带在了身边。

    快速行军向西三公里,出了橡胶林,穿过一片烟叶田,拉开散兵队形的警卫排,迅速包围了坐落在公路边的村落;这个三百多户的村子,已经是这里最大的村落。

    有了周广稻的指挥,罗二相信,这个村子不会有人溜出去,除非是不怕子弹的家伙。

    身前五米两个警卫。张卓文领着一个携带电台的通讯兵,紧随在老板身侧,警卫小赵和另一个兵,拖后三米,举枪护住了后路两侧。这次出行。罗二真正有了随行卫兵。

    这四个及其强悍的警卫,已经成了罗二最亲近的护兵。其他卫兵也抢不过他们,只有眼红的份。

    尤其是让小赵四人惊喜的是,黑漆漆的夜晚,他们的眼睛竟然能依稀看见周围五六米远,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比起还要小心地使用手电的警卫,他们已经够庆幸的了。

    走过烟叶田,面前是一小片菜地,四周围着腰高的刺草,再往前,是一间茅草房;这种木制茅草顶的房间,也是菲国普通村民的住房。

    没有理会这间房子,罗二一耳能听出来,里面根本没有人,或许,主人现在就在军营的操场上。

    转向左近另一间高大点的房屋,罗二“呲”地一声,低低的口哨声,让前面的两个警卫,快速摸在了房屋门口,刺刀一亮,塞进门缝挑开了草绳门闩。

    没有进去,罗二在门口站了两秒,转身后退,一摆手,两个大兵继续向近邻的房屋摸去。房间里,缭绕的火塘旁,满是清淡的药草味的地面上,草席乱衣,里面的四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这么不停地站在各家门口,仅仅秒钟,罗二转身就走,继续向另一间房屋走去;每家房屋大开的窗户,罗二没有理会。

    他要的,就是各家房门大开,窥视窗帷的偷摸举动,根本不屑一顾。

    虽然不知道老板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四个警卫也不多问,唯有一旁的张卓文,好像想起了什么,浑身一个劲地寒蝉,看向罗二的眼神,多了丝丝惊恐。

    那个随时关心电台的通讯兵,丝毫没有发现,每走过一间房屋,里面酣睡的声音,皆尽全无。

    占地二十亩,三百多间大小不一的房间,罗二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走了一半,七人停下了脚步;此时,罗二护腕空间里,绿色棕色的药匣,已然满百。

    让他无奈的是,蓝色药匣,只有二十一个。

    撇撇嘴,这些猴子果然不怎样,“退出去,”低声喝令道,罗二迅速窜出了村庄,身后六人慌忙跟上。

    回到村外的烟叶田里,罗二一把抓住了张卓文的手腕,嘿嘿一笑,笑得副官一脸惊慌。

    “别动,给你好处,”说这话,棕色药匣,一个接一个,慢慢送进张卓文的体内;眼看着副官眼睛微突,实在承受不住能量的鼓胀,罗二这才松开了手。

    “自己适应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留下六个呆滞的大兵,罗二人影一闪,隐没在黑暗中。

    奔向军营的罗二,果断地把二十个蓝色药匣取出,转眼间打进体内,随着一声过瘾般的低哼声,他的脸上笑出了花。

    十二米,绝对有十二米了,这个收获生命的距离,只要没有物体阻隔,那就是一个真正杀人不痕迹的底牌。

    用了不到五分钟,罗二跑进了军营大门,“什么人,口令?”随着哗啦啦的枪栓声,吕方在黑暗中厉声问道。

    “小吕子,”罗二笑呵呵地回了一句,露出身形;一脸无奈的吕方,在几个兵低低的笑声中,拎着枪走出工事。也是,小吕子,可不和小驴子谐音嘛。

    “我说二哥,能不能换个口令?”看见罗二挺立的身影,吕方再次抗议道,他被今晚的口令算是吓到了。

    “不行,”站在大门口阴影处,罗二一口回绝,也不给吕方说话的机会,“马上,召集你的班排长,时间不多。”

    见长官口气严肃,吕方不得不正着脸,派出大兵,把守在各处的班排长们,招呼到了军营门口。

    很快,两个排长,十二个正副班长,先后站在了罗二面前,无声地挺身而立,站成了一排直线。这个缺编的一连,因为金三角一战,只有满编的两个排。

    “报告长官,一连班排长应到十二个,实到十二个,请指示,”一本正经的吕方,立正报告。

    不再废话,罗二上前,挨个给每个大兵送了七个棕色药匣,剩下的给了吕方十个;看着面前浑身肌肉紧绷的大兵们,罗二淡淡一笑,“吕方,带着他们在操场上跑几圈。”

    “是,”眼珠子开始渐渐染红的吕方,高声答道,带着一队干部向操场边缘跑去,脚步轻盈有力。不理会这几个兴奋欲狂的家伙,罗二转身出了军营。

    又是一个多小时,当罗二走近村里最后一间房屋时,不待警卫挑门,拔出腰间的刺刀,一伸手,身边张卓文感到动静时,皮带上的匕首就剩下刀鞘了。

    现在的张卓文,眼眸深处,也带上了点点红血。

    “刷、刷”,两道寒光闪过,单薄的木板墙上,轻微两声响动,里面三声闷哼,呼吸声消失。

    “去,把刀拿回来,”一拍身边的张卓文,罗二冷笑着转过身。“是,长官,”张卓文上前,一脚踹开松散的房门,抬步闯了进去。

    当副官拿着擦干净的刺刀,刚跨出房门,直接张开大嘴,哇哇把晚饭吐了个干净;一刀两窜,还有一刀连人钉在地面上,这三个脑部打洞的猴子,狰狞的面孔让副官腾空了胃口。

    “怎么啦,你不是心软了吧,”对这个喋喋不休,一个劲絮叨华人惨案的家伙,罗二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吐了几口饭渣,张卓文苦笑着摇摇头,他算是服了,老板不会去宣扬什么报仇,但下手比谁都狠。

    “好啦,现在该周排长出马了,向导的费用,还没着落呢,”拿出手电,罗二向四周晃了晃;随即,四周也亮起十几只手电,随着索索靠近的脚步声,包围村子的警卫战士,冲进了村落。

    就在周广稻带着大兵们,开始搜刮村里财产的时候,村中央的小广场上,罗二叼着雪茄,大咧咧坐在一把木椅上;身边,副官拿着一把捡来的摇扇,小心伺候着老板。

    没办法,他宁愿给老板扇扇子,也不愿被老板嗤笑胆小。

    仰头看着云层中移动的残月,罗二凝眉思索,“还有一个村子,得赶快了,这个小周,手脚也太不痛快了。”

    若有所思的声音,张卓文听在耳里,扇子差点抖落在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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