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童贯的谋划,郑智也帮不上什么忙。童贯吩咐的事情,郑智自然要做好。

    部曲扎在军营之后,郑智带着七八个伙伴上街,米真务也在其中。自然还有李师师与一个家中十几岁的伺候丫鬟。

    在这东京,郑智当真也没有熟悉的地方,第一站自然就是往矾楼而去。李师师更是等候不及,便要去矾楼,矾楼便算是这李师师的娘家人了,很小时候被这王妈妈买来,便在这矾楼长大,其中的感情不言而喻。

    丫鬟叫小婵,买入府中还不到一年,十分伶俐的小丫头,李师师看中之后便带在了身边,使用起来也极为顺手。

    众人熟门熟路往白矾楼而去,天色刚黑,沿路之上,已然灯火辉煌。这番景象,在别的地方是很难看到的,在清池,到得夜晚,街面便是漆黑一片。偶尔有几处灯火,便是勾栏瓦舍之地。却是小地方的勾栏瓦舍也显得小器许多,客人也少。

    汴梁的灯火,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沿路店铺,大多晚间都营业,使得这街面如同有路灯一般明亮。

    暑气未消,汴梁百姓,倒是有几分后世都市居民的味道,也极为喜欢饭后出门来散步走动。

    所以这刚刚入夜的街道,也显得极为的热闹,虽然街边少了许多摆摊的商贩,却是也多了其他的摊点,卖些小食,卖些孩童玩具等等。

    汴梁有七十二名楼,这些地方,更是人流如织。

    矾楼门口亦然,正是客流高峰时候,郑智也不似之前那般穿得绫罗绸缎,打扮如富商一般,略显老土。此时的郑智,已然一身极为合体的华服,外表不显奢华,却是细节上极为讲究,腰带上的卡扣,衣服边角的纹路,皆是极为精美。

    左右皆是军汉,便是一声武士劲装,紧扎的袖口,纹饰上也多有讲究。

    众人慢慢身居高位,气势上也不同之前。头前当真就是一股浑汉气息,如今慢慢也有了自己的威严与气质。

    刚到矾楼,李师师有些着急一般,快步便入了矾楼。倒是把郑智扔在了几步之后,放在平常,李师师必然不会如此逾越,此时已然就是忘记了许多,只想赶紧见到故人。

    跑堂小厮见到有客人来,自然上前迎接,看得头前进来一个女子,随后又有一帮男子。倒是让这小二犹豫了,不知是去迎接这女子,还是去迎后面的官人。

    倒是李师师笑着先开了口道:“小猴子,来了客人还不赶紧上前来迎。”

    这小厮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再抬眼去打量一下,哪里认不出来人,先是一惊,随后赶紧上前躬身笑道:“李大家,你怎么回来了?”

    “小猴子,你怎么说话呢?难道我出了阁,还不能再回来看看?”李师师假装生气道,却是见到这个跑堂小二,李师师也倍感亲切。

    “小的说错了,大家勿怪,小的掌嘴。”这小二倒并不是诚惶诚恐,只装作打了一下嘴,脸上皆是笑意,显然也是知道李师师再开玩笑。随后又道:“李大家快快随我往里去,王妈妈每日都念叨你呢,最近新来了一批小娘,调教之时,每每都把李大家拿来夸赞一番。”

    李师师听得此话,心头莫名一酸,等到郑智也走近了,便又起身往内苑而去。

    郑智倒是不紧不慢跟着李师师往里面走去,此时小厮自然上前来伺候起郑智,躬身往里面去请。

    郑智见得李师师与这小二颇为熟络,又见这小二极为热情,回头吩咐道:“小乙,看赏。”

    燕青从怀中摸了摸,拿出一锭银子给了这小二,口中还笑道:“今日你倒是走了运,小爷怀中没有零碎钱,便给你一锭。”

    银子虽然不大,却是也有五两,这小二自然是千恩万谢,出手便是五贯,当真极少碰到这般豪爽的客人,这小二平常也见不到大人物,大人物自然不会从正门进去,皆是有专属的通道。平常这小二迎来送往的大多都是一般人物,领到的赏钱也就多不到哪里去。

    内苑入口处,这小二也就停住了脚步,恭敬说道:“贵客里面请,小的只能送到这里了,里头自有人伺候,祝诸位贵客今夜开开心心。”

    这小厮自然是没有入内苑的资格的,内苑多少女子,私自进入不得。只在内苑需要做一些力气活的时候,这小厮才能进去帮忙干活。也是这般一来二去,倒是也与李师师熟络起来。主要还是李师师性格温和,并不倨傲。

    郑智自然自己往里面进去,也有丫鬟前来引路。头前李师师左观右看,亭台楼阁都是极为的熟悉,似乎在回忆与怀念一般,郑智开口道:“师师,你且先去寻王妈妈,我便与这小娘到大厅等候。”

    李师师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路自顾自往里进,把自己这官人怠慢了,连忙回头过来不好意思道:“官人见谅,奴家。。。”

    “不妨事,赶紧去见王妈妈便是。”郑智自然知道李师师要说什么,也就先开口打断了,然后自己往前走去。

    李师师心中感动是自然,看着郑智走了过去,也在左右观瞧。李师师与郑智小小一礼,便往一边小路转了过去。

    却是这大厅之内,虽然灯火通明,却是没有多少客人,只在角落处坐了两桌,一桌坐了两个儒生打扮的人,一个极为年轻,一个有些年岁了。另外一桌上坐着七八个汉子,这些汉子都是一身紧袖劲装,与那两个儒生打扮之人完全两样,便是护卫之类的人。

    郑智也不凑近,带人往门边一桌坐下等候。

    刚刚坐下,郑智便感觉无数目光袭来,抬头一看,头前那桌护卫个个眼**光往郑智这边看来,一脸的戒备,颇有点警告的味道。

    郑智自然是好奇,也与之对视几眼,左右军汉皆感觉一股不善之意,都是回头往那边去看。

    鲁达左右看得几眼,怎么都感觉不舒服,开口便道:“看个甚看,洒家来吃杯酒,干你们鸟事?”

    鲁达一语,对面那桌立马有一人站起,却是刚刚站起,后面那个年长一些的儒生开口道:“算了,坐下吧,不要横生枝节。”

    郑智眼神自然便往这年长一些的儒生看去,却是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想得片刻,倒是真想起来。此人似乎也在蔡京生辰的时候去过蔡京府中,还是在蔡京内厅坐着的一位。

    好在郑智上辈子便有一个技能,就是记人脸与身份。再想想,此人正是王黼。此时的御史中丞,也就是御史台的长官。却是郑智不知,此人不久之后便要开大宋之先例,连升八级,官拜尚书省右仆射,也就是右相。

    郑智认得王黼,王黼却是在人群之中认不得郑智。只是坐着不动,像是在等候什么人。

    郑智环看四周,也有些纳闷,今日并无客人,台子上也没有人来主持,台下也不见多少伺候。却是这御史中丞王黼带着这么一帮人在这里干坐着,实在有些奇怪。

    李师师直入房间去寻王妈妈,寻得一个正着,两人见面,笑中还有泪眼。

    王妈妈抓着李师师的双手,左边看看,右边瞧瞧,笑道:“嫁做人妇了便是不一样啊,春光满面的,实在羡煞旁人啊。”

    李师师自然羞红了脸,道:“妈妈近来可好?”

    王妈妈嘴角一撇,笑脸中假装出一丝愠色,开口道:“你这一走啊,我生意都差了许多,快要没饭吃喽。你近来都好?”

    “妈妈还是喜欢说笑呢,我走了,不是还有一袖姐姐吗?哪里会没饭吃哦,便是妈妈那些私房钱也攒得足够了。我一切都好,家中夫人也是极为贤良,待我不差,官人也是极好的。”李师师说道,脸上都是轻松的神色。

    “只是极好的,能花那般价钱赎你出去,自然也要当个宝贝供着,谁叫我家师师本来就是个宝贝呢。”王妈妈拉着李师师坐了下来,心中也是极为开心的,为李师师有一个好归宿而开心。这李师师在王妈妈眼中,自然是与自己女儿无异。

    “妈妈,今日过来急促了些,本来还给你带了礼物呢,一大包北地的貂皮,有几十张,都是上好的,家中官人从辽东带回来的,明日再带过来,请个好裁缝做上几身大衣,冬日里御寒时候,当真极为暖和。”李师师急着出门来矾楼,当真还把这礼物给忘记了,此时自然想起来了。

    貂皮自然是郑智从黄龙府南下的时候,一路劫掠的战利品。顺手也就往船里塞了不少带回来。

    王妈妈听言,极为欣喜,便是那种女儿有出息了回来孝敬母亲的感觉,开口笑道:“这郑相公当真是有本事啊,辽东之地的貂皮也弄得到,这般貂皮,在东京,一张可卖几十贯不止,成衣更是天价,头前还见些大官穿过呢,妈妈头前是想买,却是舍不得,师师当真是孝顺,妈妈高兴。。。”

    说得高兴二字,王妈妈泪水又是滚落,连连抬手去擦。已然是如母亲一般的情感。

    李师师见状,连忙岔开话题说道:“今日这内苑怎么冷冷清清的,不如平日里热闹呢,一秀姐姐今日不会客,是不是不舒服啊?”

    见得王妈妈,也不见差人去叫一袖过来,李师师自然也是要问的。李师师与一袖这个姐姐关系自然极好。

    “一袖正在会客呢,只是对外不会客。”王妈妈擦着泪水,随即又笑了笑说道。

    “哦,那便是有贵客来了。”李师师何等聪慧,自然能猜到。却是随即又疑惑道:“既是有贵客来了,怎么不见有人把守呢?”

    李师师这么一问,王妈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只道:“贵不可言啊,贵得只能偷偷摸摸,自是不能漏了风声,哪里还敢派人在门外把守。”

    李师师听言也不多想,更不多问,只道:“那一袖姐姐今夜是不是出不来见我了?”

    “许是出不来,也有可能会出来,说不定。最近两月,这贵人常来。有时候过夜,有时候半夜便走了。”王妈妈说道。

    李师师听言不免有些遗憾,却是也知道自己会在这汴梁留些时日,又道:“那我明日再来就是,却是想念得紧。”

    “明日白天来便是,白天必然是能见到的。明日再听师师弹奏几曲便是更好了,如今这些女娃,没有一个有师师这般慧根,奏的曲子真真是不忍耳闻。”王妈妈此话,也是在与李师师抱怨,抱怨新进的这些女孩子都难以入眼。

    两人交谈叙旧之时。

    郑智那边落座才只片刻,便见得大厅侧门进来几个汉子,汉子中间护卫着一人。这人一身淡蓝袍子,颇为潇洒,进得厅内,王黼连忙起身,轻轻拱手,也不说话。

    却是这人有些懊恼道:“今日一袖姑娘身体不适,过五六日再来。”

    王黼自然听懂这过五六日再来的身体不适是什么意思,浅笑道:“当真来得不是时候,官人宽心一些。”

    郑智抬头看得一眼,十几步距离,瞧得真真切切,那进来之人,可不就是皇帝赵佶!

    没了李师师,这赵佶竟然搭上了一袖。还在这尴尬时候让郑智碰上了。

    郑智第一反应便是低头,此时着实有些尴尬,上前去拜见也不是,不去拜见也不是。

    郑智还在尴尬之时,赵佶已然往内厅大门这边走来。眼神也在打量着内厅之内这另外一桌人。

    郑智微微抬眼再看之时,正好与赵佶对视到了一起。

    郑智又尴尬起来,收回目光也不是,盯着看也不是。如此场面,便是郑智也有些手足无措。好巧不巧,撞到皇帝嫖妓,这算什么事情?

    赵佶看得郑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屠羌十万的郑智,也是那个“禽兽不如”的郑智,忽然大笑道:“哈哈。。。郑将军,倒是巧了,在这里也能遇见你,头前还在看你的捷报呢,这一仗当真打得好,惊心动魄之间稳住大局,剿贼功大啊。却是不想此时就遇到了。童贯也回来了?”

    倒是赵佶解了郑智的尴尬,郑智连忙起身便要跪拜,众人见得郑智起身,也连忙跟着起来。

    这跪拜还未下,赵佶便抬手虚空一扶,笑道:“不需多礼。”

    郑智也知道不需跪拜下去,躬身大礼拜道:“陛下万岁!”

    左右军汉一听,吓得大跳,参差不齐也是跟着道:“陛下万岁!”

    随即郑智再答:“回禀陛下,此番得胜,童枢密带着微臣今日刚到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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