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半数人愣在那里,陈健抬起头,淡然道:“规矩是我立的,所以我要遵守规矩。?你们都知道去年关于慈善法令颁布时候,那些作坊工的讨论吧?有的人支持,有的人反对,但是即便他们都知道如果做出了决定是支持,那么心中即便反对也要去压制住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那群人尚且如此,我陈健还不至于连他们都不如。”

    几个人看着木台上的象征着权利的印章,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陈健压下去了那些支持他的人的惊诧声,悄悄地坐在那里。

    这件事提前知道的人很少,少到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而感情上支持陈健的人即便在这样畸形的议事会中也不是两只手可以数过来的。

    有些东西,不是陈健不想去触及,而是没有机会。他离开夏城的几年,即便有榆钱儿在那看着,但一些人的势力在夏城扩充的极快。

    陈健用了数年的时间来编造一个谎言,自己很守规矩,甚至在规矩这件事上有些呆板,呆板到可以放弃很多事来为了遵守规矩。

    数年间编造的谎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所以在他要求所有夏城那些平日对他有反对意见的人来榆城的时候,没有人担心陈健会做出类似其余城邑领夺权时的举动,因为整整五年的时间陈健骗的连自己都快信了。

    所有人都以为陈健要给那些人讲道理,讲道理他们一点都不怕,反正他们也不信,而且更没想到的是陈健给了他们一个意外之喜为了那些规矩宁可暂时放弃领的权利。

    有些东西,一旦撒手可未必就会再属于自己。

    等了许久,一人站起来道:“姬夏,我们不是反对你只是有些事国人一直有意见。比如关于奴隶,比如公产制度等等”

    陈健摆手道:“我如今只是议事会的成员而非领,一切权利归议事会,你们不必说什么,只管去做就是。”

    众人对视一眼,眼睛却挪不开那枚印章。谁也知道此时陈健的威望没人能及,但是但是倘若自己证明他做错了呢?

    只要这件事开了个头,威望大减,日后很多事就可以不必这样战战兢兢,甚至可以在数年后让陈健积累出的威望彻底消散,人们都是善于遗忘的。

    面对这样的抉择,终于有人站出来道:“既然姬夏不愿意打破自己立的规矩,那么现在议事会表决,是坚持那条规矩还是取消那条规矩?”

    陈健花了两年时间调配人手形成的这个畸形议事会的诡异格局此时终于出现了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屋内的人反对他的占了多数,以至于那多数的人以为自己就是整个夏城的多数。

    片刻后,那条关于不得无故抓捕和流放作坊工的规矩被废除,随后以议事会共同的名义,命令红鱼上交告密者提供的作坊工领头闹事者的名单,同时让陈健以大司马的名义调动黑衣卫,准备震压。

    陈健遵守了议事会的决议,既然想玩城邑国人政治,就要遵守游戏规则,没那心胸就别玩,老老实实地阴谋暴力武力夺权。

    议事会的众人早已不是在几年前那样的淳朴,手段比起当年高出了不知几许。

    稍微讨论之后,便定下了办法。

    以准备出征为名义,集结在榆城的夏城国人,由陈健向他们说清楚这是议事会的决定,先要名正。

    随后命令作坊工们继续上工,不要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同时以作坊为分割,分开抓捕。

    黑衣卫负责守卫政厅,如果一旦出现暴力反抗的情况,杀。

    计划统计司连夜制定新的规矩,包括作坊工杀敌后可以享受国人身份等办法,力争分化那些作坊工。

    联系作坊工中的告密者和被收买的作坊工代表,由他们宣传不反抗合作共赢的思想,并树立那些告密者和被收买的作坊工为样板,率先给他们以国人身份。

    一上午的时间定出了这几天先要做的几件事,榆城体系内的这些人心中虽然不明白陈健的意思,但是陈健平日灌输的规矩最大的想法此时还是占据了上风。

    这些人决定遵守议事会的决定,毕竟议事会才是最高权力机构,陈健是议事会的领代行议事会的权力,此时却已放下。

    面对这种情况,陈健很欣慰,至少在榆城体系内这些人已经开始遵守规矩了。

    自己的胜利最终要源于规矩的胜利,守规矩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支持,况且他还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的表示,这些人能够遵守议事会的决定已经是出他的愿想。

    包括陈健在内的所有人都按照议事会的决议去准备出征前的震压行动,这种突的情况,以及榆城人遵守议事会规矩的态度,让一些人的野心暴露无疑,他们认为自己有七成的把握可以获胜。

    一切的关键在他们看来和这次抓捕无关,这只是个开始。在他们看来这一切已经是必然成功的事,所以不需要考虑抓捕和震压,是该考虑之后的事了。

    天色还没黑,密谋已经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里汇集,这是整个夏城所有持反对意见的高层聚的最齐的一次。

    “诸位,咱们的命运就在此一搏。姬夏的权势越的大,这一点我并不反对。但是诸位,看看其余城邑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看看其余城邑亲贵的子女过得是什么日子?榆城已经禁绝推举制了,一切都要从学堂开始,所有人的孩子都一样,这凭什么?我们为夏城创立解散了氏族,夏城初建的时候我们拼死拼活,而那些人的孩子凭什么和我们是一样的起点?”

    “他姬夏无后,绝了种,难道就要所有人都如他一样吗?人家城邑是官吏的,子女仍是官吏;人家城邑氏族的领,子女仍旧有良田奴隶权势,咱们呢?如今不要说子女相继,就算是奴隶在榆城都见不到了,这怎么能行?姬夏竟然还要每个孩子都学写字数数,都想劳心,谁来劳力?要我说,整个夏城只需要一百个认字的就够,倘若那些作坊工不认字,倘若那些愚蠢的国人不认字,哪里还会有这么多屁事?”

    “这一次只要做成了,姬夏的威望必然大损,他做了很多对的事,但如今他却开始犯错了。”

    “夏城是夏城人的夏城,这是他一直说的,咱们不是在反对他,只是为了让夏城更好;为了你我和咱们的子女更好。其余城邑没有这样的事,不也一样过得很好吗?少了他姬夏,夏城照样是夏城!”

    “他以为自己算尽了一切,所以把咱们叫到这里来,希望给咱们讲道理,让咱们认同他的道理。但我不认同,你们也不认同,可是迫于他的威望却不得不认同。”

    “如今他威望日高,那些愚蠢的普通国人也越信任他,这已经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想做大事,就不能怕死。”

    密谋的人握紧了拳头,心中仍旧有些害怕,可领头的几个却说出了一番让他们不再害怕的骇人听闻的言语。

    “我知道你们心中害怕,可只要咱们齐心,未必事情就做不成。”

    “一旦作坊工这边的事解决了,难道我们不知道带着这样的人上战场容易变乱吗?当然知道,而我们就是要让榆城乱起来,就是要趁着姬夏守规矩的一贯想法让他带着容易哗变的兵士上战场。”

    “他既是大司马,这次出征必然是由他带兵。”

    说话的人说到这里,哼哼一笑道:“我们在城中,断了大军的粮食,这可不是数十里的战争,而是跨越五百里。等他一走,咱们继续压迫那些作坊工,让他们毁掉船只,没有船只怎么运粮?”

    “他姬夏再有本事,只怕没有粮食也未必能胜吧?他天真地以为咱们被他说动了支持他出征,可出征的提议可是他提出的,到时候失败怪不到咱们头上。”

    “倘若东夷获胜,姬夏威望扫地,死了最好。倘若不死,就算逃来了,即便那些愚蠢的人还支持他,难道他还能做这领吗?”

    “倘若他真有本事,断了粮依旧能胜,可带来的奴隶是归公产的。咱们就提议黑衣卫征战有功,奴隶以私产归黑衣卫,到时候黑衣卫会支持谁?别看现在他们和姬夏走得近,可我觉得真要是把公产分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站在咱们这边。况且就算获胜,断了粮草,只怕黑衣卫也死伤殆尽,他姬夏又靠什么?”

    “姬柏是姬夏的一条狗,只信他一人,所以他不适合做黑衣卫的领,找人在出征东夷的时候让他一不小心火绳点燃了火药自爆身亡。”

    “至于普通国人,他们都是愚蠢的,只能看到眼前小利的。这件事做成后,恢复奴隶制度将所有的公产分给每个夏城国人,包括夏城的公产土地和这里的作坊,全面放开私营作坊管制,包括冶铁。那些国人愚蠢,管不明白,由咱们几个出钱分给国人来换取他们手中的冶炼作坊管理权,适当分他们些好处,管叫他们欢天喜地。”

    “你们要知道,姬夏权利的根源就在于这些公产,一旦公产制度被打破,他和我们有什么区别?这些人都是喂不饱的狼,到时候姬夏给不了他们的时候,就只能把自己喂给他们。”

    “姬夏处心积虑准备的公产,到头来却成为咱们收买国人最好的奖励。一座冶铁作坊的公产,看不见摸不着,名义上是全体国人的却不像奴隶土地一样触手可得,哪里比得上一家分给三百亩地的私产?”

    “诸位,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这一次如果败了,只怕夏城就要彻底变了。”

    “倘若因为害怕,什么都不做,再有三年,我们谁也别想挣扎。等到那些平民的孩子学成了长大了,咱们也老了,到时候就全完了。”

    “司货姬是姬夏的妹妹,其实她能做的事很多人也一样能做,未必就做不好。她能做好只不过因为姬夏掌握着公产在支持他,公产一旦分成私人,她的权利也就没了,这个可以先不用管。”

    “至于红鱼提醒众人她是外族人的身份,逼她交权。如果姬夏没死,咱们就说是红鱼蛊惑了姬夏做了这些错误的决定,逼着姬夏杀掉她。”

    “夏城国人那边,立刻去人准备,那边咱们的人很多,控制住狸猫等几个人,狼皮作为宗伯主管封地之事,已经有人对他有意见了,也要趁这个机会拿下来。”

    “白马那边给他封地,阳关以北,尽数归他,告诉他议事会不会亏待他。”

    “派人联系娥钺卫河粟岳等领,就说咱们愿意以冶铜冶铁等技术交换,换取他们的支持。放弃夏城在娥卫两城的矿山收益,只求他们站在咱们这一边。他们会同意的。”

    “别人我不知道,但在大野泽附近,已经有很多领对姬夏的规矩想当不满了。上一次我去粟城,几个领也暗中找过我,执手交好,我想这份交情足够他们做出决定。”

    “其余城邑也已经看不惯姬夏了,一个人如果聪明的劳心者都反对,那他一定是做错了。”

    “你们不用怕,就算事败,咱们照样可以去别的城邑。凭咱们的本事,凭咱们在夏城学到的一切,在别的城邑一样风光。而且有人很欢迎我们去,也欢迎我们做这样的事,有些城邑在榆城训练的黑衣军,也可以暂时归咱们所用。”

    “其余城邑有人传话,一旦事成,咱们会毁掉学堂,只允许亲贵子女学习,断绝考核制,先退推举再退血脉相承,榆城的一切不同他们的规矩都会去掉。”

    “只要做到这些,整个大河诸部的氏族都会支持咱们,他们许诺了很多。”

    “没了那些东西,咱们的权利依旧在,咱们的子女依旧可以继承咱们的一切。那些学堂、作坊只会让愚笨的底层越刁滑狡诈,不如毁掉,反正咱们还有奴隶。”

    “这才是夏城的正途,其余城邑都是这样的,凭什么夏城非要不同?既然姬夏一直说夏城是夏城人的,每个夏城人要为夏城的兴衰做出一切。”

    “不要觉得咱们心狠手辣,不要觉得咱们断了粮食煽动哗变是在坑害自己的族人,你们要记住,咱们是为了让夏城归于正途,姬夏走错了!这些死掉的人只是祭品,而这些祭品会让夏城的将来更好,我想他们即便知道也会不会怪咱们。他们眼光太浅,愚钝不堪,就由咱们替他们做出决定!”

    “这是为了夏城!”(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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