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夏的阳光炽热无比,令得整个川渝乃至西南都陷入了高温的酷暑之中。

    恰处于川渝之间担任最重要关隘的渔州,也同样遭受了夏季高温的侵袭,滚滚热流充斥在大街小巷,来往的人流无不借着路旁商铺抬头的影子穿行,趴在饭馆门口的老黄狗吐着舌头,有气无力地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相比于外面的炎热,姚若愚所处的博士楼顶层内,却是清爽无比,屋子角落一台布满灵纹符篆的钢铁方块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吐出寒流,将整个屋子的温度始终保持在极低。

    这是霹雳堂在两个月前研发出来的产物,由姚若愚取名为“空调”,以一枚可拆装卸换的低品灵石为核心,能够持续释放十个时辰的清爽凉风。

    自此物研发销售后,堪称供不应求,大文城邦内的一众高层自不用说,每家每户都购买了数台,连邻着川渝的楚王府、龙阳侯府、荆湖北路经略使府等势力也派人前来。

    甚至连目前占着陕西行省和甘肃行省的旭烈兀,都秘密派人前来购置这些空调。

    当然了,有钱不赚王八蛋,姚若愚得知此事后欣然应允,还给了旭烈兀一个非常合算的折扣。

    负手站在桌案前,姚若愚眼神凝然,扫视着桌上的一张张纸笺,上面清晰写有“狼骑”、“将制”、“单片机”等字样。

    指尖轻轻划过这些纸笺,姚若愚默然不语。

    距离当年蒙古南下已经过去近两年的时间了,在这不长不短的两年中,大文城邦内部也发生了无数变化。

    首先是那数十万辽人南下迁入川渝。

    因为有当初占据川蜀时的经历,所以这次辽人入文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有姚若愚、许烜熔、宋凯三人强势推动,各地官员都不敢擅自为难,使得这数十万辽人很顺利地被分入重庆路的各大州郡。

    而随着大批民众一同南下的,还有数千名精通驯兽养骑的畜牧高手。在他们的帮助下,文邦如今的畜牧业也称得上发展迅猛,黑龙军、雷神军、霸王军、白狼军、兽神军这几支以骑兵为主的军镇,都更换了更强大的坐骑。

    尤其是李懿霖的兽神军,自萧绰那儿获得了另外半部《兽神典》的他,同样得到了关于金狼骑、银狼骑等辽国等级兵种的训练方法。

    如今兽神军与白狼军,基本上就是当年银狼骑与金狼骑的翻版,只是萧剑山统辖的白狼军变化不大,而李懿霖所率的兽神军,却是在银狼骑的基础上增加了火焰狼骑的特性,使得原先擅长结阵施展风系、幻术的银狼骑,又增添了一门火系灵法的本领。

    念及兽神军、雷神军等军镇,姚若愚不由地看向右手边一张纸笺,上面赫然是三十六条有关于大文军制改革的建言。

    这是兵部部长邓亦通的手笔。

    一年前,邓亦通忽然进言说大文军制臃肿落后,已经不适合如今坐拥川渝两地的境况,尤其是原先不过八九人的镇将军,已经扩充到了整整十五人,且将领品级过于虚高,连只掌管五百人的区区部将都能算作七品,容易对文邦稳定造成影响。

    姚若愚的支持下,邓亦通大刀阔斧地对大文城邦的军制进行了多项改革,最主要的是重新制订了九品制中武将一方的品阶。

    营将跌至八品,往上则是七品的次镇将军和六品的镇将军。

    依照规定,镇将军辖一镇即三营兵马,若是扩充至两营乃至三营,则自动升为五品的番号将军,可获一字番号。

    四品是军团统帅,即目前各大军区的大统领,麾下都辖有一至三个军镇。

    再往上则是柱国将军,位列三品,负责一路兵马军事,地位等同于指挥使,只是目前暂时无人可以担任柱国一级。

    柱国将军再上一层,则是二品的圣位将军,可获二字封号,拥有随时能够接管一路乃多路兵马的权利。

    最高的依然是太尉,掌管文邦所有兵马军事。

    像杨仁杰、符峰、项蓓蓓、蒋思羽、段征夏、萧剑山等辖有六营的人,都是升为了番号将军,各自获得一字番号。

    而杨仁杰、符峰、蒋思羽、段征夏、李懿霖、耿锐六名执掌一座军区的,则全部被册封为四品的军团统帅。

    指尖按住那张纸笺,姚若愚眉宇间划过几分苦笑,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将兵权抓在手里,但是架不住随着文邦疆域扩张,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

    像杨仁杰、符峰、宋凯等人的修为依然快步提升,符超瓒、李懿霖、任嘉盛等人的修为仍是止步在五境高阶,使得他不得不将部分兵权外放。

    他正默默沉吟,楼梯口那儿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后一袭白衫自楼下登临而上。

    “怎么来了?”抬头瞥见来人,姚若愚原先凝重的神色倏然一收,笑道。

    来的正是大文城邦的女相国许烜熔。

    虽然看见了姚若愚那一闪即逝的愁色,许烜熔没有谈及,而是微笑道:“这不是下课了么?来喊你一起去吃饭。”

    姚若愚轻轻点头:“今天就不去食堂了,在楼下吃吧。”

    耸耸肩,许烜熔轻笑道:“随你咯。”

    近两年的时间,白衫女子的气息越发悠远浩瀚,她以起源天道为核心,灵字魂符为媒介,不断地汲取天地规则中属于起源一系的大道,将之凝聚演化。

    此时此刻,许烜熔紫府内那道心魂旁,除了灵字魂符与源字魂符这两大代表了根基的魂符,还有金、木、水、火、土、风、雷、电、暗、光足足十枚魂符环绕在心魂四周,宛如星光浮沉。

    天衍五十大道,除却最玄妙无穷的宇、宙两门大道,其余四十八门大道分属于三大天道衍生而成。

    起源天道所衍生的十六门大道,除了许烜熔已经参悟并凝结魂符的十门大道,还有灵、源、道、法、术、幻六门大道,许烜熔只有将余下六门大道尽数参透且凝结魂符,才能够初步掌握起源天道的皮毛,借此踏足七境。

    虽然没有踏足七境,但是因为只差最后的四门大道了,所以许烜熔的气息已经无限临近于七境,哪怕是女子平日里无意的挑眉或蹙眉,都能令得身周虚空发生扭曲,无尽灵能随之汹涌澎湃。

    瞧见姚若愚有些走神,许烜熔失笑道:“怎么了?”

    怔了怔,姚若愚收敛心神,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你现在快要踏入七境了,仁杰他们估计也快了吧。”

    “嗯嗯,”点点头,许烜熔与来到她身旁的姚若愚并肩走下楼,嫣然笑道,“没办法,在天障这儿被卡了太久,让杰哥他们追上来了。”

    与许烜熔这些年修为近乎止步不前相比,因为灭金、驱蒙两场大型战争所积累的底蕴,在战争结束后,文艺部其他人的功力都是突飞猛进。

    杨仁杰、符峰、宋凯、蔡旭东四人都已经达到了六境七重及以上,其中最强的蔡旭东已经触摸到了六境圆满的边缘。

    吴雪、黎欢、喻洁仪、蒋思羽四女也都达到了六境四重以上,而黎欢和喻洁仪更是半只脚跨入了六境六重,突破指日可待。

    可是,剩下的人里面,却只有韩艺琦一人晋升到了六境,符超瓒、任嘉盛、李懿霖、胡娴、侯静茹等人仍是止步在五境,除了李懿霖卡在六境圆满,其余人都是在五境七重到五境九重之间徘徊。

    轻轻叹了口气,姚若愚心头无奈,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当境界渐渐高了起来后,文艺部众人的资质差异也逐渐凸显出来,尤其是六境这一道关隘,更是将众人分为了两级。

    注意到姚若愚神色苦涩,许烜熔莞尔一笑,悄悄握住他的手,对着惊诧看来的男子展颜一笑。

    姚若愚心中微暖,笑着反握住女子葇荑,柔声道:“昨天雷震那儿给我传来消息,说是单片机计划已经进入到第三阶段,研制出了第四代制式法阵‘雷动九天’,只需要三名五境,九名四境,四百五十名三境灵师,就能释放出威力接近六境高阶的雷霆。”

    许烜熔秀眉微挑,颔首道:“已经到第四代了么?”

    “是啊,火神、大风、雷虹、沙暴、银翼,”姚若愚两手插袋,感叹道,“现在总算是研制出第四代了,据说除了雷动九天,地龙翻身也已经开始了研究,真期待他们动用在战场上的画面啊!”

    瞥了他一眼,许烜熔轻笑道:“哪儿那么容易,现在各大皇朝还在休养生息,短时间内,恐怕没有什么机会能动用这制式法阵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楼下餐桌旁坐下,自有仆从端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

    “不过说起来,你这重修,重修到哪一境界了?”许烜熔忽地单手托腮,好奇地看向他。

    “已经重修到五境了。”姚若愚衣袖拂过桌面,竟是残留下缕缕雾白云气,如活物般自行萦绕流转。

    借由收集来的农家、杂家、墨家等学派著作,姚若愚从中推演出了各家学派的核心精髓。虽然不能完全推演出来,但是依靠演字魂符,也多少推演出了七八成,外加终结天道从头到尾的加持,让姚若愚前面几境的重修极为顺利,且每一境打下的根基极为牢固。

    凝视那缕缕云气,许烜熔眸底划过几分惊异:“这是……浩然正气?”

    “是,也不是,”摇摇头,姚若愚微笑道,“浩然正气是儒士汲取国势后,以儒家学说为媒介,与自身所参悟灵韵融合,转化而成。”

    “简单来说,浩然正气就如一座宝库,大家都在往里面放金子,但是按照等级高低,可以动用的金子数量也并不相同。”

    “我可不会去凝聚那浩然正气增长儒门实力,这是我以终结剑道单独截取出来的灵韵,融有国势,却不会转化为浩然正气,算是我从儒家内分裂而出的。”

    许烜熔眼底闪过一丝异芒,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后者则是满面笑容,直至受不了前者逼视,才讪笑着点点头。

    许烜熔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色阴晴不定,似有惊喜,似有担忧。

    “你这是……比百家讲坛更过分啊!”

    “根本就是要……断了儒家的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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