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转过楼,正看见岑表哥正站在自家的楼门口,他拿着一束满是娃娃熊的花束,穿的像个礼品。

    “我就猜你快回来了。”他笑了,笑得真诚而自信,好像一切就应该是这样的,尽在掌握。

    “猜得好准!”姑娘挑起大拇指,微米起一只眼来,走过去接过了花束。“你怎么过来了。”她假意的嗅了嗅,明知道这熊一点儿味道也不会有,不香不臭的,只是很可爱罢了,她偏还那样嗅嗅,像是故意的暗指了些什么。

    岑表哥没有回答贝贝的问题,他有着自己思维的重点,他买了花给贝贝,这是他精心挑选的,在他的心里这是个大礼,他下意识的觉得贝贝应该第一时间看见花束,即便是没看见,他也不觉得没看见了,表哥自顾自的说:“我觉得这个能保存很久,就没买花。”

    贝贝微笑着点点头,她低眉浅目的:“如果我今天没有直接回家,你可怎么办呢?”两个人的执拗如出一辙,姑娘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憋出个所以然了,说真的,她觉得不太愉快,她说过自己没空了,他却还是来了。

    “你怎么会不直接回家,你一个女孩子。”岑表哥说着晃动了两下左腿,前后的晃动,像是踢开什么,整个身子都跟着摇摆了起来。

    “你一个女孩子。”这句话可真让人讨厌,姑娘抬起眸子,感觉非常不好。就好像女孩子天生便要比男孩子少了些什么,少了些能够自由自在的机会,难道女孩子就该活得拘束,活成框框条条里的样子,那多让人丧气。

    贝贝终于还是意识到了,无论她对彭程的感觉如何,岑表哥都不是自己想要人,或者就因为彭程给了她想要的,她才会发觉她不想要的是什么,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不是因为别人,他才不是。

    跟所有的姑娘一样,贝贝她错了,她错在不该比较,比较总让人看不清真像,无论是对彭程还是对岑表哥,她该做的唯有从心出发。尽管她并没有发现自己错了,但好在她仍旧做了对的选择,贝贝她漫无目的抚弄着额间的发丝,轻描淡写的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谈恋爱。”

    “嗯?”表哥的反应比异常惊愣,那样子好像在他看来,她便是砧板上的大鲤鱼,就差当头一棒了。

    她看见他的表情时,才顿觉这似乎是个大事儿,便跟着也惊愣起来。

    “为什么呢?”他站起了身,原地转了两圈,很是激动,裤腿上的布料也都抖动了起来。

    “为什么呢?”问这话的当口,岑表哥似乎是在跳跃,他要让贝贝明白,他不理解她,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

    “我和我前女友分手以后,我觉得我一定再找不到女朋友,可是我遇见了你,我便知道就是你了,我以为这会是个新的开始,上天还是眷顾我的,他把你送给我了,可是你为什么呢?我觉得你也很喜欢我啊!”

    岑表哥这样认为也吓了贝贝一跳,这种琼瑶阿姨似的台词听起来有点突兀,表哥青筋暴突的摸样似乎是使了大劲儿了,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没料到自己的演技竟然如此纯熟了,表哥完全没有看出她并不真的喜欢他。

    “我不讨厌你,但是我有个很喜欢我的男孩子,我真不确定跟他的感觉算不算是爱情,但是我确定我对你肯定不是。或许没有他我会选择你吧!但那都只是或许,而且只是因为我还不并不真的明白自己。”贝贝直视着表哥的眼睛,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己感动了,眼泪在眼眶里渐渐蓄满,她觉得好极了,是彭程让她更认清了自己。

    表哥还是没有放过贝贝,他听了她和彭程所有的故事,然后给她分析她不能和彭程继续交往的原因,什么家庭,年纪,经济条件等等等等,然后他告诉贝贝这些他都能给她,他们才是天造地设最最合适的一对佳偶。

    “可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都是他告诉我的,他给我的,都在我心里,抠不出来。”

    幸好他提醒了她,她便连一丝的惶惑也没有了。

    ——

    这个时候的彭程刚刚给薛姨打完电话,心里的翻腾方才稍减。贝贝给他来过电话了,还没提到还钱的事儿,就已经把他吓坏了。他再不能接听她的电话了,因为他害怕,他害怕万一那姑娘一翘屁股说:“彭程,我永远不想见到你,你这个骗子,我恨你!”

    呼!那可怎么办?到底怎么办?不行,他面对不了。

    那简直太恐怖了,想到贝贝会厌恶他,会恨他,彭程就觉得接受不了。尽管他也觉得贝贝大概是不会那样做的,她不是个矫情的女人,也从不胡闹,钱不钱的对她来说似乎也远没有对其他女人那么重要,但他却还是害怕。他是真怕贝贝提起钱来,她怕她像每一次那样,打电话就问钱什么时候还,尽管她也只是问问而已,还从来没有逼迫过他,他却仍觉得后脊梁冒了烟儿了,刷拉一下凉到了裤裆里,逼得他只想尿尿。

    这个钱的问题他是一直瞒着贝贝的,他不想告诉她其实他什么也没干。哼!哎呀!彭程在心里乐了,什么买卖呀,那买卖赚的太少了,他早都放弃了,他是真的把钱都拿去赌了,几乎所有的钱,然后又都输了。

    贝贝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没有跟自己过多的计较给爷爷的钱,平时花的钱,看病的钱,回老家的钱,所有的钱,可是他彭程自己是知道的,那些个钱也早就让他输了,就连给爷爷的那一千五百块钱,他也输在那些冰箱里了,喔哦!那可真刺激。

    刚刚贝贝打电话的时候,他只想快点把电话挂了,便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在忙,可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忙,他就是怕,怕得要死。钱输了最闹心的就是他自己了,如果把这些都告诉贝贝,彭程还不敢,别说贝贝了,除了薛姨,他谁也不敢说,就连小敏,他也没说实话。

    他只能跟薛姨说,现在他总算是困了,只有跟薛姨说,他才能睡得着。

    ——

    输钱可真是个较劲儿的差事,自从第一次输钱开始,彭程这心里就再没安生过。

    今儿他又闹心了,就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就闹心了,像个更年期的女人,脾气来得没头没脑的。已经两天过去了,他还在躲避着贝贝的电话,他多么想听见她的声音,听动静他都能有反应的声音,可是不行,他现在不敢听。小伙子心乱如麻,输钱这事就像是吃多了的地瓜,在肚子里烧灼了起来,搅得人不得安宁。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家里溜达,一想到房租,便觉得这身子更沉了些。前面路口有家卖火烧的店,他想去买个火烧,想想又有点不太想去了,到那地方肯定是要路过暗场的,小伙子一闭眼,掐了掐太阳穴,也不知道为什么,接着便真的朝那边去了。

    才走了没两步,都还没走到买火烧的铺子,他先看见义哥了,确切的说也不是他先看见义哥了,是义哥一眼就看见他彭程了。

    “哎!”

    离老远的,还隔着一条马路,义哥便使劲的吆喝了一嗓子,这种轰狗一样的招呼,把正在专心想事的彭程吓了一跳。小伙子一歪脑袋看见对面义哥急唠唠倒蹬着小短腿儿,正欲穿过马路。

    义哥还是很看得起自己的,这一点彭程心里早有算计,就看他那疾驰火燎着来回颠的的样子便可见一般,只是彭程还了解,义哥更看得起自己的媳妇儿。

    ——

    贝贝算不得什么大美人,长得太冷了,也太正,美得不让人亲近,反倒是很有点气场,真还不是男人们都喜欢的那类贱贱的小娘们。他一直也很不理解义哥这样阅人无数的老男人,到底会看好贝贝什么,在他的心里,义哥应该是喜欢那种老鸨子型的谄媚女人,眉目顾盼间总带着点撩人的风情,不像贝贝,但凡还有,便是那软硬不吃的英气。

    小伙子有日子没跟义哥联系了,这一次偶遇,他也是意外的,他被钱闹腾的早把什么义哥呀、二哥呀给忘一边去了,哪里还有那个心思,想想这义哥也是奇怪,他怎么也这些天都没联系自己呢?

    彭程停下脚步等着义哥,马路上车多了点,义哥被搁在中间了,总不得过来,他急得颠两下便是一挥手,外带着叫唤彭程两声,引得路人侧目。

    ——

    义哥的秋衣依然很紧身,秋冬季节男人还穿得这样有条的,义哥该署这一片的第一人了。这种类似时装周的打扮,很多人平时是不敢尝试的,义哥却可以把他做成自己的风格,驾驭不得也要驾驭可见其爱之深切。

    彭程最看不上的就是他这一点,黑色的小皮裤子,勒得他胯下之物轮廓太过清晰了。那裤子的皮板挺好,柔软极了,贴合着那东西的形状鼓囊囊的支出一块来,总让小伙子觉得义哥是光着出来的,就是这点,尤是醒目了。

    刚工地干活那会儿,彭程是知会过义哥的,他说他要去工地,然后干包工头。当时义哥很看好他,跟彭程说了一句挺有文化的话,把小伙子听得是热血沸腾的,只是他没记住那句话到底是咋说的。如今他彭程又啥都没干就回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单独知会义哥一声了,今儿让义哥撞见,多少也有些尴尬。

    义哥倒是很热情,拉着彭程,连搂带抱的,亲近得很。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彭程就觉得义哥似乎也有点尴尬,他表情拧巴,整张脸似笑非笑的,好像心里头揣着什么,颇有些硬装出来的高深莫测,却也说不上问题到底在哪?两个人有日子没见了,本该一起吃个饭的,可彭程是真不想跟义哥吃饭,他兜里别说吃饭的钱,就连钱那么大的一块纸都没有,真要是去了,压抑不压抑。

    好在义哥也不曾提起,只是没完没了的寒暄,想来也是缺钱的,老家伙侧歪着脸,白活得唾沫横飞,他跟彭程那是真亲,比见了亲儿子还亲,眉开眼笑的说,说着说着,没完没了。

    彭程被义哥的热情伺候得也挺得劲儿,想想自己这二十几年来,亲爹亲妈也没对自己这样关心过,跟义哥俩勾肩搭背的算是唠扯开了。唠着唠着,彭程提议让义哥去他家里坐坐,自己虽然身无长物,但是好在还有这么个落脚的地方,俩人站马路上,不如回家坐会儿。

    “走,老哥,走吧!这站着干啥?”

    彭程连推带搡,义哥却认识拒绝,说啥也不去了,他笑了半天的脸突然就松弛了下来,就这一下,小伙子便觉出异样来了,义哥的脸笑不笑的好像不太明显,他干嘛总这么歪着,一说话还好像那只眼睛小了点。

    “你这脸,怎么这边眼睛有点睁不开呀?”

    彭程疑惑的问了这一句,突然的一句,义哥一时也是反映了一下,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睛,似有些诧异,想来是想证明,那明明是可以睁大的,但却更显得两只眼睛不一样了许多。

    “这么明显呢?”义哥用手摸摸睁不开眼睛的那半面脸,很有点畏色,这把来梨了,委屈的嘴角上忽然间挂上了白茬。

    他叹了口气,也不费力忙活睁不开的眼睛了:“老弟呀!哥让人给栓了。”

    “谁给你栓了?”彭程震惊不已,义哥才多大岁数呀!他咋就栓了呢?他不是没听明白义哥说的是啥,他是真不愿意相信。

    “脑血栓呗。”义哥有点不好意思了,捂着脸的手再不拿开了。“这不有日子没出门了吗?吃药呢!现在好点了,我还以为看不出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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