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小灵通号码,贝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薛姨的电话。整个的通话清单里,满眼的几乎都是这个号码,密密麻麻的,看得她膀胱里尿液泛滥。

    彭程每天都会打这个号码,然后一直通话,有的时候甚至会通上两个多小时,接着通话记录断了,可没有五分钟又会继续打通。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手机打没电了,找个充电器冲上继续打。

    ——

    有了这第一次的调看之后,贝贝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开始完全没有节制的调看彭程的通话清单,从一天几次,到一个小时几次,甚至一个电话彭程都还没有挂,她已经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她还在excel里汇总制表,累计彭程和薛姨的通话时长和话费金额。有病没有病?然后她会气急败坏,打电话质问彭程,只是再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硬生生勒成问讯的口气。

    “你怎么总给她打电话?”

    “我找她借点钱,不拉拉感情她能借我吗?”这句台词,蹩脚的三流演员都能拿捏得极其精准,何况彭程。

    “你们有什么感情可拉的?”

    “她是我干妈,她能管我。”

    此话鬼都不信了,可贝贝没敢说。她开始痛恨自己查这些该死的通话记录,看这些有什么用,她什么也不能做,这种行为终于像强迫症一样难以控制了。这些个条条字字的,只会让她更加闹心,然后失去理智的找彭程理论。最无奈的是,在感情难以控制的时候,人们总是说话找不到重点,然后被那些看起来得瑟得牛逼烂晃的人节节逼退,惨败而归。

    “你还有事没了?”彭程很不耐烦的问她。

    “没啥事了。”她也到底还是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没啥事就挂了吧!我这边老板看见了就扣钱。”

    “那你怎么能跟她打那么久。”

    这是个既有翻转性,又具决定性的问题,的确是个好问题,但是问不问都注定是败了。完败的原因,不是彭程回答得巧妙,而是彭程已经不爱贝贝了,这个时候说出啥问题,他都不会心惊了,也不会再说实话了。

    “那你打电话挑的时候不对,现在老板在这呢!那个时候老板不是不在吗?”彭程不乐意了。

    “那老板不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你都睡觉了,我打给谁去?”彭程突然压低了声音。“行了,来了啊,不说了,挂了。”

    ——

    “小彭,老板来了,你……”薛姨急三忙四的冲着男部里喊了一句,后面的话却没说完。老太太似乎太着急了,竟也顾不得男部里还有那么多光腚洗澡的男人,贴着二楼口,男部门前挂着的帘子就是一嗓子,连鞋都没来得急穿上。

    彭程早知道老板来了,跟贝贝通电话的那功夫,他就听见了。二楼上齐刷刷奔跑声,不是老板来了,是不会有的。他收了手机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一点儿不像大款的老板在自己眼前走过去了。这个男人穿着件很普通的羊绒衫,却带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只斜眼瞟了彭程一下,就径直的出了大门。

    “姨,谢谢你哦!”早上的澡堂子里没有那么多人洗澡,小孩儿一个人在楼下忙活已经足够用了。彭程转着弯上了二楼,蹲在薛姨织毛衣的小吧台里跟薛姨说话。

    “我早知道他要下来了,这不贝贝老也不挂电话。”彭程一贯的厌弃像极了围城里的男人们,女人对他们来说,更像是鸡肋,大体人生唯一的盼头,便是中年丧妻了。

    “你又跟贝贝吵架了?”薛姨轻轻的抬起眼皮,挑了挑眉毛,她这表情可真是灵动啊,灵活而生动,活生生抛了个媚眼。

    “嗯!她脑子有病,一天老磨人。”彭程说着话,顶不耐烦的,一屁股坐到了薛姨边上,似乎很来气了。

    “她不知道你上班不让接电话呀?”这一句像是挑拨离间一样的问话,男人们大多是听不懂的。这就叫经验,拿捏得尤为准确的经验,用到哪里哪里都会闪光。

    “知道!不知道我还能说她呀!她就觉得我应该天天墨迹她,给她打电话,要不就是不爱她了。”彭程似乎很头痛的样子,他把手指当成梳子一样的插在头发里,向上搂起了脑门上的一缕头发,结尾的时候,脑袋朝旁边一歪,斜着挑起了眼皮,瞄着薛姨。

    “你说我对她我觉得够好了,她老要天天怎么怎么黏糊,黏糊啥呀!咱俩啥时候见面不行你说?啊?非要上班的时候我跟她打电话,这抓着就扣钱的,你说有啥可黏的?”

    这一大段的对白,彭程说得断断续续的,巧妙的凸出了重点,他越说还越大声了,开始急头掰脸起来。说着说着,他侧过身来冲着薛姨脸对脸的说开了,两只手掌心朝上,五根手指头谁都不挨着谁,一边说一边上下的颤微,激动得不行,直颤微得薛姨忙拉住了他的手说:“小女孩儿年纪小,你看你!”

    “哎呀!”彭程状似苦笑了一下,抽回手继续梳头。“我看这样,也是快了,这么磨人,也快不爱了。”说完他嘴角微微的抽笑了一下。

    薛姨伸手拍了彭程一巴掌,似乎焦急得很,忙严厉的呵责彭程说:“你可别老这么说啊,贝贝挺好的,啥不比你强,你得多对人家好点,你有啥呀!她就是看不太开事儿点呗!”

    男女之间的关系大多都是这样,那些不牵扯柴米油盐的人之间多数谈得特别来。只要既得利益在这里,顺情说好话谁还不会呀!

    “太看不开事儿了,明白不?脑子有病。”这把彭程是真火了,真古怪,他怎么就突然火了?他五官都纠在一起了,说完嘴角还向斜上方撅了撅,像是脑血栓了一样。

    呵呵呵呵。

    薛姨吃了蜜一样笑起来没完,然后牵起彭程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左手有节奏的拍呀拍呀:“行了行了,别闹心了,去休息间睡一会吧!你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我给你看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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