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程一直不想再跟薛姨借钱,他说不上来对薛姨的感情,那到底都是些什么,总归他不想让薛姨厌烦自己。他喜欢薛姨总给他洗衣服,老太太会悄悄的问他,像个惦念儿子又自私的母亲,还会像妈妈一样给他带好吃的东西,摸着他的脑袋看着他吃完,笑出满脸褶皱的样子。他想每时每刻,每时每刻这个妈妈都能在他身边,不想有一天再也不能跟薛姨痛痛快快的说话了。

    薛姨?她很古怪,虽然上次的事情这对母子都下了狠手,可是平静下来的薛姨一切如故。那件事儿以后她并没有避之不及,彭程的要求她甚至比之前还要纵容,似乎很愿意他更加依赖自己。她总是问他是不是妈更好,然后暖昧的轻挑着眉毛,用眼角细腻的余光瞟着彭程,期待着他一次又一次热情的回应。

    自从薛姨出了那六千块的大炮之后,彭程也真的就没有怎么再跟她提钱,平时一百二百的根本也算不得什么,一度薛姨觉得她已经把彭程抖搂干净了,他的儿子眼里再也没有希冀,剩下的都是躲闪,日子久了,老太太孤独了。

    ——

    小伙子又一次站在薛姨家门口的那棵大树旁边,如今这大树的树冠已经满是绿叶了,遮住了他的身子,严严实实。他趿拉着拖鞋,衣衫不整,掏出手机给薛姨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就在楼下,饿了,能不能上去坐会儿,薛姨连忙应允了。

    儿子有日子没过来了,前几天还把电话给摔了,现在打电话只能盲打。薛姨忙打开阳台的窗户,正看见彭程从那郁郁葱葱的大树冠里走了出来,他细弱的身子笔直,低着头,手里掐着电话,在楼门前顿了一下。接着,他突然摆弄够了,拿着手机的手插进裤兜里,没来由的仰起头来,他看见她了,顽皮的伸手随意的摆了摆,笑得很开心。

    这会儿老太太心里也是乐呵的,嘴上便笑得露了牙齿。她让彭程上楼,手掌向上,手指轻轻弯曲,欢悦极了,她给他做了碗拿手的蛋炒饭,放了四个鸡蛋。

    彭程很喜欢鸡蛋,薛姨到底是懂他,他已经饿了很久了,在赌场里总是不知道饿,现在看见饭了,便突然的饿了,他也不说话,闷头吃了起来。饭吃完了饭,才晦晦涩涩的提起借钱的事儿,很是腼腆,大体是想着能让薛姨看出他的不好意思来。

    总是看不出薛姨的错楞来,她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她的这个儿子,已经很久没来找她了,老太太寂寞难耐的少女春心早已旌旗飘荡。她每天都躲在角落里,看着小敏把一身的肥肉挂在儿子那精细得,如树杆儿般的小胳膊上,心疼不已。但她也真就没有料到这么久了,彭程这一次来,还是为了借钱。

    “干妈。我想借点钱。”他特意别省了干字,像是有意提醒薛姨。

    “啥事?”薛姨洗着盘子,很随便的应道,彭程百八的总找她,却都不会提得这样正式,老太太感觉不好,这八成是要拿大鼎的架势。

    “贝贝跟我要钱,我欠她的,我想给上。”彭程低着头,一气说完,想必是怕说得慢了漏了怯,说完挑起眉头来,瞄了一眼老太太的脸。

    “上次我不是给你了吗?”

    “那次我没给她,那钱让我输了。”彭程说着,似有些得意的搂不住笑了,两条胳膊笑得向胸前夹紧,连腿也从坐位上翘了起来,使劲儿的抻了抻,他似乎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儿。

    “到底啥事?”

    薛姨不相信彭程的话,她厉声一句,小伙子忙抬起头来,真诚而憨直的大声说:“真这事儿!”

    ——

    这便是彭程的果敢了,无论是被人猜着了还是被当场抓个现行,他都从来不会就范,从来不会。他会咬死了自己的谎言,咬得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了,一脸坦诚的死犟到底。

    这功夫,薛姨的脸都青了,这便是压倒薛姨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彭程是真变了,老太太有点恼火,她原以为今天儿子是想妈了,如果只是儿子想妈了她真就能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儿子不是,于是她生气了。这不是活生生的利用,活生生的骗钱吗?她曾经认为彭程心里最为贴心的还是她这个妈,就像所有儿子和妈妈一样,她一直认为彭程只跟自己这个妈是真好,跟贝贝还是小敏那都是娶回家的女人,传宗接代,换谁都行。

    说得再明白点,薛姨一直认为彭程是真心喜欢她的,哎!只怪造化弄人,也不全是,好吧,是中间的事儿没整好,伤害到他了。她这种精巧的理论从何而来,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而事到如今,彭程到底现在喜欢谁,薛姨也不知道了。她觉得有种被种马配了的欺骗感,她曾经坚信的,彭程对她的那点儿喜欢现在八成是早就已经没有了,她巧妙的问彭程关于那时的感情算是什么,彭程果断的在不该说清楚的地方打断了她。

    “干妈,您对我好,我知道,儿子永远是您儿子。”

    这回答是个失误,彭程的失误,也不能完全算做失误吧!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彭程不想再提起跟这个老太太之间的那点事儿了,那事儿就他妈的烂了算了,提起来恶心,于是他果断的打断了薛姨差点出口的,那让他尴尬的问题。

    薛姨很激动,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小伙子生气了,他冷下了脸来,伸手挡住薛姨的身体,老太太看着他的脸半天,接着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彭程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明白薛姨现在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这老娘们是不是脑子坏了,她也不知道磕碜。自己早都想把那一切都从时间轴上抠掉,变成从来不曾发生过,她怎么能到了现如今蹦出这么个话头儿。

    “操!”

    ——

    再小声,也是要听见的。

    “干妈,你看能行不?”

    如果彭程知道,他只要配合了薛姨心里的那点心思,便能得到钱的话,也或许他脑袋一热,真能配合一下这老太太。可惜彭程没有能看明白这一点儿,或者说他不想看明白这一点,那真让他恶心,也是他还是不了解薛姨这个老女人的心里,,到底能浪成啥样。

    当你玩命的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往往会高傲起来,对于你的真情不屑一顾,这一点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就连彭程这样,能把感情玩弄的如同口香糖一样,随意搓园捏扁的人都是一样的。这是胜利者和祈求者之间的诧异,一个总是看不清别人,一个偏偏就看不清自己。

    薛姨最终还是不借钱给彭程,她不想把钱借给那个只把自己当妈妈的彭程,对她来说,那样的结果不堪忍受。既然她跟儿子之间,是这样伟大的情感,那就够了,既然这情感这般单纯,便不值得她付出那么的多了,那很像赌气,但她也没必要再受制于人了。

    于是薛姨拒绝了彭程,可她了解彭程,直接拒绝搞不好是要炸起来的,所以她说:“儿子,你饿了就过来,妈给你做好吃的,但是妈可不能再给你钱去玩了,那不是好地方,再去妈可就是坑你了。”

    彭程猛的一惊,这是句特别熟悉的话,好像小敏前不久也这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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