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到客运车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贝贝在路边买了套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等着早班的长途客车。这里到县城的长途客车每十分钟便会发出一趟,始发站一定会有位置可坐,她一点都不用担心。

    天空开始飘来雪花,那雪花却像深秋的时候一样,只是白色的小结晶体,一点也不像是腊月里的雪,能结晶成为一团团对称的花朵。客运车站没有地方可以躲雪,四周空旷得没遮没挡,旁边就是她跟彭程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广场。隆冬时节里的树,大多都裸着树杆戳在旁边,像是死去了一样,没了生气。

    长途客车是那种橘黄色的大巴士,鲜亮的颜色,老远的也能认得清楚,年久失修的路面上坑坑洼洼,车行而过免不了的上下起伏,大一些的车自然显得更加起伏了起来,更像是海面上飘来的船。

    船忽忽悠悠的倒了眼前,橙黄色的大门毫无声息的开了,弹簧八成是不行了,颤颤巍巍的,贝贝第一个上了车,找了最前排的位置坐下,煎饼果子有点凉了,她紧咬了两口。

    ——

    所有的爱情,几乎都是靠着回忆来维系的,如果没有那么些的回忆,那爱情还能剩下些什么。

    “媳妇儿,你怎么爱吃这个东西,这有什么好吃的?”彭程砸吧着嘴,说得苦涩极了,他一边给贝贝擦嘴,动作是那样的轻,像是没摸到一般,轻轻的紧紧的盯着姑娘沾满酱汁的嘴角。“哎呀!你看,你真埋汰。”无论他说得多么难听,眼睛却都不曾转开过。他不嫌弃她,他会伸出细长的手指,在贝贝的嘴角轻轻的划一下,把粘在嘴上的酱汁抹掉,然后看着贝贝嘴巴一动,又会溢出嘴角来。

    “你别动,你看看,你别动。”说着,小伙子会一把抓住她,然后像是做什么高科技的实验一样,无比专注的再擦一次。

    贝贝喜欢看他那样专注的眼神儿,她会想要知道这小子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真的是什么都没想吗?还是他也会胡思乱想,还是他真的就会像个孩子那样只专注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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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彭程对于赌博能少一些这样的执拗,或许生活会好一些吧。如果没有那次的指纹,生活也会好一些也说不定,彭程坐在看守所的大单间里,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这房子但凡有楞带角,能嗑死人的地方,都被处理了,包得可妥帖了,很显然不是为了他包的。

    贝贝说会等着自己,这让彭程感觉一股子热血从命根子涌了上来,冲的他眼前一黑。他必须要挺过这一关,他必须得挺过来,他不能让贝贝白白的在外面等着自己对不?昨天晚上他还寻思着实在不行就招了,别让人往死了打自己,但现在彭程觉得丢了命也得出去了。

    这两天吧!张超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就这两天,警方便会来提审他,让他好好想想,怎么说,毕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好多细节也记不清了,还是有机会的。不过张超还说那些警察会打人,还会用些不着调的手段,都会是些什么呢?小伙子很想知道。

    彭程扯下橙黄色的监号服,那东西的质地很差,防雨绸的,乎得人难受死了,他心里焦急,那东西的桎梏更加让他心焦,他早想脱了,只是管教看见不让,这会儿,让不让他也得脱了,他就觉得不脱他能憋死。

    他在这个看守所里跟别人的待遇不同,小伙子啥啥都弄得明白,两条烟就把所有人都摆平了。况且这事儿张超的老板花了不少的力气,说到底张超能摊上事儿,那能是没事儿瞎摊上的吗?这老板,定是有义务的,自然要把上面的领导都捋顺了。

    这里是县派出所自管的看守所,来这里的都是些小打小闹,十五天就放出去了。彭程来之前只听张超说是因为聚众打仗进去的,到了以后才知道,不仅仅是因为打仗,那天那帮子人能打起来,也是冰儿溜多了,人就疯了。

    尽管知道事情的缘由,彭程还是决定帮他哥一把,真就不是为了他哥,那是那两千块钱闹的。反正他没溜冰,就只是打架,还是对方先动了手,照理说是没事儿的。哎!点儿太背了,小伙子思忖着,那天如果贝贝在电话里没有死命的拦着自己,彭程大概会在知道这事儿跟毒品有关的时候就退缩的,现在想想真退缩了就好了。

    这个小看守所里的这帮看守也不管审讯,大案要案的犯人也不会把钱花在他们这些过路的小鬼儿身上,算是公安系统里的十八不靠,被逼得练就的清水衙门,也是有怨气的,还算好谈弄。

    门口转角的地方,有些穿监号服的,大多低眉顺目的忙着干活,彭程也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混得这么惨,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误,让这帮温顺的看守大哥们收拾成了这样?

    ——

    “你猜他们能干什么呢?”彭程挑了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队友,那男人光秃秃的头发,只剩下脖子上面还有那么一点了,他鹅蛋形的身子,让人感觉猥琐极了,老是喜欢把脑袋夹在肩膀中间,好像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他了似的。

    “打人呗!还能咋滴,拿大棒子揍你,咣咣的揍。”那男人比划得像是在打高尔夫,他声音可小了,嘴却咧得挺大,贼眉鼠眼的边说,边看着门口,他可投入了,说得彭程的身子越来越往后仰,就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板嗖嗖的冒了上来。

    “不打你,你能承认吗?”男人突然的抖了两下眉毛,连带这眼睛也跟着睁得老大,彭程这才惊觉,这家伙头发虽少,但是有眉毛,还挺浓密的。

    “他们还能那样呢?”彭程放下手里的饭碗,吃不进去了。

    他本不相信张超说的那些话,虽然他还没进过监狱,也没受过审讯,但是他觉得那帮警察还不至于那么变态,用那样的手段折磨自己。可这个老爷们儿的话让他有点信了,怎么听都觉得张超说得更像真的,彭程的心里一下子就凹糟了,他成是闹心了,又开始后悔了。

    张超说,那帮警察会用白纸粘上水,一层一层的糊在脸上,把人憋得喘不上来气,才会拿开,有时候赶上警察抽根烟没看住,会憋得呛出血来。小伙子记得那是他看过的电影里,搞破鞋的老娘们儿被弄死时,就用这招,怎么现在监狱里都这么时髦了?

    那不是要人命吗?这他要是挺过来,难度可挺大的。彭程有些后悔了,无论是当年,还是前几天张超来找自己,只要一次他没下水,今天都不会如此被动,操他妈的,都是缺钱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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