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黑哥嗷?”

    好些时日了,贝贝和彭程难得的手挽着手,恰似尤为恩爱的样子。他们俩跟在大哥身后往回走,隔着大哥有些距离,很不情愿靠近。彭程总是偷偷的瞄着前面的男人,像是偷看爸爸手机的孩子,他到底在想什么,贝贝很想知道,但是她不能问。

    “不是。”彭程很小声的说,生怕有人听见,那么远的距离,他仍是这般谨慎。

    “那是松哥呗?”贝贝又问。

    “不是。”问得多了,彭程便不情愿了,他手脚脑袋都晃动了起来,就像在颤抖,很像是颤抖的不耐烦,于是贝贝便讪讪的,不再说话了。

    “哎呀!你看你,你别老生气。”

    彭程很快发现了姑娘的沉默,他太熟悉她了,就像是熟悉自己的身体,所以他不知所错,要知道很多人都不能和自己和解,彭程也不能。接着他看见贝贝的头从低垂渐渐抬起,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显然不能理解他,要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理解自己,他懊恼着自己的无力,眉头微蹙却一言不发,那似乎都再简明不过了。贝贝愤愤然的朝前走了几步,这是无奈之下的推搡,她总是样看似苦情。

    “你不认识的大哥,媳妇儿,你看这大哥是个好人,他是想帮咱们的,咱们也不能给他填太多的麻烦。”小伙子一把拽住她又说,彭*的是懒得哄她,可是姑娘们很奇怪,她们享受的似乎正是这个。

    “我知道。”贝贝低沉着脸色,仍是走在前面。

    “媳妇儿,那钱不给不行的。”彭程着急了,他开始急头白脸的,那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连前面的大哥也回过头来张望着。

    “你别跟我哔哔,我没有钱,肯定不能给,你让我去我就去,你不让我去,我现在就回家。”

    ——

    她大概是第一个没有经过考验就被带进废品收购站的人了。贝贝一步跨过铁栅栏大门,她还是第一次进来,甚至从来不肯靠近这大门。

    左手边紧贴着墙根儿是一趟低矮的小平房,很坚固,水泥夯实得紧,远不像平房那般摇摇欲坠的。沿着平房一直往里面看,尽头便是那个神秘的大铁门了,贝贝只轻蔑的瞄了那里一下,那似乎远没有她印象里那么的大,许是靠得近了,她发现那门上的黑漆像是新唰的,泛着黝黑黝黑的光亮。

    隔着黑漆的大铁门,赌博机高昂着的调子冲进耳朵,大哥没有带着他们俩进赌场,而是往左手边去了,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接着,黑哥迎了出来。

    彭程赶忙的叫了人,那四十多岁的大哥还没等彭程继续说话,便跟黑哥去另一个屋子了,留下他和贝贝在小屋子里等着。

    贝贝不熟悉这里,这小屋子的位置从铁栅栏门外是看不见,那当真是个很狭小的屋子,只有一张单人床,靠着门口的墙边儿,是张木质长凳,能并排坐下两个人,贝贝一屁股坐了下来,彭程便也跟着坐下了。

    “巴安呢?他昨天没跟你在一起?”姑娘一直没有开口,她空洞的瞄着漫无目的的某个方向,突然问了一句。

    “他早上被开除了,剩下的工资啥的一分不给,他就是个看堆儿的,没他什么事儿。”

    “哦!”贝贝哼了一声:“他没说啥嗷?”

    “他说要去告他们。”说着彭程乐了,许是想到了什么。“他说这是违反劳动法的。”

    贝贝侧头看着彭程,不由得也笑了,接着她又问:“他们跟你怎么说的?”

    ——

    那之后,贝贝再问什么,彭程都是很不情愿的摇摇头,再也不多回答了。两个人保持着多年夫妻才有的默契,对于生活中的不如意避之唯恐不及的默契,他们恰巧都在对方不想交流的时候想要说话,接着在对方的沉默背后偃旗息鼓,直到半小时以后,黑哥进来了,他把彭程带了出去,让贝贝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会儿。

    ——

    “彭儿啊!你说你咋想的?”黑哥深沉着大脸,粗嘎的眉头像是拧成的麻绳,在脑门儿上不可思议的聚溜在一起。他长着一张慎人的脸,双颊的位置肌肉紧实,勒出一条条道子,那是彭程印象里横丝肉的模样,但奇怪小伙子却似乎不很怕他,反正无论黑哥怎么问,彭程就只耷拉个脑袋,全也不回答。

    “哎!彭儿,哥劝你弄点钱吧!要不你说咱老板能放过你不?”

    和昨晚一样,黑哥又这样说,苦口婆心的劝,像是号子里的警察。彭程依旧沉默着,他不仅仅是不出声,连个表情都没有。黑哥伸出大手,拽着他细弱的小肩膀,使劲的捏了两下。黑哥粗壮的胳膊,就连手指也粗壮得像是胳膊,捏得彭程有些疼,但他坚持一声不吭。

    “你说你咋想的?你父母问问没?”黑哥继续诱导。

    “没有。”彭程终于是开口了,还挺清脆的,这大体是他能给黑哥的唯一一个正确答案了,他生怕他听不清楚。

    黑哥原本刁着烟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右手捏着了打火机刚刚点上:“你没爹妈吆?”他被彭程惊得邹起眉头来,瞪圆了如牛一般突出眼眶的大眼睛。

    大体是句讽刺吧!但那不是黑哥的本意,他是真也没想过彭程没爹没娘。于是他哈着腰把脸贴到彭程的眼前,仍觉得不能真的看清他,便又拉了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一只脚踩在彭程坐着的长凳上,身子尽可能的靠近他说:“彭儿啊,哥跟你也这些天了,我还真没问你,我记得你身份证上不是本地人吗?你家住那地方都不是啥普通人呀!”

    ——

    恰是这时候,小屋的木门又开了,松哥走了进来了。他披了件米黄色的风衣,很薄很贴身的料子,像个娘们喜欢的东西。彭程和黑哥都叫了人,但松哥头也没抬,他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静静的坐在机器边儿上,看了看台面上的数字,搂不住的笑了,摆了摆手示意彭程继续说。

    “我爸妈都死了。”

    黑哥像是听见了荒谬的笑话,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没说,眼睛里渐渐迷蒙着笑意,脸上的横丝肉便跟着抽动了两下,不一会儿脸色又冷峻下来,肩膀一瞬间便塌了,陡然间呵道:“瞎编是不?”

    “你看那地址后面的号码,都没有门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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