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终于叫出声来了!不过,不是那名业已烧死的次师,而是一名县吏因恐惧到极点,再加上热浪猛袭,终于支撑不住,直栽倒了下去。

    接着又“扑通”、“扑通”地瘫倒了数人,见过大阵仗的县令谭福,连汗也不敢擦,身体强自支撑着,不住地打着晃。他的一名随从本来站在坛边,想上来扶他,被黄琬卫士手起迎风一刀斩!

    “擅离方位者死!”这名卫士怒吼道,显然黄琬上台前有所交待。

    谭福登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翻白,身子向前一倾,一头撞在地上,也昏死过去。他悠悠醒转时,刚睁开眼,就吓得厉声惨叫,再又昏死过去。

    原本刚才放祭童的案几,就横在他面前,现摆着几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正是那几个祈雨道士的!

    原来,焚烧次师后,其他几名道士吓破了胆,纷纷哭嚎着主动道出了祈雨实情。他们其实是借收集祭童之名收敛财物,欺骗民众,疯狂讹诈大户。所获赃物,多半运往老窝下邳,另一部分贿赂给了谭福。

    那为什么每次都能灵验呢?一个字,就是“拖”,有句古话:“大旱不过五月十三”,你总有一天得下雨吧!像东海那样一旱三年,百年难遇。拖的借口一般是祭童难找,一味拖延着,好于其时使劲地敛财。拖到最后,像这次这样,实在没办法了再祈雨。祈雨时,再加上一句:“七到十日内必然有雨!”那如果十日后没雨咋办?要不说这帮骗子狗屎运好呢!老天不长眼,这一招可算屡试不爽。前四次祈雨,都是看着天色不好马上祈雨,结果烧掉了八个孩子,只一次没下雨,还被阙灵以病中作法力量不够为由,蒙混过去了。

    台下民众听得真切,个个义愤填膺,咬牙切齿。于是乎,黄琬顺应民意,将道士全部斩首,将头颅摆于案几之上。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谭福,一睁开眼就看见这个,如何不吓,又如何禁得起?

    当他**着再次醒来时,已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柴草里,动弹不得。他好不容易才发现,他到底是和刚才那次师有所不同,他的嘴巴没被堵上。

    “方伯,我……我乃朝廷命官,杀我须得有司狱讼!”颇通些律法谭福颤声道。他已经不敢辩解自己的罪过,唯寄希望能拖延一下。只要今日不死,审理之时,外有赵忠为他撑腰,内有他本人不错的人缘,再加上钱能通神,事情定会大有转机。因本朝司法程序规定,处死一个人须经过听告、劾罪、案验、断狱等流程,然后才能执行。如果嫌疑人百般抵赖辩解,又没有铁证,这流程走下来,没个数月是判不下来的。再说,像谭福这样的千石大吏,地方一般无权结案,还要具狱上报朝廷才行,走正常程序至少半年。

    “哈哈!狗官,看来你真吓糊涂了!明使君代表天子持节而来,一经查实奸贪之情,对千石以下大吏有专杀之权。本次行县,明使君已斩官吏不计其数,其中千石吏就有六人,知道吗?”来敏的话像一盆冷水,直浇到谭福头上。

    “赵……常侍亲侄乃我女婿!请、请、请……请方伯看在赵……赵常侍面子上,饶我一命不死,我日后定当感恩图报!”这谭福终于抬出来杀手锏,也是他最后唯一之希望。可他却不知,黄琬虽为权臣所构陷,被禁锢废弃近二十年,其实最恨的却是阉人宦官。

    果然,黄琬听到赵常侍后勃然变色,大怒道:“害民贼!你不恤灾民,却伙同妖道,趁大灾之年,残害百姓,祸害一县,罪恶滔天,按律当族。我以一念之仁,欲使你效戴平仲、谅汉儒故事,没想到你果然不配!”说着他劈手夺过火把,亲手扔到柴草之上。

    原来,这是来敏想到的法子,是想给谭福一个机会,让他效法戴封和谅辅壮烈一回,最后留下个好名声,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不争气,黄琬暗叹自己多余!

    戴封,字平仲,济北刚人。本朝孝和帝时,他出任西华令,也曾像谭福这样多次祈雨无果,就坐在木柴堆上烧自己以示决心,火起来前大雨忽迅猛而至。

    谅辅,字汉儒,广汉新都人。他出任郡五官掾时,随太守多次祈雨未果。于是,就堆起柴草,准备中午的时候烧自己以示心诚。结果,刚点起火时,雷雨就倾盆而下。

    在谭福的惨嚎声中,黄琬率众下坛,启程回城。因斩了妖道贪官,没吓跑的民众都来称贺,黄琬不无遗憾地道:“可惜,跑了阙灵!此人才是首恶,谭福只是被其所欺而已!”

    原来,阙灵反应极快。一看到黄琬到来,他就知大事不妙,立即给次师说自己不太舒服,让他来主持云云,就开溜了。黄琬带的人手少,虽派出两人擒拿寻找,均未见其踪迹。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谅一阙灵,何足道哉!”妻弟来敏宽慰道。

    黄琬严肃地道:“不可小视此贼之害,传檄各郡国,特别是沛相袁忠。要加紧追捕阙灵,此贼若逃出豫州,再抓就难了!”

    话音甫落,忽听远处有一人朗声道:“在下早擒阙灵,恭候多时了!”

    众人急视之,见有二人押一道士赶过来,那道士远远看着就是阙灵。押他的年轻人身形雄壮,姿容瑰伟,仪态稳重,正是刚才过路的蓝袍人。他走近黄琬即倒身下拜:“彭城国功曹薛礼,奉国相左君之命,前来拜见方伯!”

    黄琬大喜,快步扶起他道:“薛君辛苦了!擒获此贼,乃大功也,不知如何得之?”

    薛礼起身后先向黄琬身边的人恭敬地揖了一揖,然后指着他随从道:“禀使君,此下吏宾客营陶营仲奇之功。当阙灵贼子溜走时,可巧刚好路过下吏身边不远。下吏知道他因怕使君才跑,就和仲奇快步跟踪他,不想此贼腿脚甚是灵便,我俩追出老远,才在一片林子里将其擒获!”

    宾客乃依附于主家生存的平民,实质地位于家仆相类,不过名义上要比奴仆好得些。

    黄琬亦执营陶之手,赞道:“真壮士也!”他又赞薛礼道:“薛君如此年轻即为功曹,前途未可限量!”

    薛礼刚想谦让,黄琬忽以手拍额道:“哎哟!我倒忘了祈雨就走了,这还了得!薛君可敢随我再登祭坛,亲斩此贼,祈雨救民否?”

    薛礼慨然应允:“有何不敢?”

    当下,众人又拖着早已吓瘫的阙灵,重返祭坛。

    黄琬又命来敏撰写祭文,当着还未散去的民众,于高台之上亲自宣读:“岁时不正,冷暖不时,一冬无雪,三春缺雨,涡水断流,土地生烟,耕种不行,百姓苦不堪言。呜呼!昔有鲁僖,躬行六事,天始垂怜。江夏人黄琬,驽钝之才,原之天意,殆不虚然。朽木之官,食禄之兽,狗行之辈,奴颜之徒,祸众之妖,今已伏诛。故斗胆乞天,鉴之察之,早降甘淋,伏维尚飨!”

    文中所言“昔有鲁僖,躬行六事,天始垂怜”,指的是鲁僖公时,全国大旱,有人劝僖公做六件事,大旱可解,即:自我反省,躬行节俭,停止女乐,流放奸猾十三人,杀贪官九人,夜间到南郊祈雨。结果是,鲁僖公在做第六件事时,老天竟真感动地降下大雨了。

    黄琬念完祭文,薛礼霍然拔剑,一剑将阙灵人头斩落尘埃!

    鲜血从薛礼剑上流落,一滴一滴又一滴。

    黄琬接过宝剑,扬天大呼三声:“苍天啊!请怜恤我豫州百姓……”

    他举剑四顾,心中有说不出的悲怆,忽觉得脸上有一丝凉意,他下意识地以手拭之,谁知紧接着又来了一丝,然后一丝一丝又一丝……

    这时,突然有人喊道:“下雨了!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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