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夫人原先并不相信云浓那样的天姿国色会不通音律四肢僵硬,可亲自去看了一次才发现,这云浓在舞技方面简直就是蠢笨如牛,在旁边服侍的小丫鬟都学会了,她还是手脚不分时不时给你来的一溜顺儿让人哭笑不得,催逼的紧了,竟还闪了腰,搞得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什么课都要停下来。

    “你觉得她是真的学不会?”永寿大长公主回想着云浓走路时的模样,心里不怎么相信。

    “媳妇也问了,教琴的明姑姑也说,这人啊,天生对音律没有感知的话,学跳舞也根踩不到点儿上,媳妇听她身边的妈妈说,那丫头怕被云瑶比下去,还偷偷练来着,可就是不行,因为这个她时常被那个妹妹笑话,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了。”胡二夫人也是做了一番调查的,将云浓的情况一一跟婆婆说了,“但这丫头针黹却是极好的,听说账也算的极快,连算盘都不用打。”

    “会做针线也倒罢了,会算账有什么用?”永寿大长公主一阵烦躁,她又不要什么当家夫人,规矩礼仪学的再好,账算的再快,有什么用处?她敲着指上的水晶护甲道,“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要说这丫头什么也不会,只要有那张脸,一般女人也别想跟她争什么。”

    “母亲说的是,只是她那个性子,”胡二夫人想想云浓成天端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就牙疼,若是在靖王面前也那样,要不了几天,就会被厌弃,“太端正了,媳妇冷眼看着,那丫头脾气还是有些直了。”

    “脾气直不过是自恃相貌骄人胎里带傲气罢了,”永寿大长公主描的黑黑的眉毛一扬,自觉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云浓想来也是胡氏娇养大的,又不舍得带出来见人,自然养的无法无天眼里看不见别人,什么规矩礼仪的不过是哄人的玩意儿罢了,骄傲自大才是这丫头内里的本质,再想想她头一次在自己跟前的表现,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再给她几次厉害尝尝,便知道什么委曲求全做低伏小了。

    “你这几日看看有什么人家请客,带着她出去走动走动,女孩子嘛啊,光闷在家里也不是事,眼界越关越小,心眼儿也越关越小,”永寿大长公主迅速做出决定,像云浓这样的,出去叫那些贵女们折腾几回,便知道自己是什么阿物儿了,也会懂得权利身份的重要。

    “姑娘,您忍着点儿,奴婢可是要使劲儿了,”红泥将药酒在自己手里搓热了运了口气狠狠的搓在云浓腰上,上下推拿了起来。

    “哎哟,你也轻点儿啊,我被你这一天几折腾,都伤上加伤了,”云浓可不希望自己就这么好起来,她可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自残当了回病号,要是还没躺个三五天呢就好了,不又得去被那个兰姑娘折腾么?

    红泥也明白云浓的顾忌,心里心疼希望自家姑娘能快些好,可手上还是放轻了力道,“咱们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么?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哪有去学那种歪门三道的东西的?您要真不学要家去,她们还能捆了你?” 红泥小声嘟哝着。

    如果不听祖母和父亲的安排,自己会怎么样?云浓不敢想,会成为他们眼中的不孝之女那是一定的,如果不能心甘情愿的被利用,只怕他们原本的慈爱也会化为无情,连挣扎逃离的机会都不会再给自己,就直接将自己送了人,以谋求眼前的私利。

    “三姑娘呢?又去兰榭亭了?”云浓看白荻端了汤药进来,随口问道,每天这个时候,西边都静悄悄的。

    “咱们三姑娘学的可下功夫了,”白荻撇撇嘴,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怎么三姑娘跟二姑娘一点儿都不一样呢?“恨不得成天长在那里,尤其是这个点儿。”

    “你没跟碧月说?让她劝着点儿?”云浓真心佩服古代女孩子的早熟,云瑶还不到十四呢,就知道每天去去“偶遇”纪汝琥,这让做为姐姐的云浓既觉得丢人又感到担心,要知道以小胡氏的心机手段,怎么会让别人将手伸到自己丈夫身上?

    白荻试了试汤药的温度,才将青瓷小碗递与云浓,“可三姑娘现在根本听不进碧月的劝,每天都留了她在屋里只带了素云那死蹄子出去,好在那个紫英也跟着呢,只是她是四奶奶指的人,只怕-”

    有紫英在,小胡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兰榭亭的勾当?云浓咬牙将那碗药一口干了,用苦意压下心中的烦躁,“四奶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的,云瑶不论得什么教训都是她活该,咱们不要管了,”既然自己已经提醒过她了,又使白荻跟碧月说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不作死不会死,再多她也是无能为力了。

    看到挥着折扇向自己这边走来的纪汝琥,云瑶暗叫晦气,直接收了水袖冲素云道,“素云,收拾东西,咱们该回去了。”

    “可三姑娘,”素云冲纪汝琥的方向努努嘴,“四爷过来了,您不见礼就这么走了,”纪汝琥这样的年轻贵公子素云也是来了大长公主府才头一回得见,魂儿早就被勾了去,现在哪里还迈的动腿?

    云瑶每天守在这里苦练舞艺可不是为了纪汝琥,但都到了这会儿了人还没有过来,注定她又是白等了,她可不想跟纪汝琥在这里说长论短,左右那家伙也是想借自己的口中知道云浓的事,自己傻了才如他的愿呢。

    待云瑶甩开纪汝琥回到千风院时正看到三奶奶郭氏正在东暖阁跟云浓闲话,云瑶来了这些日子,知道纪家三房在永寿大长公主府里是最没地位的一房,也懒得费力讨好,草草的过来行了礼,便推说练舞累了,自回去休息。

    郭氏也是穷极无聊找乐子去看云浓跳舞被她诡异的舞姿给狠狠震惊了,当场不顾形象狂笑了一把,笑后犹不尽意过去挖苦云浓,结果一来二去两人居然搭上了话,郭氏便时不时的过来跟这个小了自己十来岁的姑娘聊上几句。

    “哼,我看你这个妹妹也是个眼空心大的,将来不知道谁家倒霉呢,”郭氏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也知道云瑶心里瞧不起自己,忍不住冷笑。

    云浓苦笑一声,“没办法,人啊,有时候非要吃了亏才能学乖,我竟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两天我正考虑要不要让人回去给祖母送个信儿呢,老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永寿大长公主府的下人都是瞎的?云瑶成天见纪汝琥的事只怕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了,可是小胡氏迟迟不动,胡氏也只当没看见,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郭氏捋了捋手里的帕子,半天才道,“按理你小姑娘家家的我真不该跟你说这些,只是她到底是你的妹妹,而且这个丫头这些天我忖着,就凭你劝我的那些话,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有些事知道了总比被蒙在鼓里强些。”

    郭氏这个虽然嘴巴毒些,但话都说在明处,有脾气也放在脸上,倒比那些一个意思要拐几个弯儿才肯让你理解清楚的女人更对云浓的脾气,两人聊了几次,渐渐的都对彼此放下心防。

    郭氏便将自己对丈夫的不满将云浓吐露了一二,可是却在云浓这里得到了不同的答案,与其逼着丈夫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两人渐行渐远,还不如停下自己的脚步,拐个弯儿去看看纪汝琏都在做什么?是不是真的像自己认为的那样没有一点意思?

    其实据郭氏的描述,云浓觉得纪家就是出了个艺术家,一个沉迷于根雕艺术的艺术家,要云浓说,纪家又不是养不起,郭氏也不是没有嫁妆,无论现在还是将来,生计与二人来说根本就不会成为困难,郭氏完全没有必要非得从婆婆的手中接过将纪汝琏引上所谓“正途”的担子,反而应该去了解丈夫的所好所想,跟他经营好自己的感情和婚姻。不比一个成天闷在自己的园子里独对满园子树根绞尽脑汁,一个苦守空房成天怨天怨地将自己折磨成一个人人生厌的黄脸婆要强么?

    而云浓的这些提议被郭氏听了进去,目前虽然没有取得太大的效果,但想想云浓所说,纪汝琏成天对着一堆树根真的要比其他两个兄弟成天走马灯似的换通房丫鬟要来的省心的多,想想那些个丫鬟看到纪汝璋和纪汝琥都避如蛇蝎的样子,郭氏就一阵冷笑,这就是婆婆心中的好儿子。

    而且她细细一想,丈夫也确实像云浓所说,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这些年从来不曾骗过自己,只是自己抱怨越来越多之后,他再也不愿意多跟自己说话,面自己也确实像云浓说的那样,他不理会自己,自己的抱怨也就越多,每次只要一看到他,怨气便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直到将人逼走为止。

    “好婶子,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咱们不说云瑶做错了事会有什么下场,您也不能看着我这个侄女儿被一头猪给连累了不是?”云浓见郭氏一副等着她来问的样子,自然满足她的要求,拉了郭氏的衣袖撒娇道,“婶子可要救小的一命-”

    “你啊,真真是,”郭氏弹下云浓光洁的额头,将自己听来的消息一长一短的跟云浓说了,“你想想她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反正我觉得要是我,肯定要这么算,傻子才跟那个纪汝琥呢,难道当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通房丫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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