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出一脸的泪,不知是因为那些烟雾,还是心中的悲呛。

    顾倾砚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去洗干净,我顾倾砚不要脏的女人。”他说。

    我转过身,朝浴室走去。

    才走了两步,他却一坐而起,从后面扯住我的头发,恶狠狠的说:“霍缦殊,为了资凤临,你就连廉耻都不要了吗?”

    “我还有廉耻吗?”我冷冷的看着他。

    “哼,好。”他冷笑连连,“既然你想做圣母,我就成全你。你听好了,从今天起,我们再开始一个交易,你做我的女人,随叫随到,我呢,则保证不动资凤临分毫。三个月后,我们各走各路。不,或许,还用不了三月。”

    “你说话算数?”

    “当然。”

    “成交!”

    顾倾砚扬起一串恣意张扬的笑声,笑完之后,却又古怪的看着我,良久,才说:“霍缦殊,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看在过去你跟了我那么久的份上,我对你仁慈一回。”

    “我已经考虑好了。”我漠然的看着他,不敢让自己情绪有一丝波动,我怕我会动摇。

    “不识好歹。”他恨声道。

    我悲哀一笑,哪里还有什么好歹,顾倾砚,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有得选择么?失去了资凤翔,失去了爱情,资凤临,已经成了我最后的支撑。我难道还能任由你把这支撑,也毁去么?

    不就三个月吗?三年我都熬下来了,还怕这三个月?

    何况,这一次,我不会再做待宰羔羊,任你予取予求,肆意凌辱。我会把我们之间的恩怨,从头到尾清算一遍,到底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我都会给个了断。

    不就是算计和谋略吗?在这一场交易里,我会用上我所有的智慧和手段,只为从今往后,能够给资凤临的未来一片安宁。

    顾倾砚,是人都会有盲点,你说我有,难道你,就没有吗?

    我再次向浴室走去。

    顾倾砚没有拦我。

    洗漱干净,我打开衣橱,本想随便找件顾倾砚的衣服套上,却发现我原来留在这里的东西,居然纹丝未动。

    我亦挑了件白色的睡袍。

    就让这场开幕,从一个温柔的假象开始吧,至于结局会是怎样的不堪,谁知道呢?

    我在梳妆台前吹头发,一丝一缕,慢慢的理,像在理自己混乱而惴惴的心思。

    吹完发,我回到卧室,顾倾砚正半躺着,专心致志的看一本什么书。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拿下他的书,他眼皮一抬,飞快的瞟我一眼。

    “现在就要吗?”我问。

    “不职业一点吗?”他说。

    我露出一个风情的微笑,坐到床沿,抚上他的胸膛,说:“当然可以,你放心,你调教我多年,在某方面,我不会让你失望。”

    “如此甚好。”他宽大的手掌伸进我的睡袍,覆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摩挲。

    我闭上眼。

    这样一出戏,我无法在睁着眼的情况下进行。曾经,我和他这样做,我并不觉得有多么不可忍受,因为那时的我,对他并无半点情谊,我的身体,不过是交易的本钱,他的所为,不过是交易的方式。可现在,现在……眼前这个男人,我虽然恨着他,怜着他,可他,于我却再也不是一个陌生人。当我们再度以这种方式开始一场新的交易时,我只觉心里有无法承受的苦楚,带着说不尽的屈辱。

    顾倾砚,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我紧紧的闭上眼。

    忽然,我感觉身子一凉,睡袍已被扯落,紧接着,有温润的吻落在我的肩膀上。顾倾砚把我紧紧箍到怀里,开始吻我的肩膀、脖子,耳垂……

    无声的缠绵。

    我努力放空自己,配合着他。

    他说,不职业一点吗?

    我怕,我一闪神,又惹怒了他。

    他本是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之人,万一惹怒了他,会有什么后果,几乎是可以想象的。

    资凤临还下落不明。

    我原本在他胸膛流连的手,开始往下移,缓缓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或许是因为我这个动作,顾倾砚的身子,明显一滞,在我的手快要移到他的小腹时,他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霍缦殊。”我听到他明显变了调的声音。

    “嗯。”我发出销魂的一声嘤咛。

    “你可真贱。”他低低的像是在诅咒,无限的恨。

    我不说话,头微微一偏,寻到他的唇,近乎挑逗的吸吮。

    我承认我贱,当然,更是无耻。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不想回头。顾倾砚,你不该触碰我最后的底线,此时此刻,我们那像烟花一样一闪即逝的温存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是对彼此的恨、折磨、算计、还有,你曾经教给我的报复!

    你不该低估了我。

    我不是一味的退让、妥协、回避、当我已经输个彻底的时候,我还有我最后想要维护的东西。

    顾倾砚身不由己的和我激吻。

    我似乎听到他身体发出的声音,那是压抑已久的蓬勃的欲望。他或许戒掉了他的瘾,或许已经不再像个不谙情事的少年一样言爱,可是,他到底是个男人,此时此刻,他想要我,无法自制。

    他把我推倒在床上,身子压了上来。

    我依旧闭着眼睛。

    “霍缦殊,我真恨你。”他说。

    或许,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明明知道此举,是在践踏彼此的尊严,是在消磨最后的情分,可还是无法抗拒。

    我无视他所说的恨,唇一路流连,从他的下巴,到他的喉结,又到他的耳垂,我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又缓缓吹了口气。

    “倾砚。”我用气流吐出两个暧昧的音节。

    他用手去扯我最后的一层束缚。

    我更加缠绵的吻他。

    然而,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不,不是停住,是和风细雨变成了疾风暴雨,他的手抖的一翻,掐住我的喉咙。

    我本能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几乎变形了的脸,他表面的斯文荡然无存,眼里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真真成了地狱里的魔鬼。

    “霍缦殊,我真想杀了你啊。”他咬着牙,一字一句。

    “在你心里,资家兄弟就那么重要。资凤翔如此伤你,你不肯伤他一毫;资凤临如此……”他猛然顿住,露出个诡异的表情,“是了,你还不知道。我说过,我要对你仁慈一回,可你不要这份仁慈,不仅如此,你还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羞辱我对你最后残存的真心。”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也罢,霍缦殊,既然你如此选择,我就成全你!”

    我身子一颤,面色却如常,声音温软:“倾砚,此时此刻,我们不说其他。”

    他又发出一声笑。

    “你以为,我顾倾砚就如此饥渴?我告诉你,我不缺女人,软玉温香,只要我想,我就能要。你不过他人弃履,我会稀罕?”顾倾砚不止是天才的谋略家,他也是天生的演员,不过倏忽,已经变了一张脸,愤怒不见,只有一脸鄙夷。

    我心头酸苦。

    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言,他还是触碰到了我的伤口。我一度以为,那个化脓流溃的伤口,因为心的死去,已经不会痛,但是,当他字字如针,我还是痛到了。

    真傻啊,还以为已经心如槁灰的自己,会是他的对手。

    我重又闭上眼睛,不敢看眼前的人,不敢正视自己的痛。

    顾倾砚从我身上翻了下去,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他在穿衣,然后,我又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竟是他走出了房间,最后,我听到客厅里传来沉闷的关门声,看来,是他出去了。

    在这样一个夜里。

    他出去了。

    他说,软玉温香,只要他想,他就能要,而我,不过是他人弃履,他哪会稀罕。

    霍缦殊,你又把自己看高了。这个错误,你到底犯了多少回?

    像海潮一样汹涌的绝望和悲伤。

    我的心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时,还是会悲,会痛,会伤?

    我几乎睁眼到天明。

    陪着我的,是床头那盏壁灯,晕黄的光,是末日的最后一点亮。

    天大亮时,顾倾砚还没回来,我一宿没睡,头痛,身子又沉,可还是勉强爬起来。先打资凤临,依旧关机——其实根本不用打,如果他回来,见我不在,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我。

    资凤临打不通,我又打顾倾砚,他倒是很快接起。

    “你在哪里?”我问。

    “医院。”他声音冷漠。

    “吃早餐了么?如果没吃,我等下做了,给你送过来。”我无视他的冷漠,温和的问,我和他的对决,唯一的胜算,便是我的柔情,他还在乎。

    “不用。”他拒绝。

    “今天我在家里,你要是回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早点准备做饭。”谁不是戏子。

    “哦?”他这下倒不冷漠了,哪怕我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想象他脸上嘲弄的表情,“我忘了告诉你,资凤临上午就会回来。你确定,即便他回来,你也不回去,仍旧留在家里?”

    我心里一突,资凤临上午就会回来吗?一切,当真是他所为。他果然说话算话,我若陪他,他便放他。

    有一种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凉的情绪,在胸间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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