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砚的话,一字一句,像锤子一样叩在我的心里,让我心神激荡,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糊涂了。他是在说资凤临吗?他说资凤临不值得我这样守护?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我会就这样信他?不,他不傻,我又何尝傻,我和资凤临的感情,不是爱情,却比爱情更坚固,它是生死与共,是患难相依,我们之间,又岂是他能挑拨得了的?

    霍缦殊,不要信他,更不要因他三言两语,就有所动摇,他要从心理上瓦解你心中最后的那道支撑,若这道支撑倒了,你就真的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

    我不停的勉励自己、提醒自己,顾倾砚是个强大的心理暗示者,我们这一次过招,我不能在一开始,就在他言语的挑拨下,输个体无完肤。

    我不能去怀疑资凤临——那个我最亲近的人。

    我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激荡的心神慢慢平稳下来,平静的开口:“倾砚,你我之间,不是商场,没有那么多阴谋阳谋。我们这一次在一起,你不必怀疑太多。不过就三个月时光,你就当我如从前一样,用三个月,换你一个承诺。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好好度过,这是我们能留给彼此最后的一点念想。”

    他冷哼一声:“执迷不悟。”

    我微微垂眸,置若罔闻,说:“我去洗澡。”

    他不再说话,却也没有跟过来。

    我洗完澡,走出卧室,却没看到他的人影,走到客厅,也没有,我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确认他已经离开。

    又是像昨晚那样?

    他到底是嫌弃我,还是不敢放任自己再次上瘾?

    我心里有惶惶感,这问题的答案,我也说不好。

    我在客厅坐了一会,因为疲累的缘故,还是回到床上,随手从床头柜上抽了一本书,却是一本英文版的《前世今生——生命轮回的前世疗法》。因为被这名字吸引,我有了几分好奇,便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书里的内容,有几分荒谬,是说一个精神病医生发现一个女病人的前世轮回。我看到书里零零落落的做了好几处笔记,还有好几个问号,想必是看书的人,也对书里超出我们感知的内容抱着怀疑的态度。

    顾倾砚居然会看这样的书。

    他虽然酷爱读书,每天睡前都有看书的习惯,但我见得最多的,是他看医学方面的书,或者是商业方面的书,当然,有时候,他也会看一些文学名著。但是,像这种颠覆三观的书,却几乎没有看过。

    我眼睛朝床头的那一大撂书扫去,却发现几乎没有一本是他平日里看的。

    心里不是没有惊讶。

    我把那些书一本本拿过,全都是一些超出现有感知的书,什么灵魂磁场,什么转世,什么多重人格,中文的英文的法文的日文的,各种各样的文字,然而内容却无一例外的诡异。

    他在研究什么?

    我想起他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难道就是这个?

    这会和段煜成有关吗?

    我心思急转。

    他说,段煜成酷爱冒险,出海半年未归,而半年之后,却独自归来。他说的段煜成归来的那段时间,正是资凤翔海上消失的时间,因为这个时间的巧合,加上他强烈的心理暗示,以及我和段煜成相处以来存在心里的种种疑窦,我认定了段煜成就是资凤翔这个事实,即便段煜成亲口否认。

    难道我是被他刻意牵引,从而得出这个结论?难道现在那个和资凤翔一模一样的男人,会和什么灵魂磁场,什么转世,什么多重人格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段煜成,他到底是谁?

    我几乎是急切的翻着这一本本书。尤其是顾倾砚做了记号的地方,看得更是仔细。然而,我看得越多,却越糊涂,以至于到最后,就连现有的世界观,也不再清明。

    这都是些什么书?

    我想起那个被苹果砸中的物理天才牛顿,他的后半生,不也是致力于一些唯心理论的研究吗?难道我身边这个脑科天才顾倾砚,他在遇到自己无法解释的问题时,也会想着依赖这些莫名的力量?

    似乎不像?

    因为他在书里,标了太多的问号。由此可见,他其实是不相信这些书里的描述的,可是,既然不信,却又为何看得这么多,读得这么细,看来,他是在试图佐证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我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却迟迟没找到一个突破口。

    我和顾倾砚,已经分开将近一年时光,本就对他的精神世界知之甚少,再加上时间的隔阂,这个人于我,更是无法捉摸。

    头痛。

    没休息好,又耗费巨大心神快速翻阅了这么多书,我觉得我的体力都快要被透支光了,整个人有种说不上的疲惫,脑子里的某个地方,像被什么死命压着一样,痛得都想哆嗦。

    我知道我快撑不下去了,终于放弃继续寻找答案,在天朦朦亮时,蜷在那张白得无边无际的床上,睡觉。

    顾倾砚还没回来。

    我似乎陷入了一个梦魇。

    是在幽香扑鼻的梅林里,花开如雪,我和资凤翔徐徐而行,时而相视一笑,时而喁喁私语,有梅枝挂住了我的头发,资凤翔细心为我拨开,同时又摘一朵开得最灿烂的花,别在我的发夹里。你真好看,缦殊。温柔的耳语,有着初尝爱滋味的少年的羞涩。我低眉浅笑,心中柔情无限。

    然而一抬头,身边的少年不见,梅花雪一样飘落下来,铺天盖地的,很快层层叠叠,像海浪一样。哦,不,分明就是海浪,一退一进之间,已把我最爱的人卷走。凤翔,我绝望的呼喊,海潮汹涌,我的声音,湮没在海天相接的空旷里。

    无助的寻找,我腿沉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高山、原野、海洋、沙漠,场景不停切换,要找的人,却一直无法得见。辗转到一片茵茵绿草,有熟悉的乐曲传到耳间,我带你去找他吧,是一个蛊惑的声音。我身不由己跟着那声音走。哦,资凤翔,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喜悦的奔跑,张开双臂,要投入他的怀抱。然而一张明媚的女人的脸鬼魅的从他身后闪了出来。他是我的,胜利的宣告。我不是他,断然的否决。我木木的立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张俊美如涛的脸摇荡着,像映在水面的影像,似乎一下就会碎掉。我伸手去摸,摸到的却是一片虚无,我揉揉眼,再睁开时,眼前的人已经换了一张面孔。我带你看一出好戏,狸猫换太子。温和的声音,戏谑的轻笑。

    我往后退,转身,想逃,然而我腿明明在动,可身子却移不了分毫。不要,倾砚,我低低的求,如此恐慌。

    如果相遇是前世安排的宿命,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就像那鬼打墙,不管走得多久,不管走得多远,还是会回到最初,相爱相杀,彼此折磨,永远也没有个头。

    不要,倾砚,我低低饮泣。我本无意伤害,你又何苦报复。失去了最爱的人,我的人生已是一片灰暗,若连最后的支撑都抽离,只怕真是末日,天崩地裂,一切尸骨无存。

    我哭得越来越厉害,心里有无尽的悲伤。

    奇怪,明明我的意识已有所恢复,明明我知道我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可我仿佛被魇住了,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除了哭泣,再也做不了其他。

    这个世界,会在我的哭泣中坍塌吗?就像孟姜女哭长城一样。如果这样,是不是终获解脱?

    我一直在哭。

    无法醒来。

    然而我的感知却越来越清明,我感知有人来到了我的身边,有人将我拥入温暖环抱,有人在我耳边叹息,有人轻抚着我的背。

    真傻。

    是怜惜,亦是心疼。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眼皮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是被泪粘住了吧?

    我终于不再做徒劳的努力,我的身子,我已控制不了。可是身边人的暖,却能让我觉得心安。因为这份心安,我的哭声,渐渐缓了下来,缓了下来,最后,只有惯性的抽咽。

    我睡了过去,黑甜的世界里,不再是没有穷尽的梦魇,而是难得的暖和安宁。

    我睡得如此之沉。以至于等我真正醒来,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我没有焦距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待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纯白的世界时,终于明白自己是在哪里。

    依稀还记得那个梦魇,以及梦魇后的那份暖。

    我本能的往身边看去,空空如也,那个让我不再哭泣的温暖环抱,或许是我极度悲伤时意淫出来的一种安慰。

    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给我那样一份暖。

    彻骨的孤寂与无依!

    无穷无尽!

    是现实里的梦魇!

    ps:谢谢小伙伴们一如既往的理解和支持,桃花这段时间尽量每天都更。但时间,还是无法固定下来。因为都是有时间就写,写好了就传。

    接下来的章节,慢慢的会和深2里的衔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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