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豁出去了。我咬了咬牙,双手划动,游了过去。到了珠子近前,周围寂静无声,下面的黑影一动未动,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危险。

    我犹豫了片刻,等着珠子从水下缓缓浮上来,到了眼前,一伸手把它拿在手里。

    似乎没什么异动,我打了个激灵,快走!双脚一踩水,拼命往水面划动。

    下面的黑影忽然动了动,水在搅动。我紧紧握着珠子低头看一眼,黑影确实在动,不过动的幅度比较小,似乎在沉睡中惊醒。

    我心惊肉跳,赶紧走。

    我拼命向上划动,水也不知多深,始终看不到水面。没想到不知不觉下了这么深。

    就在我游动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幕无法想到的事情。水下那盏亮幽幽的烛火,熄灭了。

    我身边本来还有光的,毫无征兆陷入到黑暗里。

    我心跳得都快从腔子里蹦出来,这里是绝对的黑暗,前后左右一片虚无。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刚才还有光,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至少还有种存在感。而此时此刻光线全无,除了黑就是黑,给人造成相当大的心理压力。

    黑暗如同黑色墨汁一般浸染在身旁,如同悬浮在遥远的外太空。这就算是异象了,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握着珠子拼命往水面上游,不知是不是错觉,忽然感觉周围粘稠起来。就像是在果冻里游泳,水还是那个水,并没有变化,不知道这股粘稠感是哪来的。可能是深陷黑暗中,造成的一种特殊的心理感觉。

    游着游着,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浑身僵硬麻木。自己像是一条小小的虫子在巨大的苹果内核里蛹动,希望能爬出苹果。

    我的意识在消散,恍恍惚惚中似乎做了一场大梦。这个梦很奇怪,非常浅,甚至我都无法确定这是梦还是由于麻木产生的某种无意识幻想。

    最怪的是,这个梦没什么具体画面,只是某种意象的印象。打给比方,像是很久以前生在你身上的一件事,现在回忆起来,具体的细节画面几乎都忘了,但还清楚的记得是个什么事,都生了什么。

    我做的梦是这样的,恍恍惚惚自己又一次来到白云寺,到了结界前。我看到了一干熟悉的人,黎菲,解南华,朱雀,黎德康等等。我记得这个场面,结界里是李大民的藏身之地,关于灰界的一切开始都是他告诉我的。

    我在梦中并没有进入结界,黎德康挑衅我的时候,我认怂了。

    然后他们面对结界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进去,最后时间到了,只好把这里让给北方门派。

    从燕山回来,黎菲在黎家的地位岌岌可危,最终迫于压力,嫁给了罗宁。

    我和解南华从南方回来。关于灰界的事情,一切都止于我,我没有见到李大民,也没有获悉关于灰界的法阵结构图。

    我重新过上了寻常的日子,忙忙碌碌很多年,娶妻生子,平时在殡葬公司工作,业余时间跟着八家将解决一些自然的问题,同时获取额外的酬报。

    直到有一天,我带着一家三口到河南走亲访友,办完事之后,大家一起到周边的景区玩。我们三口家跟着亲戚的私家车到大屯子乡赶年集,听说那里有一座寺院名为阴王庙,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一行七八个人到阴王庙去烧香请愿,他们在前殿烧香,我一个人溜溜达达到了后殿,现一偏僻院子,进去后有座佛堂,上面写着“地狱殿”三个字,有点意思。

    我信步走进去,里面是十八层地狱的塑像,做得栩栩如生。看着这些塑像,我居然觉得有些眼熟,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往里走,一时忘了周边的环境,穿过一条长廊来到后殿,这里光线阴森,泛着幽幽黄色,周围的墙壁全是壁画。

    我正背着手欣赏呢,后面有人说话:“这里是地狱图。”

    我循声回头看,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头,这老头形象猥琐,可双眼却炯炯有神。

    我不置可否,点点头,老头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笑,便遁入黑暗走远了,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

    这时我来到一幅壁画前,这幅画吸引了我。

    画上画着山洞,洞口很是宽大,估计能有几十米的直径。洞口周围铺着森森怪石,山洞深处十分阴暗,但是在最深处,有一种昏黄色的光芒幽幽射出,好像另有通途。

    当我站在壁画前,凝视着画的时候,彷佛已经置身在这个山洞之中,实在是奇妙难言的感觉。

    而且画的深处,幽幽之光中,似乎隐隐还有一大团无法形容的黑影,是怪兽?是巨石?没法说清楚,太迷人了。

    我在画前站了很长时间,忽然一恍惚,身上打了个强烈的冷战,睁开眼睛现周围一片黑色。手脚还在划动,似乎被水包围着。

    我机械的往前游了很长时间,一直没回过味,自己这是在哪。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我这是在烛九阴洞里的深水,手里还握着龙珠,刚才那一切不过是打了个盹,做了个梦。

    别看在水里,我也是出了冷汗。不停咽动口水,感觉一切都无比幻妙匪夷所思,我在梦中过了另一种人生。

    忽然水面破开,我居然从里面游了出来,接触到外面。

    我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游出来了,只是外面一片黑色,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有人在喊:“喂,兄台,出来了吗?”

    听声音正是白羽无忌,我握着龙珠,划着水慢慢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过去。

    他听到破水之声:“兄台,是你吗,别吓我啊。”

    我赶紧道:“是我,是我。”

    等到了水边,一只手伸过来,我紧紧拉着他,从水里跌跌撞撞走到岸边。

    现在完全目不视物,能感觉到白羽无忌就在眼前,可愣是看不到他。我心跳加,竟然产生错觉,自己是不是眼睛已经瞎了。

    “你能看到我吗?”我问。

    “看什么啊,”白羽无忌在黑暗中说:“你下去时间不长,忽然水里的光就灭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我说:“我拿到龙珠了,就在拿到的那一刻,烛九阴的烛光灭了。”

    “它没追你?”白羽无忌问。

    我傻愣了一会儿,刚才在水下粘稠如果冻的感觉还没有消散,这种感觉太奇特了,简直就像是在宇宙空间里游动一样。

    我想摇头,想到他看不到,便说:“没有,很奇怪。”

    “赶紧走吧。”他说:“龙珠呢?”

    我摸索着把龙珠递到他的手里,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蓬弱弱的昏黄光亮。我看到了白羽无忌的脸,光亮的源头正是龙珠,硕大的珠子在他掌心湛湛生光。

    “咦,你怎么弄亮它的?”我疑惑。

    白羽无忌道:“这龙珠必须是阴魂之力才能让它生光,你还没死,是阳世之人,在你的手里挥不出它的作用。从这里一直到无间地狱,都将是一片黑暗,只有这颗龙珠光。”

    “所以,我们可以偷偷溜进无间地狱城?”我说。

    “不错。虽说是这样,但也是九死一生。偷入无间,会有什么结果无法想象。”白羽无忌道:“谁让咱们都是痴情种子呢,为了个娘们付出这么多。”

    “其实,有这颗龙珠你大可以自己生投胎了。”我说。

    “呵呵,”白羽无忌笑笑:“兄台,我生前可是王爷,世间吃喝玩乐什么没见过,享尽荣华富贵,可照样天天的烦心事也不少,最担心京城那个皇上哥哥会不会疑心我,哪天圣旨就到了,把我关进北镇抚司的诏狱。我那时候成天在王爷府不能出门,一生终老看不到外面的天。”

    他口气幽幽的,我听得默不作声。

    他说:“玩也玩过,乐也乐过,愁也愁过,我有资格说一声,人生不过如此。我反倒觉得在这里几百年也不错,每天我都会坐在山崖下,看着红色平原出神。除了偶尔飞下来的地狱犬,也没什么烦恼了,时间过得特别快。出去投胎干什么?你能保证我还能当王爷?一旦到乱世当个灾民呢?投胎转世的事,就连阎王爷都咬不准。再说了,不管做什么人其实都是麻烦,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困境。出去遭那个罪干什么。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把龙珠给我的娘子,让她转世投胎,她一走我心愿就了,以后安心在这里混日子。”

    我点点头:“你说得对,看问题也通透。”

    “走吧。”他轻轻说,手里端着龙珠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庞大无比的黑暗中,我们犹如两只小小的飞蛾,依靠这么一点光亮,不屈的向前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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